华雨星在钟竟的摊位旁边等了许久之后，华素佳才飞奔过来找她。华雨星道：“这么长时间才排到你吗？看来不能指望知青办，那点岗位对几万知青来说是杯水车薪。”

华素佳歉意地说：“本来可以更快一点，前面有知青和办事员吵起来了。”

“啊，”华雨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过来看，这个摊位是给人介绍工作的，看起来挺靠谱，你去给老板讲讲你的优点。”

华素佳连连摇头，拒绝道：“我、我不行的，我没有优点。”她低下头，使劲捏自己的手指。

“怎么会，我觉得你长得好看，性格好，勇于承担责任，会为别人着想，关键时刻还很勇敢。”

华素佳不可置信，这是她吗？

华雨星现学现卖继续引导：“你下乡干了什么活？”

“我在公社小学当老师。”

“你看，这就已经打败大部分人了，老师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就算你不相信自己，也该相信推荐你的生产队同志们和认可你的公社干部吧？他们都是老前辈，见多识广。”华雨星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快点去吧。”

华素佳将信将疑，磨磨蹭蹭地去后面排队，频频看向姐姐。华雨星扬扬拳头鼓励她。

等排到华素佳的时候，她小声地把自己念书和插队的经历事无巨细介绍一遍。站在旁边的华雨星觉得很可爱，但是又不敢笑，怕妹妹以为她在嘲笑。

李昭玉掏掏耳朵，和蚊子哼哼差不多的声音他着实听不清啊。他转头一看，钟竟倒是坐得板正，听得认真。

等华素佳说完，华雨星补充道：“我插一句嘴，短期工作也行，她九月份还得回学校念书。”

“姐姐？”华素佳神色惊诧，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上大学的，她念不念高三都一样，没必要浪费一年的学费。

“你听我的就行。”华雨星抬手制止她继续说。

钟竟沉思着捋了一遍所有岗位，遗憾地发现并没有合适的。他说：“暂时没有，你在登记册上留个大概信息，一有合适的我就联系你们。”

华雨星冲华素佳招招手：“你来补充一下，我刚刚填了你的名字。”

钟竟动作一顿，她是帮别人填的？

全部妥当之后，华雨星问道：“老板，之后怎么联系？是过几天来这里问吗？”

钟竟抬头，眼前人气质飘然，和鱼龙混杂的环境格格不入，便摇头道：“这里人多眼杂，我可以托刘阿婆给你带话，你会经常去那边吗？”

她想了想，最近应该会时不时往那边跑，建房子前期得监督，和施工队交流清楚。

回去的路上，华素佳得知那位小老板介绍工作要三块钱，甚至五块钱，不由得咋舌，三块钱能买二十斤米！她感叹道：“他们得挣多少钱啊，那里估计每天有几十上百知青来往吧。”

华雨星逗她，故意神神秘秘地低声说：“我打听了，他们平均一天能挣人家一个月的工资。”

华素佳瞠目结舌：“干上一年就能成万元户？”

华雨星心道，要是让你知道眼前就有个万元户岂不是要吓死你。她戳破华素佳的幻想：“靠个人很难干上一年，收集不到那么多岗位的。我听说他们再干一段时间就要收摊了。”

华素佳遗憾得不得了，仿佛在可惜别人的一万块飞走了。

在她们离开的时候，钟竟的生意受到了冲击。

天天藏在人群里眼红他们的三个人在旁边搭起更大的摊子，扯着嗓子吆喝了一通。

“同志们，新店开张优惠，通通四块钱包落实工作，不要五块没有风险，童叟无欺！”

“绝不区别对待，不会让您白跑一趟，我们承诺为每一个人找到合适的岗位。”

经常来的知青们都知道，钟竟的摊位并不是每单生意都接，只挑他觉得合适的，无形中落了不少人的面子。

有个高瘦的知青道：“早就看不惯他那副拽样，总算有竞争对手治治他了，走，我们去看看。”

新摊位以绝对的价格优势吸引了大部分人，剩下的小部分人并非不心动，而是在观望。

李昭玉气急败坏道：“呸，这可是你想出来的点子和地方，他们倒直接摘桃子了，我去理论一下。”

钟竟稳坐钓鱼台，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欠揍模样：“急什么，大不了收摊儿回家歇着呗。”

“歇啥啊，歇一天损失多少，你不心疼啊？你不去我去。”

两人中钟竟看似是冒失的那个，实则李昭玉更不是忍气吞声的主。他怒气冲冲地跑到人家摊位前理论：“你们凭什么抄我们的点子，学人精，交学费了吗？”

其中一个人理直气壮道：“你说抄了就抄了？大伙儿都缺工作，我们过来提供需求，互利互惠的事。”

“别以为我没看见，你都在人群里瞄我们好几天了，不就是偷师？我看你就是心术不正想挣快钱，别是骗子吧？同志们，你们可要擦亮眼睛，别被忽悠了！”

“你血口喷人！同志们，千万别相信他，他就是因为我们更实惠所以来捣乱的。来来来，同志们排队，一个一个解决工作，今天就能上岗！”

知青们涌上前，把李昭玉挤到一边，还不忘说：“有本事你们也降价啊，比不过人家就别嫌没生意。”

李昭玉气呼呼地回去。他们的摊位这下是“门可罗雀”，一个人都没有，全都去另一边看热闹了。

钟竟道：“走走走，咱们放两天假，你没课就回家陪你妈，别老惦记着这点儿生意。”

“你就这么拱手让人？”李昭玉难以置信。

“你看我像大善人吗？咱们干了一个月也该歇一歇，天天和人家耍嘴皮子我嗓子都哑了。”钟竟心中合计，正好去跑跑看有没有适合华素佳同志的业务。

李昭玉见他胸有成竹，认命道：“得，听大少爷您的。”反正在这坐着没人来，看他们红红火火他就来气。

这种事情不是第一次遇到了，钟竟脑子灵活，敢想敢干，手里还有本钱，总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只要是挣钱的营生，就没人不偷师！不过搞来搞去，钟竟不还是领头羊。

“学人精，没前途，哼！”他在心里狠狠诅咒。

“行了别生气，两天后回来生意少不了的，信你哥不会错。”钟竟是真不介意。这桩生意是他灵光一闪想到的，本就不是长久之计，它的寿命取决于他手里有多少岗位，而不是有多少知青。换句话说，限制生意规模的是岗位资源，竞争对手、顾客数量暂时都不影响。

另一边，华雨星不在家的时候，徐素琳趁机把自己的计划说给了华大顺，只要说服华大顺，吴美兰自然会帮着执行。

她先是坦言自己辞掉了孙卫国他们家帮忙拿下的工作。

吴美兰心疼极了，那可是铁饭碗，徐素琳不要也能让华启贵顶上的！华大顺更是明着指责她。

徐素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面对华大顺就说这是为了让孙厂长他们不记恨华家，因为她的父母坚决拒绝她和孙卫国的事情，注定是要得罪孙家人的，她辞职能稍微平息怒火。

面对吴美兰她就委屈红眼，说她不想让孙家人误会她是个攀高枝的人，不辞掉工作她没脸。

之后她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不知道孙厂长会不会迁怒爸爸和大哥，我们必须补救。我觉得华雨星长虽然性格粗鲁，长相还行，勉强能弥补她一身缺点。到时候你们让孙卫国和她多相处相处，说不定他……”

说着她心里很不爽，要不是她怕孙卫国缠着自己不放，她不要的东西也轮不到华雨星。

华雨星两人到家时，家里饭菜正好上桌。

吴美兰看到华素佳面带笑容地回来，抱怨道：“这么会偷懒，干活的时候你出去，到饭点知道回来了，也不晓得帮忙。我是欠你的还是该你的，活该我一个人忙死？”

华雨星把华素佳拉到一边，祸水东引道：“不会吧，徐素琳和华启贵两个大活人坐在家里不晓得帮忙？真是不孝女不孝子！”

华启贵道：“我可是男人，男人进什么厨房。都赖徐素琳不懂事，坐在那跟大爷似的，让妈一个人忙活。”

徐素琳长这么大就没受过这种气，她不是回来做客的吗，凭什么还得去脏兮兮的过道做饭？她可是大小姐！

“行了都别吵吵，坐下吃饭。”华大顺听他们说来说去烦得很，制止他们继续掰扯。他觉得吴美兰多事，不就做个饭，非要多嘴，惹得家里不安宁，让邻居听到丢人。

这次的饭菜比前两天华雨星回来丰盛那么一点，也仅仅是一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碍于经济条件，吴美兰纵然想隆重招待两天没见面的养女也变不出一桌满汉全席来。

吴美兰把桌上仅有的两盘荤菜炒鸡蛋和蒸咸鱼摆到徐素琳和华启贵面前，招呼他们多吃点。桌上几人心思各异地捧起饭碗。

华雨星一点都不矜持，她给自己和华素佳各夹了两筷子菜，说：“多吃点，这是给你接风的，平时哪有这么多菜。素佳，你可千万别辜负母亲的一番好意。”

华素佳特别感动，说：“妈，谢谢你。”

接着她鼓起勇气站起来，伸长手臂舀了一大勺炒鸡蛋给华雨星，说：“姐姐，你太瘦了，多吃点，我的这份给你。”

华雨星礼尚往来，也给她舀一勺，说：“有什么让不让的，还有那么多呢，该你的你就吃。”

吴美兰眼睁睁看着姐妹俩和和睦睦你来我往，心疼得不得了，可不是炒给她们吃的！

华雨星瞥了吴美兰和华大顺一眼，她就知道华素佳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有她在，别想让华素佳“主动”把吃的用的让给别人。

她一边吃饭一边琢磨，得想个办法让华素佳顺利搬出去和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