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家人吃完饭之后，排行第二的女儿华素莲急匆匆赶过来。

华素莲个子不高，看起来性格温顺。她一进门就向父母问好，然后拉着刚刚插队回城的妹妹素佳上下打量：“小妹，你瘦了，是不是乡下日子过得苦？”

华素佳摇摇头道：“还好，我早就习惯了。”

二姐早几年也下过乡，知道情况如何，明白小妹只是不愿意卖惨。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她们姐妹两个吃亏也是自找的，她心中自嘲。

华素佳把华雨星拉过来，开心地说：“二姐，这是雨星姐姐，才刚回家呢，你们见过吗？”

二姐华素莲有些歉疚地说：“是雨星吗？对不住，前几天你回来我家里有事情绊住了来不了，今天才偷空出来。”

华雨星学着妹妹的称呼，宽慰道：“没事的二姐，以后随时能见，正事重要。”

华大顺轻咳一声，板着脸问：“老二，两个妹妹一起回来，你给她们准备什么见面礼没有？”

华雨星心下一哂，感情华启贵那小子逮着人就问礼物的习惯是从这儿来的。

华素莲涨红了脸，十分窘迫地绞着衣角解释：“我一下班就赶过来，没来得及。”按理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完全不必觉得难堪。

华素佳连忙拉着二姐的手道：“没事的二姐，我不用。你下班就过来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给你做碗疙瘩汤吧。”

吴美兰制止她：“你让老二吃完她也得再煮一次，小钱一个大老爷们儿在家又不会做饭，还不如让她自己回家煮。”

“对。”华素莲咽下了原本想和家人说的话，神色有些勉强，“我不能多待，得赶快回去给国福做晚饭。小妹，回头你带雨星来我家玩。”

“真的不用吗？”

二姐挤出一个笑容，说：“真不用。”

“爸妈，我回来了！”粗犷的嗓门想起，华启富急匆匆跑进来，华家最后一个晚辈终于出现。

“哟，怎么这么挤，人都在呐？”他挤开华启贵，随手捞起一碗茶水就往嘴里灌，发出呷酒似的咂嘴声，说，“素琳也回来了，你家教授老头有没有给你什么东西，让你拿回来孝敬爸妈？”

徐素琳心中不忿，狠狠骂他市侩，就知道钱。她压下情绪，真切地说：“我爸妈倒没有和这边做亲戚的意思，本来就是没关系的两家人。不过我会努力攒钱的，不靠他们也能孝敬爸妈。爸妈，你们等着我。”

吴美兰道：“我的儿，我就知道你孝顺，有出息。”

华大顺问道：“徐家那边不打算两家人吃顿饭吗，就这么白带走我们家最疼爱的闺女？”

徐素琳咬唇，为难道：“他们的想法我不懂。爸妈，我先回去了，家里有门禁。”离开前她看向华大顺，暗示他别忘记计划。

华启富咋舌道：“大户人家就是不一样哈。爸妈，我看你们还是别上赶着了，人家是什么人，看不上咱们的，也别以为素琳还和以前一样。”

“你今天回来干嘛了。”华大顺打断他。

“哦，”华启富坐直，“这不是月底了，生活费不够，来家里借点儿。妈，你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儿子儿媳妇饿死吧？”

二女儿华素莲眼神一黯，说：“妈，我该走了，家里离不得我。”她来去匆匆，没有人发现她的心情。

华素佳隐约察觉到不对，冲她的背影说：“二姐，我和雨星姐姐一定找时间去你家玩。”

华雨星道：“我们送送二姐。”

她们追上去，华素佳没忍住问：“二姐，你是不是有心事？”

华素莲故作轻松地说：“我能有什么心事，就是着急家里。你们回去吧，好好照顾自己，看你们俩瘦的，平时多想着点自己，跟素琳学学。”

华素佳撇撇嘴，她可学不来。等人离开，她担忧道：“姐姐，你觉不觉得二姐不太对劲，看起来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她觉得华雨星聪明，肯定比她懂。

华雨星问：“她和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吗？”

华素佳上次见到二姐还是不知道是哪次回城探亲，不好比较，这样一说，二姐好像一直都是闷闷不乐的样子，没下乡之前就是这样。她们姐妹日子过得俩差不多。

“好像没区别。”

“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去她家，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情况。我先走了，你回家吧。”

“姐姐去哪？”华素佳不解。

“我现在住在外面，回头再和你说。”

五天很快就过去，华雨星找了个下班时间去棚户区。

不出她所料，那家人果然无动于衷，还稳稳地住着不要钱的房子。

她把人喊出来，这回干瘦男人甚至没出面，出来的是他媳妇。对方恶狠狠道：“你这小同志看着蛮讲理的，怎么这么固执。都说了这房子是俺爹买的，俺们不可能搬走的，你死心吧！”

华雨星道：“我不是来劝你的，我只是出于好心提前通知你，五天的期限已经到了，我会采取强硬手段。如果你们不服气，可以带着你爹买房子的证据去报警。”

她路过隔壁刘阿婆家门口，恰好碰到钟竟从院子里出来。

他神色讶然，随后恍然大悟道：“今天是第五天？”

两人一同穿过弯弯绕绕的巷子离开。

突然，华雨星扬起脸，朝天感受了一会儿。她肯定地说：“下雨了。”

钟竟手心朝上，过了许久终于有一滴雨落下来。他点头道：“确实有雨点子。昨天听广播，天气预报说雨季要来了。”

“雨季？”

“对，年年都这样。”钟竟反应过来，问道，“同志你不是本地人吗？本地人年年一到雨季就犯愁。”

“很多年没回来过。”

钟竟没继续问，转而提起华素佳工作的事情：“抱歉，工作方面暂时没进展，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华雨星道：“没什么抱歉的，又没付定金。”

分别之后，华雨星有了新主意。雨季来了，老天都在帮她。

她打听到一支靠谱的施工队，趁上班时间带着人去了棚户区。

棚户区的老头老太太们都出来看热闹。

刘阿婆笑呵呵道：“你是要拆门把他们的东西扔掉吗？不错，有老婆子当年的风范。”

旁边的人大声道：“刘大姐，你可别带坏人家小同志。小同志你别听她的，她年轻的时候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辣子，做事蛮不讲理嘞。”

华雨星笑眯眯道：“对付不讲理的人泼辣一点也不过分吧。不过你们放心，我不是强盗，不会把他们的东西扔出去的。”

她指着两间平房对施工队队长说：“我的要求是把屋顶全部拆掉，就从外面拆，尽量不要弄脏屋里，灯泡线路什么的也别影响。能办到吗？”

施工队长虽然觉得这个要求奇怪，但还是打包票能做到，他们可是专业的。他问：“旁边的小屋子要不要搞。”

华雨星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是外面搭的放杂物的小房子，也就两三平方米的样子，她想了想，说：“不用，那个不管，就把主屋的屋顶全拆掉，一块瓦都别留，拆下来的材料你们施工队能用的话可以直接拉走。”

棚户区都是老本地人，想起即将是雨季，立刻就明白她的想法。刘阿婆竖起大拇指道：“小同志厉害的，比老婆子还猛。”华雨星谦虚道：“哪里哪里。”

其中一个老太太说：“刘大姐，你家屋顶是不是该补了？我让我家强子回头帮你搞吧。”

刘阿婆摆摆手，说：“用不着嘞，大余那娃说空了帮我补。”老太太道：“他不是在饭店当学徒嘛，起早摸黑哪来的时间，还是等强子回来弄吧。”

华雨星提议：“阿婆，让施工队帮你补一下呗。”

施工队队长连忙道：“可以可以，你付了盖屋顶的钱只让拆，我还过意不去呢。阿婆，我帮你修，不要钱。”

盛情难却，刘阿婆道：“行。那你们都上老婆子家吃顿饭，好的没有，吃顿饱还是可以的。”队长摆摆手：“不用嘞。”“我说来就来。”刘阿婆板着脸道。

先前说话的老太太帮腔：“你们就上她家吃吧，她脾气倔，不乐意欠别人的。”

一切妥当后，这家人回到家发现屋顶不翼而飞，干瘦男人破口大骂：“狗娘养的，干这种事情，不就是想逼我走，我偏不，明儿我就找兄弟把屋顶盖起来。”

天气预报无疑是准确的，当天晚上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棚户区的一家人半夜被淋醒，条件反射地拿盆和桶接雨水，然后才意识到屋顶没了！他们拿起重要的东西躲进外面放杂物的小屋，干瘦男人咒骂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找人重新弄了屋顶。

而华雨星并未再和他们家人交涉，只让施工队故技重施。

拆了三次屋顶后，这家人终于熬不住，一边骂街一边搬着行李离开了。

那天，整个棚户区的人都高兴，惹是生非的毒瘤终于搬走了。住在隔壁的刘阿婆炒菜甚至多加了一勺油，乐呵呵庆祝。

李昭玉听说这事之后下巴都惊掉了：“这这这，这位不是仙女下凡，是土匪下山吧？？？”

华雨星不知道他的评价，把设计图交给施工队队长，只等着新房子盖好。

作者有话要说：华雨星成长环境极端，所以性格挺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