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小友?
青年闻声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就看到矮了他一头的小姑娘。
她穿一身红艳的裙子,精致的面容略显稚嫩,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一股欣赏与期待,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蓬勃向上的生命力,像是浴水而出的红宝石,夺目而耀眼。
被她热切的眼神盯住,青年的心脏猛地撞了一下,毫无征兆的心跳,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俊朗的眉眼掩盖下内心的微恙。
看她的装束和那张扬热烈的气质,此地又恰好在逍遥峰下,青年猜想她应该是个修士。
端正好仪态,问候她:“不知道君叫住在下,所为何事?”
正面看到青年的相貌,凤翎怔在原地。
小脸逐渐透出欣喜之色。
该说不说,这人高大英俊,体格硬朗,端的一派正气,说话也温和有礼,很难不让人心生好感。
在人海茫茫中能遇到这样一位有天赋又合眼缘的人,简直是天上掉馅饼了。
凤翎转了转眼珠,搭话道:“我瞧小友行色匆匆,是否有急事要办?”
青年并未作答,眼中流露出淡淡的伤感。
凤翎向他迈近了一步,微闭双眼,嗅了嗅他周身的气味,继续道:“小友身体康健,衣衫上却沾了很浓重的药味,是家中有病人?”
说到此,青年才开口说:“家中叔父病重,我是出来为他抓药的。”
着急去抓药,却还应了她的声。
凤翎背起手来,微笑说:“你我能在此相遇便是有缘,不如请我去你家一趟,说不定,我可以为你重病的叔父诊治一番。”
青年短暂思考了一下,点了点头。
“既如此,就多谢道君了。”
——
从迈进刘府大门那一刻开始,凤翎的眼睛就没停下来过。
满眼的花花绿绿,亭台楼阁,金丝楠木的家具,金银做的碗碟,连房梁下面缀着的铃铛都是青玉的,风一吹,玉铃铛叮叮作响,是金钱的声音。
又贵又好听。
虽知道刘家是曲水镇的首富,却是第一回进到人家家里来,亲眼看到这泼天的富贵。
走了不远,便有奴仆出来迎接。
关心问:“二少爷,您不是出去为老爷买药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说着又看向凤翎,小声问青年:“不知这位姑娘是……”
青年沉稳道:“那几副药,叔父吃了几次都不见成效,病状反而更重。恰巧我在路上遇到这位道君,特意请她回来为叔父诊治。”
“原来是修仙的道君,失敬失敬。”家仆弯下身去行了个礼,随后跑去后院禀报。
二人深入宅院,青年作为主家人,话却少的可怜。
凤翎主动迈了一步到他前面,背过身来面对着他走,边走边笑着问:“小友怎么不问问我的名号,就不怕我是江湖术士,装模作样来骗你家吗?”
青年被突然走到眼前的少女给惊到,脚步一顿,微微偏过头去。
轻声答:“只要能治好叔父的病,是江湖术士还是修士都无所谓。刘家家大业大,不会舍不得这点金银。”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凤翎噗嗤一笑。
“那我就看看,等我把人治好了,你能不能付得起我的诊金。”
青年转过脸来,却在看到少女脸上灿烂的笑容时,不自然的撇开了视线。
真是个奇怪的女子。
分明是个陌生人,怎么一看到她,心脏就热的厉害。
他长舒一口气,压下了心中的热意。
闲谈间,二人走到了刘老爷院外。
刚要踏进院门,里面风风火火跑出一个男人来,穿着锦衣绸缎,生得白嫩,嘴脸却刻薄,正是这家中的大少爷刘琪。
刘琪目光不善的在凤翎身上打量了一圈,又转过脸去怒视青年。
“好你个刘辉,我叫你去买药,你倒会自作主张,竟然带了个黄毛丫头回来!”刘琪尖牙利嘴,叉着腰就骂起来。
好像一只龇牙咧嘴的猴子。
凤翎眯起眼睛,被逗笑了。
如此富贵的大户人家,竟也会有这样粗俗无礼的子弟。
长见识了。
刘辉不惧他,只说:“先前堂兄从外头找了许人来为叔父诊治,不是说只要能治好叔父的病,无论什么法子都要试一试吗。”
“那能一样吗,我是我爹的亲儿子,我给爹找来的那都是名医,山上的大仙!”刘琪大声嚷嚷,嫌弃的指着凤翎,“你再瞧瞧你找来的这个,小小一个丫头片子,身上连把剑都没有,还敢说自己是修士呢,真当我没见过修士吗?”
好吵。
好没有礼貌啊这个人。
凤翎撇了下嘴,抬眼看向刘琪,伸手握住他那根同样没礼貌的手指,向后折了一下。
她动作太快,刘琪还没反应过来,食指就被扭弯了。
“啊——”
撕心裂肺的嚎叫响彻在院子里。
“娘,娘,我手指断了!”刘琪赶忙躲开凤翎,哭喊着往外跑去。
等叫喊声远去,院子里安静下来,凤翎才悄悄对刘辉说:“你堂兄好像不太喜欢你。”
刘辉垂了下眼,才从刚才的突然事件中回过神来,少女出手是那样果决迅速,自己甚至都来不及劝一声,更别说抬手拦一下。
自然,他也没想着劝阻。
轻声提醒少女:“你伤了刘琪,若是不能治好我叔父,刘琪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就叫你瞧瞧我的本事。”
凤翎微微一笑,自信地昂首挺胸,走进刘老爷房中。
病榻上的老人年已五旬,面色苍白,昏睡中的气息很不平稳。
靠近床榻,凤翎就嗅到了一股很浓厚的恶咒的味道。
站在床前,稍微动用些灵力,就看到刘老爷那张富态的大脸上浮动着一条条咒文。
【去死,快点去死!】
执念之深之重,熏得凤翎眼睛疼。
这种恶咒并不罕见,只是要下咒人自折寿命以作代价。
她浅浅拨动了一下咒文,便读出下咒人只折了五年的阳寿在上头,才导致刘老爷至今缠绵病榻,模样像是病重,却迟迟没有死。
凤翎有点想笑。
要是再添上五年作为代价,那这刘老爷早就没命了。
也不知道下咒人是谁,有贼心办坏事,却没有胆量做的再狠一点。
实在让人瞧不上眼。
找到病因,她没有声张,只不声不息的将咒文给抹了,再祭出乾坤镜,从里面摸了些最基础的灵药出来,递给屋里伺候的下人。
“磨碎了煮成一盏,伺候老爷服下。”
宅院里伺候的奴仆哪见过正儿八经的修士,瞧她手上凭空出现一面镜子,又从镜子里摸出东西来,惊得话都说不出来。
颤抖着双手把模样古怪的药材接过来,“是,小人这就去。”
凤翎收起法器,转眼看向身旁陪同的刘辉。
他有些惊讶,轻声问:“道君这是,已经诊完了?”
“药都已经开了,自然是诊完了。”
少女理了理衣袖,悠然自得。
刘辉试探着问:“那……那需要我做什么吗?”
凤翎抬头看他,眼含笑意,随口说:“今日忙了一天,有些口渴。”
“是我疏忽了,道君请随我来。”刘辉赶忙吩咐下人去备茶水点心,引着凤翎往待客厅去。
厅上,刘辉为她倒茶。
凤翎端起茶杯,有一句没一句的搭话。
“今年几岁了啊,有没有读过书?”
“二十三,书一直在读。”
“如今是做什么营生?”
“平日里帮叔父打理生意,也赚了些银两。”
刘辉有条不紊的回答,等到少女喝茶的空隙,才关心问:“道君,我叔父的病真的能好吗?”
凤翎点点头,“我说能好就能好,你只安心在这里坐着,陪我喝茶就行了。”
羊脂玉的茶杯端在手里,喝的是千金一两的雨后碧螺春。
她实在没享过如此富贵的福。
若是前十年除妖驱魔时顺手也收点好处,现在怎么也得住上三开门的大院子了。
可她只有一间小小的庭院,院门坏了一直没修,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她院子里来,扰她清闲。
“刘辉!”
屋外一声叫喊,猛然打破了凤翎悠闲的好心情。
她咬紧后槽牙,差点把杯子捏碎。
放眼望去,屋外走进来黑压压一片,四五十个家仆簇拥着中心的刘琪,堵到了房门外。
嚯,好多人啊。
“把那个妖女交出来!”刘琪在人群的重重保护中,朝着屋内大喊。
刘辉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叹气道:“道君已经为叔父诊治过,再过片刻就能知道效果如何,堂兄为何不肯信我一回呢。”
青年高大的身躯几乎堵住了半扇门,凤翎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来,从青年身后探出半边身子,向外张望。
和善道:“大公子,再怎么说我也是贵府的客人,不好这样大动干戈吧。”
这雄赳赳的架势,像是要打架似的。
她一个修士跟凡人打斗,打输了丢人,打赢了也丢人。
得不偿失。
算了算了,跟他们计较什么。
凤翎刚把自己劝好,就听刘琪有理有据,字句铿锵地开口。
“少废话,你今天敢折我一根手指头,明天就敢踩在刘家头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在打我们家财产的主意,找什么治病的借口,分明是来装神弄鬼,好让人高看你二少爷一眼。”
说的那么细,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对请人做法这事,有很独特的见解。
凤翎走出房间来,礼貌的微笑。
隔着人群,在刘琪身上施了一道咒。
刘琪瞬间将在原地,浑身像是被冰冻住一样,又冷又疼,却一动不能动。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少女隔着人群对他喊话:“我脾气不太,大公子最好温声细语地同我说话,要是惹恼了我,你爹躺完了床板,要不要你接着去躺啊?”
她的话说完,刘琪身上冰冷僵硬的感觉就消失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妖女,妖女!”
刘琪喃喃自语,连滚带爬的挤出人群,很快就跑得没影了。
几十个家仆看到大少爷跑了,不明觉厉,也被刘辉随手给遣散了。
半个时辰过后,刘老爷醒了。
床榻边,凤翎坐的端正。
刘老爷靠着软枕倚在床头,气色好了许多,对凤翎感激道:“多谢道君,救了老朽一条性命。”
“哪里哪里,二公子说刘家为救您不会吝啬金银,我这才走这一趟。”凤翎用正经的语气说着很不客气的话。
“哦对。”刘老爷招手叫来了仆从。
仆从端着一盘沉甸甸的金子奉到她面前,刘老爷满怀敬意地说:“这是给您的诊金,不成敬意。”
金灿灿的元宝,好闪。
这么多钱,她不光能把院门修了,还能再盖一间房子,给未来的徒弟住。
“那我就不客气了。”凤翎微笑着,收下了金元宝。
手里有了钱,心里可踏实多了。
她主动开口:“诊金收了,这药费……我多少也要收一点的。”
刘老爷的病刚有起色,听到她加钱的要求也不恼怒,高兴地应下:“只要您开口,要多少我刘家都给得起。”
凤翎也很高兴,“我就喜欢刘老爷这样的爽快人。”
她看向刘辉,像看一条已经游进她碗中的鱼,笑意盈盈。
“那就,让二公子拜我为师吧。”
“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