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2 章
赵书让的动作太过突然,不光震住了嘲讽梁时倦那人,就连在场的一众贵女和祁临等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
赵书让似乎并不满意那人不说话,手指缓缓用力,“怎么不回答?是不是你啊?”
“殿下!”
祁临头都要被吓掉了,飞奔至赵书让面前,抓住赵书让的手腕,“殿下,殿下,不至于。”
那人不至于因为一句话就丢了命。
赵书让也不至于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染上人命。
“不至于?”赵书让挑了下眉,扭头去看梁时倦,在看到梁时倦略显苍白的脸色后,忽然松开手,狗狗眼微微下垂,一副心虚模样,敷衍道:“那听你的。”
祁临赶紧叫早已被吓傻的侍女把人扶下去找大夫,这边还对着赵书让赔笑,“对对对,真不至于。”
要说身份,祁临身为圣眷正浓的镇国公独子,倒是不比赵书让这个普通皇子差什么。
但祁临脑子正常,是以做事还需瞻前顾后,对赵书让这么个说要掐死人就要把人掐死的疯子多少有点敬畏。
眼看赵书让消停下来,祁临也是狠松了一口气。
然而祁临的气只松了一半又被狠狠吊起,他看到赵书让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梁时倦面前,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地看着人家。
祁临:……
从有了赵书让也重生了的认知后,梁时倦脑子里就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赵书让还没生出野心前的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人模样,一会儿又是他坐上皇位后的满眼算计。
不等她理出头绪来,忽然心头一动,再一抬头赵书让竟站在她面前,低着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阿沅,不要怕。”赵书让眉眼弯弯,连带右边脸颊上的小痣都略往上提了提,“有我在。”
梁时倦看着他,有心想反驳就是因为有他在,所以她才害怕,可看到他眼中的执拗,反驳的话就哽在了喉头,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目光与赵书让对上的那一刹那,赵书让眼睛亮了亮,眉眼弯得更厉害了,拉上梁时倦的手,兴冲冲把她往外面带,“阿沅,你也回来了?”
赵书让从出现到离开,一刻钟的时间都不到。
只是他做出的每件事都实在叫人颇感无语。
好一会儿廿棠才追了出去,喊着,“姑娘!”
——
坐在赵书让的马车里,梁时倦揉着被他捏疼的手腕,在赵书让灼热的目光下,梁时倦撇开头。
其实梁时倦刚刚有想过的,要不然干脆就装作不认识赵书让好了,她只是这个时候的梁时倦。
但这个念头才刚升起就被压了下去。
赵书让很聪明,也很敏锐,她即使能侥幸骗过赵书让一时,却没办法骗赵书让一辈子。
是以方才赵书让叫破她重生了的事实,她也并未反驳。
被盯着看有点尴尬,梁时倦掀开马车的车帘,透过车窗去看外面熙熙攘攘车水马龙的长街。
是她从未曾熟悉过的烟火气。
做梁二姑娘的时候,她被困在梁府后宅,无故不敢踏出院落一步,做梁贵妃的时候,她又被困在四方高墙内,穷极一生也未曾再出来过。
赵书让忽然伸手,将她掀帘子的手抓下,隔绝了马车外的喧嚣。
梁时倦看向他,他又心虚地移开视线。
许久之后,梁时倦问道:“赵书让,你想做什么?”
赵书让摇头,“我什么都没想,就是,想和你单独相处一会儿。”
梁时倦几乎要被赵书让气笑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赵书让带走,又同他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今日之后,她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就这样,赵书让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说,只是想和她单独相处?
转念再想,梁时倦又觉得赵书让的行为举止还是能说出原因的,毕竟从小就是千娇百宠的皇子,又曾经做了至少二十年的皇帝,这样的人生,哪里让他有机会为别人着想?
见梁时倦没再说话,赵书让赶紧保证,“阿沅,你放心,我一会儿就回去找父皇请旨,这一次,我一定要娶你做正妃。”
赵书让眉目认真,信誓旦旦地保证。
像是要将上一世未曾给过梁时倦的都补回来一样。
可就是赵书让这副样子,反而让梁时倦觉得没劲,“赵书让,你有没有想过我愿不愿意?”
赵书让愣了下,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梁时倦。
那眼神里说不出是委屈还是难过,总归可怜是有的,好半晌他才期期艾艾道:“你不想,嫁给我吗?”
梁时倦敲了敲马车壁,在马车停稳后她才起身往下走,边走边道:“曾经是想的。”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不想了。
下了马车,梁时倦感觉袖子被人抓住,回过头去,果然看到赵书让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这是赵书让惯常用的伎俩,明明好大一个人,却时常做出稚童状来引她心软。
定了定神,梁时倦坚定地将袖子从赵书让手中抽了回来,只撂下句“我不愿意”便离开。
坐在马车上的赵书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怔怔的出神。
上面似乎还留有少女若有似无的馨香。
半晌,赵书让猛地抬头,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偏执疯狂,“但我不想放手啊。”
缓缓直起身子,赵书让盯着渐行渐远的少女背影,“阿沅,我可是为了你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啊。”
恶鬼难缠。
——
站在梁府大门口,梁时倦微微仰头看着朱红门上挂着的“梁府”二字。
从前只觉得梁府高门大户,气派非凡,困住了她的前半生。
现在再看,又发现梁府委实算是寒酸,朱红门上的红漆有些剥落,门口的石狮子缺了几个角,就连前世觉得孔武强壮的看门小厮现在再看也是外强中干,不堪一提。
两个看门小厮见了梁时倦呆呆地站在门口,对视一眼,其中一人上前来,“二姑娘,怎么不进来?”
梁时倦回过神,摇了摇头,抬脚便要登上台阶。
朱红门这时在内被推开,梁时倦嫡姐腰间挂着鞭子,趾高气昂地站在门口,见了梁时倦便是冷哼一声,“咱们梁家的凤凰在外面飞够了?”
梁时倦仰头看她,她还是梁时倦记忆中骄傲明艳的模样,下巴永远抬得高高的,像是一只骄傲的小孔雀。
见梁时倦居然胆敢不理会自己,梁静瑶面色一冷,将鞭子从腰间抽出,在地上狠狠抽了下,指着梁时倦怒道:“梁时倦,你在安宛郡主的秋日宴上做下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怎么还有脸回来?”
熟悉的语调,熟悉的斥责,梁时倦心下微动,第一次有了真的重来一次的真实感。
“我做了不知廉耻的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听着梁时倦的反驳,梁静瑶心中怒极,“你先是勾搭上了祁临世子,然后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七皇子跑了,你真是,真是,有辱家风!”
有辱家风这四个字掷地有声。
只是梁静瑶到底是不是为了这四个字动怒就有待商榷了。
梁时倦看着她,片刻后缓缓摇头,“你在嫉妒我。”
语调又平又稳,不像是炫耀,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梁静瑶登时大怒,“你在说什么鬼话?我?嫉妒你?你一个庶女,我有什么可嫉妒的?”
梁时倦不置可否。
梁静瑶嫉妒她的事是前世梁静瑶临死前告诉她的。
那个时候梁时倦已经做了赵书让的贵妃,有一日赵书让兴致极高地带她去了冷宫,然后梁时倦看到了被折磨得已经快没有人形的梁静瑶。
梁静瑶的双眼被剜变成两个血肉模糊的血窟窿,双手双脚被折断,身上破破烂烂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肉。
听到有人靠近,梁静瑶下意识地尖叫,间或乱糟糟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是梁时倦第一次知道,原来一个人真的可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想跑,可偏偏赵书让站在她身后,将下巴搭在她的肩头,温柔缱绻着说:“阿沅,你不是说过吗,你前半生的苦厄大多来自这个女人,现在我已经把她抓过来了,她也变成了这样,怎么样,阿沅出气了吗?”
出没出气她不知道,她只记得当时她怕得要命,随着赵书让的话,她的身体也在不住打着颤。
偏偏赵书让感觉到后还低低笑出了声,“这么高兴啊?你想笑就躲着笑吧,我保证不偷看。”
在地上尖叫的梁静瑶似乎听出了梁时倦的声音,一边往梁时倦这边爬,一边嘶嚎着,“杀了我,求求你,二妹妹,快,快杀了我。”
梁时倦咬了下嘴唇,勉强自己恢复平静,可嗓音还是抖着的,她说:“杀了她吧。”
赵书让无趣地叹了口气,一边温顺地叫人动手,一边撒娇抱怨,“你就是太心软良善了。”
梁静瑶被灌了毒,身亡前,她忽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撑着早已折断的手脚来到梁时倦面前,扭曲变形的手指紧抓着梁时倦的衣角,大笑着,“梁时倦,你的命真好啊,我好恨,我好嫉妒你啊。”
说完她便没了气息,腥臭黑红的血流了满地。
这段记忆过于可怕,过往数年,每每想到,梁时倦还是会恐惧到颤抖。
可如今梁静瑶再次活生生站在她面前,似乎随那段记忆而带来的恐惧也随着梁静瑶的死而复生消散了一般。
再次被梁时倦无视,梁静瑶忍无可忍,鞭子扬起,直朝着梁时倦落下。
“住手!”
作者有话要说:祁临:殿下,不至于,真的不至于(再不松手,人死啦!)
老赵:(悄咪咪回头瞅一眼媳妇,嗯,还好,媳妇没被吓到。)(矜持一下)嗯,听你的。
祁临:(老泪纵横,这果然是个疯子吧???)
女鹅:(持续震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