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贫穷富有
面前的男孩实在算不上好看,常年被日光照射导致肤色黢黑,脖子甚至有些晒脱皮了,手臂上是一个大大的“奴”字和盘根错节的疤,鞭伤、刀伤和棍打的淤青混合在一起,着实可怖,褚岑光是看了一眼就起鸡皮疙瘩。
但少年拭去自己冷汗的指腹却很轻柔,努力不让自己生茧的手磨痛女孩肌肤。
额间温暖密密麻麻,也慢慢地抚去了褚岑原本的惊慌。
她环顾四周,这里虽是茅草屋,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花瓶里的花开的极艳,散发淡淡幽香,被子里带着阳光的温暖,有足足的生活气。
好似这里才是真正的现实。
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刚才在青楼的所见,在陆府的所闻,还有酆都九凤,难道都是黄粱一梦吗?
褚岑与少年对视,对方明明是一副被生活搓磨的模样,但眼睛里却闪着坚毅的光,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
不过……他刚才,叫自己什么?
程照霜?
程照这个组合太熟悉,她很难不想到那个张扬如火的男人。
于是她试探叫了句:“程照灼?”
话音刚落头顶就被敲了个暴栗,她下意识哎哟一声,少年故意拉下脸训斥:“睡一觉起来倒是没大没小,敢直喊你哥大名了。”
他真的是程照灼。
褚岑心间震惧,回想起当时传言里说程照灼祖上三代从商,名下资产富可敌国。但现下看来并不是如此,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把面前人和她印象里奢靡、俊秀的男人结合在一起。
许是见少女表情过于凝重,程照灼也察觉不对,一边伸手揉揉褚岑头顶,一边轻声问:“在想什么?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有什么事一定要和我说,知道吗?”
褚岑收回心思,乖乖点了头。
回想她在诗会前无意提及了程照灼妹妹一句,对方当即就变了脸色,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饭菜香从门缝中溜进,勾起味蕾,褚岑一张口,喉间嗓音便如江南溪水般婉转,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这音色的柔美,简直比盛誉京都的歌姬都好听。
她反应极快地掩饰了不自然,巧笑倩兮:“阿兄,我们去吃饭吧。”
“你去洗把脸,我们就等你开饭了。”
程照灼笑的眼睛都弯了,笑意从眼底倾泻,露出影影绰绰的虎牙尖尖。
这个笑和平日里褚岑见到的轻佻不同,他平日里唇角弧度都像计算好的一样,风骚归风骚,但褚岑总觉得假。
果然妹妹于程照灼而言是相当重要的存在。
程照灼走了,褚岑这才起身,铜镜里映照出少女精致的面容。
柳叶眉,下垂眼,鼻头小巧,唇角自然下垂,是难得一见的美人,美人只消站立不动便有一份孤傲清冷的气质,眼睫扇动时尽显忧郁。
惹得人想倾尽一切为她解决烦恼。
程照灼是毕方,且手臂上有“奴”的标记,但程照霜却没有,不仅没有,和黢黑的程照灼相比,她简直就像贵族公主,肤色白嫩没有毛孔,娇养着长大似的。
这是为什么?
褚岑存下疑虑后就出门了,外面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在苏年睇的梦境里她就知道异兽的处境不好,但到底是在贵族府邸里,周遭环境上佳,不像现在,四面都是茅草堆成的,好像大风一刮就散,统共三间屋子,在中央摆了张桌子。
总面积大概还没有褚岑的闺房一半大,却站下了足足四个人,拥挤到随意转身就能碰到对方的程度。
饭桌上是清一色的绿菜叶子,因为肉价向来昂贵,他们负担不起。
程母面容和蔼,伸手夹了筷嫩叶,关切道:“阿霜今日怎么出来的这样晚?”
“做了个可怖的梦,还没回神。让母亲担心了。”
褚岑其实不知程照霜性格如何,但按事实讲话总是没错,而且根据刚才和程照灼的短暂相处来看,她估计程照霜可能也是个小女孩性格的人。
褚岑思索着吃了口饭,随后两眼一亮,赞叹:“好吃!”
她本以为饭菜味道会寡淡无味,却没想到嫩叶入口爽滑,香咸适宜。
程母笑的眼尾翻出褶皱:“好吃多吃些,多吃些。”
程父是看着沉默冷淡,但也是默不作声地在给两个孩子布菜。
饭桌上程照灼不停地讲话,逗得母亲笑不停,一顿饭吃的欢声笑语,大家都开心。
褚岑默默观察,总体来看家庭氛围很温馨,身为异兽是他们不能决定的,但生活如何过却是他们可以选择的。
饭后,程家四个口人齐齐坐在门前晒太阳,午后氛围幽静又安逸。
一道嘶吼声打破这份宁静:“老程!!官兵来了!!”
只见除程照霜以外的三人纷纷快速起身,程照灼是他们三人中对灵力运用最好的,熟练地捏咒将程照霜的茅草房给隐去了。
程夫程母则化作原形,竟是两只大鹰!尖喙锋利,瞳孔漆黑,他们扇动翅膀,疾风凭空出现,不过三两下便散去了程照霜的味道。
褚岑一头雾水地看着这一系列行为,但很快她就被程父叼着后衣领飞上天,双脚腾空的她被失重力吓得心脏猛跳,但她捂着嘴不敢喊出声,她就算再傻也知道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保护程照霜不被官兵发现,避免刻上“奴”的印记。
褚岑稳稳地抱着树尖尖,给予程父一个安抚的目光,注视着对方翻身回到地面。
随后三人站在门口,等待官兵到来。
这一切操作都是褚岑未知的,但看到程家三人隐蔽程照霜行迹如此熟练也不禁想:官兵的检查究竟是有多频繁?
而且,为什么程父程母是大鹰,而程照灼和自己是毕方鸟呢?
还有,她方才查探过自己的身体,发现灵力稀少约等于无,简直和凡胎肉|体没区别了,这大概也是为什么程父要叼着她躲在树尖上的原因。
问题接踵而至,褚岑大脑愈加混乱,她本以为问题会随着和程照灼相处的时间减少,却不料越来越多,就像一团毛线,越解越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