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中毒(有修改)
敬临心头一跳,连忙拉起和光,问道:“苏辞他怎么了?”声音里是她都没察觉到的紧张不安。
和光眼眶中的泪水仿佛决堤一般,不断从眼眶滚落。可不管敬临如何问,他都始终不答一句。
敬临耐心告尽,甩开他就要再度进入内殿。和光却猛地扑过来,抱住她的腿,哭喊道:“公主,求您!求您,千万不要进去!”
敬临心中的不安越发明显,她厉声问道:“苏辞到底怎么了?”说完,不等和光回答,便作势要往里闯。
“公子他……他中毒了!”
一句话,顿时封住了敬临所有动作。她无比僵硬的转过身,望着和光,问:“中毒?”
和光颓废地跌坐在地上,眼泪还在不住地往下淌,他重重点了下头,“是。”
“为什么会中毒?”敬临急急问道。
和光却流着泪摇头,“我不知道……不知道……”
敬临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问:“什么时候发现中毒的?”
“昨日夜里……”和光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公子昨日入睡前便有些呼吸不畅,可他却什么都没说。是我夜里发现,公子躺在床上惨白着脸,双手按在腹部,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
苏辞有多耐疼,敬临是亲眼见到过的。去年秋狩,苏辞为救她,被捕兽夹所伤,腿骨几乎碎裂,都没哼一声,只是微微白了脸色。和光寥寥数语,却让敬临无端看到那副疼痛难忍的倔强模样。
她只觉得心头似乎有无数尖刀落下,再揪着最顶上的软肉,狠狠拧了一圈。“带我去见他。”
和光有些迟疑。
敬临却仿佛没有半点儿耐心,低低吼道:“我要见他!”
进到内殿,敬临便看到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榻上的苏辞。她从未见过苏辞这样病弱的模样,仿佛山顶最坚固的巨石被粉碎,又好似惊涛飓浪被平息瓦解。她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惊碎了床榻上的人。
可她入内的声音还是惊醒了床榻上的人。苏辞睁开眼,便看见双眼微红的敬临。他只愣怔了一瞬,便顿时明白了前因后果,冷眼看向敬临身后的和光。
然而此时的敬临却舍不得他的目光分给任何一个人,她扑到苏辞身上,紧紧抱着他,像是最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一般,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响起:“我以为……我好害怕……”
苏辞的身子微微僵硬,半晌才抬起手,轻轻拍了拍敬临的背,“我没事……”只是话音未落,便又扭头低咳了一声。
敬临顿时如临大敌,从苏辞身上抬起身,紧张问道:“你怎么样?”说完又想起他是中毒了,连忙问道:“你身上的毒……”
“已经没事了。”苏辞放在捂在唇边的手,含着笑意的目光落在敬临身上,“我身边带有陈国的百香丸,已经服用过了。”
陈国的百香丸,具有解百毒的奇效。敬临却仍是不能放心,拉着苏辞的手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才放下心来。而后嗔怒道:“到底是什么人下毒?我要禀明父王,让他……”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苏辞打断,“不可。”
敬临不解,“为何?”
苏辞却不答,只是望向和光,淡声道:“出去领罚。”
和光双眼红肿,此时却无声无息朝苏辞磕了一个头,而后就要往外走。
敬临立即道:“站住。”而后望向苏辞,“是我逼问他的,你若是要罚,那就罚我好了。”
苏辞望着她坚定的眼睛,叹息一声,而后低声道:“我怎么舍得罚你?”
敬临顿时如同喝了蜜糖一般,从心底泛起甜蜜。可她仍是没忘了正事,问苏辞:“你中了毒,为什么要瞒着我?”
苏辞却避开她的眼睛,轻声道:“已经没事了……”
“没事?”敬临冷哼一声,“没事的话,和光为何会求我‘救救你’?”
她说完,凌厉的目光便飞向静默的和光。
与此同时,苏辞隐隐不快的声音也响起:“你是将我的吩咐抛之脑后了么?”
和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水在眼眶中翻涌着,“公子,奴才死不足惜,可是您却不能不爱惜您自己的身子啊!”而后他转向敬临,语含悲愤道:“公主,您不知道,公子已经不是第一次中毒了。算上这次,这个月,公子已经被投毒七次了!”
敬临徒然大惊,“什么?”
苏辞却已经喝道:“胡言乱语些什么,还不下去?”
“不许走!”敬临赫然起身,几步迈到和光身前,质问道:“你刚刚说什么?七次?”
她狠狠掐着手心,一方面觉得不可置信,另一方面又为自己长久以来的疏忽而心惊不已。她知道苏辞在姜国的落英宫中处境艰难,却从未想过除了那些明面上的刁难羞辱以外,苏辞还时刻面临着生命的危险。
倘若他手里没有陈国的解毒至宝百香丸,那么他会不会在先前数次中毒时,就此溘然长逝?
只要一想到会有那个可能,敬临便觉得连呼吸都不畅了起来。
和光在她凌厉如刀的目光逼视下,不得不将往日的中毒托盘而出。
第一次发现有人投毒,是在这个月第二天。那时苏辞刚刚向姜王提出与敬临的婚事,自然也被姜王所拒绝。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苏辞虽然有些沮丧难过,却并未有过多的情绪。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由和光亲手递过来的茶水中,被投了毒。
好在苏辞机敏,茶水入口前便察觉到了不对。他将那茶水泼在了窗外,引得枝头的鸟儿啄食几下,不一会儿便都没了气息。
自那之后,他与和光便接连发觉膳食茶点中被下了毒。好在先前那几次都被察觉到,从而避免了危险,唯有昨日,明明膳食茶点都经过检查,苏辞却仍是中了毒。
和光一边掉着眼泪,一边道:“我知道姜国不喜陈国、不喜我们公子,却没想到有人会这样狠毒,要致我们公子于死地……”
姜国与陈国素有旧怨,多年来战争不断,致使两国百姓怨声载道。
然而九年前的平陵之战,陈国战败,姜国也为之付出惨重代价,就连护国大将军任兴安都战死沙场。
经历过这一战的臣民都对陈国恨之入骨,对陈国质子苏辞更是深恶痛绝。
苏辞刚来姜国时,刺杀、下毒……种种暗算手段层出不穷,还有明面上的刁难、欺辱。然而这几年,随着陈国国力日益强盛,也逐渐开始修复与姜国之间的关系。
虽说有姜国臣子认为,这不过是陈国假意示好的手段,暗中定然策划着对姜国之战,但至少明面上,饱受战乱的两个国家都有意和解。
也因此,自从苏辞与敬临交好之后,种种明里暗里的手段少了很多。苏辞在落英宫中也慢慢过上了好日子。
可如今,毒杀之事再次出现。
敬临二话不说,起身就要朝外冲出,却被苏辞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你要做什么?”
敬临执拗着不肯回头,声音冷得仿佛萃了万年寒冰,冷得让人不寒而栗:“我要让父王彻查此事……”
“不许去。”苏辞依旧是轻声三个字。
“凭什么?”敬临赤红着双眼回过头,她想不明白,明明被下毒的是苏辞,为何他还要一而再再而三阻拦她?
苏辞在她的目光之下,微微别过脸,“倘若你希望我好好活下去,就不要去。”他说着,又掩着唇轻咳几声。
那低哑的咳嗽声落在敬临耳中,无异于敲打在她心头上。
她僵硬着身子,许久之后才重新在床榻便坐下。“是因为我们的婚事吗?”
她问得没头没尾,苏辞却听懂了。他的目光依旧柔软,仿佛天边漂浮着的云朵,“你不要多想。姜王既然应允了我们的婚事,接下来你只需要安心待嫁便是。”
他的指尖仿佛带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单是从敬临眉宇间抚过,便能将她所有的焦躁不安都抚平。“只是我在姜国处境艰难,恐怕会连累你……”
话还未说完,便被敬临焦急地用手捂住唇。“嫁给你,才不是连累。”她的眼眸中好似缀满了星星,望向他时似乎在发着光。“嫁给你,是这世间最幸福的事。”
敬临走后,和光一脸焦急望向床榻上的苏辞,“公子,你就这样让敬临公主走了?”他们好不容易才让敬临相信,他们在落英宫举步维艰、危机四伏,为何不让敬临去找姜王呢?
苏辞的脸色已经苍白,但神情间的虚弱已经消失不见,他眉目一片平静,仿佛天大的事都难以勾动他的情绪。“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和光不解。
苏辞轻抬了眉眼,望向半开的轩窗。窗外,有飞鸟落在树梢。
“我不能主动提及离开姜国之事,稳妥之计,便是她自己发现,我在姜国穷途末路,继续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只有这样,敬临才会不顾一切将他送出姜国。
“可这要徐徐到何时?”和光心急如焚。如今陈王病重之事还未传到姜国,一旦此消息泄露,只怕公子再想逃回陈国,就难上加难。
苏辞静默不语。他还需要等一个绝佳的时机,让敬临心甘情愿连同流光璧一起奉上。
只是就连他都没有想到,这个时机竟然来得这样巧、这样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