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对于凤翎突然提出的要求,二人感到惊讶。
“这……”刘老爷迟疑着看向刘辉,眼神问询他的意思。
刘辉认真注视着凤翎,瞧她一脸志在必得的自信,活脱脱一个稚气未脱的十六岁少女,热情张扬又很自我,与他这种墨守成规的冷性子实在合不来。
他低下头,拒绝道:“承蒙道君厚爱,但我只是个普通人,从未想过寻仙问道,恐怕要令道君失望了。”
听罢,凤翎脸上的笑意减了几分。
有点意外,但也能理解。
毕竟这样大的惊喜不是每个人都有运气遇见的,总要推拒一下才显得没那么功利。
她心中的底气未散,目光灼灼地盯住刘辉,浅笑说:“你我有缘分,我下山一趟,是专门为你来的。”
语毕,刘辉和刘老爷都倍感惊讶。
一向只听说人上赶着去找道君拜师,没听说过有自己下山找徒弟的。
面对着二人的疑惑,凤翎清了清嗓子。
本来只想以普通修士的身份跟他们相处,现在看来,不拿出名号是不行了。
是时候摊牌了。
“既然要收徒,我自然也要拿出诚心来。容我向刘老爷和二公子做个介绍,我乃是逍遥峰上徽远道尊坐下弟子,逍遥宗掌门的师妹,正道推举的魁首,凤翎。”
一个个名号砸出来,刘老爷的表情从懵到不敢置信再到大喜。
最后才满眼崇地的说:“原来是您,没想到是大名鼎鼎的凤翎道君,我刘家实在蓬荜生辉啊。”
凤翎被夸的开心,眉眼弯弯。
视线偷偷观察刘辉。
怎么样,这下心动了吧。
青年的视线低垂着,剑眉星目端的一派正气,却丝毫不会给人紧张的威压感,反而始终保持着谦逊的姿态。
他双手作礼,清冷道:“我无意于拜师修仙,还请道君另寻他人。”
又被拒绝了?
凤翎有些不悦,紧接着又怀疑,这是不是刘辉为了拉好感而故意拒绝她第二次。
她的脾气可不太好。
都说事不过三,应该到第三次,他就愿意了。
凤翎难得收敛起情绪,很快调整状态,想方设法给他第三次机会。
“咚咚。”
门外响起敲门声,打断了她的思考。
外头的家仆禀告说:“二公子,庄子上的人刚把账簿送过来了,着急等回话,您若得空,可否去看一看。”
刘辉往外看了一眼,转回脸来问刘老爷,“叔父,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那我就先告辞了。”刘辉对二人行了个礼,转身便离开了。
凤翎站在一旁看着这两个男人。
一个敢说要走。
一个也真敢应啊。
就没人在乎一下她的感受吗。
原来那小子不是谦虚和犹豫,是真不想做她的徒弟。
哼,没品的东西。
凤翎闷闷的咬牙,眼神都变得凶煞。
刘老爷倚在床上,看少女闷闷不乐,出言替刘辉开解说:“道君不要动怒,辉儿这孩子是个有主意的,他认定的事,一时很难更改。不愿拜您为师想来是还有旁的顾虑,并非是故意对您不敬。”
“无碍,我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凤翎勉强扯了一丝笑。
“既然二公子不愿随我一同修行,那我就不在此打扰了,告辞。”
天涯何处无芳草。
她随便在大街上走走都能捡到宝贝,才不稀罕一个刘辉呢。
离开刘府,天已经黑了。
第一次收徒就以失败告终,凤翎走在街上,郁闷地掏出书来,想看看自己今天的作为有没有对剧情产生影响。
粗略扫了几眼,目瞪口呆。
这,这简直是天翻地覆!
道祖在上,孩子终于有救了。
——
卧房中亮着烛火,刘老爷在仆从的搀扶下缓慢的在屋里行走。
病中卧床一个多月,浑身无力,服下药不过几个时辰,就感觉身上痒的慌,很想活动活动筋骨。
一边走一边感叹:“道君实在是神了,怎么能有这么大的神通呢。”
说着就有些可惜,凤翎说走就走,谁都拦不住,走的时候好像还在因为刘辉两次拒她的事心中不快,出门时连谢礼也没收,怕是以后都不会再登刘家的门了。
正想着,一个家仆小跑着到了门前,激动道:“老爷,道君回来了。”
溜走的机缘竟然又回来了?
刘老爷大喜过望。
“快请进来请进来。”
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门外,见到了走进院里来的凤翎。
离开不过一两刻,少女却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身上像是开了花,整个人朝气蓬勃,连红艳的裙边都翻出波浪来。
刘老爷站在门口,笑着问:“不知道君去而复返,可是还有别的指教?”
凤翎热情的迎上来,满脸亲切。
“我本想离开,又想到做事该有始有终,刘老爷的身体还未痊愈,我也该留下再观察两天。”
“好好,太好了。”
刘老爷笑呵呵的应下,吩咐下人:“快去打扫客房,请道君住下。”
凤翎被人引着前去客房,走在奢华的大宅院里,仰头望天,一步一转圈,一步一踮脚,恨不得跳上屋顶去,跟所有人分享自己的欣喜。
剧情有了很大的变化。
她终于有了善终,成为了逍遥宗四大长老之一,凭借资历和功劳,傲视群雄。
而一切产生改变的节点,就是她遇到了刘辉并收他为徒。
他果然是个修仙的好苗子,只需要几句点拨,便能领悟到修炼的诀窍,也正是因为有他的信任和保护,自己才能从那群豺狼口中脱身。
这哪是徒弟,分明是她的救星。
她要暂时在刘家住几天,死缠烂打,软磨硬泡,就不信刘辉能不动摇。
——
清晨,刘辉在园林中散步。
不远处,初开的花树下,冒出一点红色的裙角来。
少女从树后出现,像只扑鸟的猫咪,野性难驯,等的就是他这只猎物。
昨日夜里,他已经听说过凤翎去而复返,本不愿多想,但她睡过一觉后,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他面前,真像是对他有什么执念似的。
这个家里的气氛是忙碌而沉闷的,刘辉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日复一日。
可她的出现,好像一个顽皮的孩子不带恶意的戳破了他习以为常的平静,叫他那本就莫名不受控制的心,在胸腔撞的更厉害。
心跳变快,心情也变得很古怪。
为她的纠缠感到不值。
却又不自觉地去想:自己对她而言……真的很重要吗?
刘辉一向自诩正人君子,此刻深为自己脑海中无端冒出的想法感到羞耻,压了下嗓音,平静问:“道君为何在此?”
少女迈着轻快的步伐凑到他面前来,姣好的面容在他眼中扬起来,一双眼睛仿佛揉碎了星光,闪闪发亮。
“二公子,我是很诚心的想收你为徒,你就不能考虑考虑吗?”
她声音很软,比起昨日的自负,姿态显然放低了些。
不知为何,刘辉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总感觉她身上有股莫名的吸引力,多看一眼,他心里就像被火灼烧一般,被热浪席卷,又痛又痒。
“我受叔父大恩,怎能不报。”
他故作冷静的答了,脚步没有在她身边停留。
凤翎不计较青年的冷淡,背着手跟在他身边,两步才能跟上他一步的距离。
好言相劝道:“你做了我的徒弟,学成本事回来,不是更能报答他的恩情吗。”
“这不一样,我不能用你的情,去还叔父的情。”
跟在身侧的少女小小一只,锲而不舍,寸步不离,像是长在他身旁的红山茶,颜色鲜艳,香味清甜,叫人无法忽视。
刘辉忍住把她按在原地的冲动,缓缓道:“天下想要修仙的人多了去了,道君何苦非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呢。”
当然是因为你独一无二了。
凤翎心想。
又笑着说:“都说过你我有缘,这缘分哪有那么简单说散就散。”
一个不肯松口,一个不肯放弃。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路过一扇院门,走出不远,身后的院门里走出两个人来。
“唉呀呀,这就是那位修为高深的凤翎道君吧,总听下人说,这会儿我才见着真人。”
女人的声音吸引了凤翎回头去看,刘辉闻言也停了下来。
“婶娘早。”
女人看了一眼刘辉,没有回应他的问候,反拉着手边的刘琪到凤翎跟前来,热切道:“琪儿,还不快拜见道君。”
刘琪跪在凤翎面前行了个大礼,迟钝地说:“刘琪拜见道君,昨日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您,还请您千万不要跟我一般见识。”
凤翎微微皱眉。
忽然被人跪拜,好不自在。
“这位是……夫人?”她试探着看向女人。
“是是,妾身是这府里的主母卢氏。”
凤翎抬手行礼,“有礼了。”
“岂敢岂敢。”卢氏笑了笑,主动提起,“听说道君想在我刘家收徒?可有此事?”
闻言,凤翎这才明白卢氏的来意。
瞥眼看了下身边的刘辉,还是那样不动如山,冥顽不灵的小古板。
她故意回卢氏,“确有此事。”
听到回答,卢氏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立马热络道:“唉呀,我这儿子从小就娇贵惯了,干不得精细活儿也舍不得打骂,请了多少先生来教都不济事。今日有幸遇见道君,能治得住我儿。若能有道君待我们教管孩儿,真是我们刘家几生修来的福气啊。”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凤翎揣着明白装糊涂。
卢氏自信答:“道君您放心,我们刘家最不缺的就是金银,多少钱都出得起。”
说着就走到她身边,放低了声音,“道君的本事和名声我们都是见识过的,有些人不给您面子,拒绝了您,那是他不识货,没有这个福气受您的教导。”
凤翎微笑着应和:“夫人这话说的中听。”
“那是,咱们都是聪明人,不跟他一般见识。”
卢氏越说越感觉自己马屁拍对了地方,声音都不自觉大了起来。
凤翎也跟着笑了起来。
旁边的刘琪龟缩的站着,眼神上下多少,满是不自在。
刘辉静静听着二人之间的对话,听卢氏阴阳怪气,他心中并无过多情绪,自己了解婶娘这个人,并不屑与她斗气。
可听到少女被这些话给逗笑,他心中顿时就不平衡起来。
她笑什么,是笑婶娘自作聪明,还是笑他不识时务,错过良机……
方才一起散步,都没听她笑得这么开心过。
他心里升起不满的情绪,却还装作满不在乎,不愿离开,偏要留在这里,看她会不会真的为了让他后悔,收下刘琪。
卢氏见凤翎笑得高兴,抓紧提出:“道君,何不到妾身的院子里,咱们商讨商讨收徒的事?”
“这就不必了。”
凤翎果断拒绝。
“嗯?”卢氏一脸懵。
刚不是还谈的好好的吗?
凤翎抱起双臂,变脸比翻书还快,坚定地说:“我这人有个坏毛病,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拿到手,认定的人,也一定非他不可。”
她面对着卢氏说话,身边的刘辉却怔在了当场,眼光流转,心潮澎湃。
“夫人的孩子,还是留着自己疼吧,我就不帮您照看了。”
凤翎礼貌的摆了摆手,转身离开,留下尴尬的卢氏呆呆的杵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
走出不远后,刘辉跟了上来。
到无人处,凤翎才扭过头去看他,小声问:“怎么样,没什么想说的?”
“刘琪的确不是能修仙的人。”
“那你呢?”她又问。
刘辉咬了下唇,沉默了。
这回终于没有之前拒绝的那么干脆了。
凤翎乘胜追击,压着声音问:“有没有感受到我的诚心?”
少女的嗓音本就轻灵,她故意压着用气音,像是说悄悄话似的,连吐息声都变得那样清晰。
扑通扑通。
刘辉感觉心口被撞得发酸,受她这样看重,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
“我一定要让你做我的首徒。”
凤翎换了个一本正经的语气,在青年被她话中的肯定给打动,终于正眼看她时,满怀期待地对上他犹疑不定的眼神,软声道:“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软软糯糯,像在撒娇似的。
刘辉倒吸一口气,顿时感觉脸热。
看到他眼中的动摇,凤翎知道这招有用,睁着无辜的眼睛求他:“考虑一下吧,考虑一下吧。”
跟活命比起来,脸面什么的,也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