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千山万径
东方既白,远山如黛。日辉倾洒在朱墙粉瓦上,颜色绮丽隐有光泽流动。
日晖照进窗棂时司落收到了宋惊鸿的传音符,青年嗓音在符纸内响起:“小伍你要的十套炉鼎快炼好了。”
司落讶然:“不是,这才早晨二师兄你便快炼完了,该不会是熬夜炼的吧?”
宋惊鸿道:“没怎么熬,炼鼎炉就一会的事,小伍你记得下午来取,我还有事先不聊了。”
符纸在眼前烧为灰烬,司落摁了摁眉心,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下榻洗漱。
月槐睡觉时大抵有多动症,司落一晚上都在矫正她的睡姿,却几次差点被一脚踹下榻去。
司落:“……”很难受,更难受的是自己没法让月槐回到体内。
为了不必每早都从地板上爬起来,司落觉得有必要分床睡,今天就分,下午去商峰找二师兄取炉鼎后就搬一张床回来。
少女随意挽了一个发髻,从须弥芥子袋中拿出月秉哲赠予她的液化金泉——这东西据说能让普通金丹以下修士跨跃一小个境界。
司落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她不确定它能让自己提升多少,总之先试试再说。
将白瓷小瓶内盛着的液体一饮而尽,少女起初并未感到体内充溢出多么汹涌澎湃的真气,但开始结印打坐,体内便涌出源源不断灵力,她立即凝神聚气吸收那股充溢之灵。
液化金泉不愧为珍品宝物,虽说对元婴境界的月秉哲无用,但价值摆在那里,修真界对于提升修为的东西又极度重视,恐怕没有六位数灵石压根买不到。
司落犯难了,这下究竟要回赠大师兄什么礼物才能还清这份人情。
少女修炼时体内灵力汹涌,被动静扰醒的月槐从榻上翻身坐起来,一抬眸便望到比昨夜更憔悴的司落,她阖目盘腿坐于蒲团之上,脸色偏白,眼下一片青黑。
月槐闪了闪眼眸,这妮子似乎精神颓靡。后悔了,也许修炼课那会不该蒙头就睡,起码还能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司落眼皮不抬:“生活用品买回来了,对了前辈下午别睡了,跟我去选一张床如何,你喜欢什么款式咱们就买什么款,我出灵石。”
闻言月槐立即下床洗漱:“唔好,分开睡吗,我没问题,床我不挑。”
洗漱完,月槐抬眸望了一眼专注修炼的少女,倏忽开口:“妮子,我记得你是会阵法的对吧,有没有兴趣再修一门道法,我可以指点一二。”
“实不相瞒,我以前不仅是位丹师也是位阵法师,那时年少摆烂不爱修习武道,只想做个后场辅助,但好歹还是有点志气的,丹术阵法都已大乘,只不过……哎,不说了,反正都过去那么久了。”
闻言司落睁开眸子望向月槐,她知道月槐未道尽的话是什么——只不过死在最鼎盛、最为风华正茂的时期。
可惜司落还是不知月槐究竟是谁,因为修真界史书并没有记载一位丹术阵法双修并达至鼎盛的修士,而月槐也曾说过“我认为这世上应当再无人来寻我”这句话。
恐怕月槐临死前便已猜到自己最终会成为一位被遗忘的天才,一位被抹除在三界之外的得道之人。
司落收回目光,沉默着没说话。她的确挺喜欢阵法,但这门道术与丹术不同,摆阵、引咒、启阵三个阶段都必须依靠自身修为才能发挥最大作用,而她只是一位灵根极杂的练气期修士。
月槐知道司落在顾忌什么,她索性搬了条椅子坐在少女面前:“咦,怎么了,不敢接受我这个提议?犹犹豫豫可不像你的性格,灵根杂又如何,你的基础不知比旁人扎实多少倍,厚积薄发懂不懂。”
“这样吧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月槐清了清嗓子,低头与司落四目相对,极轻声道,“实不相瞒我也是个杂灵根,所以苏醒时需要的灵力极多。”
司落:“……”
司落抬眸笑道:“抛开别的不谈,我突然很好奇前辈您究竟还瞒着我多少秘密。”
“咳咳不扯这些,说回正题,我只是不忍心看到如我一般天资聪颖悟性极高的后辈就这么草草地掩埋在尘土之中,怎么样,要不要跟我学?”
司落道:“学。”
道法皆可大乘,但人心却有选择,如果可以,司落希望自己是直斩楼兰的铁骑,是被握在手中便足以破尽一切的利刃。
丹术无法给她这个机会,阵法却不一样。
少女抬眸望向月槐,不再犹豫,几乎是一字一句咬字清晰道:“什么时候开始学?”
月槐欣慰颔首:“其他阵法抛开不谈,我如今只打算教你一种阵法,乃修真界早已失传的杀机阵法,只是此阵法是我临死前彻底参悟的,还没来得及取名,不如妮子你给我取一个?”
司落垂眸道:“那杀机法阵作用如何?”
月槐笑道:“这可怎么形容,这么说吧,当初我便是靠它与数百位仙门高士鏖战数月之久,但也只施展出它十不存一的实力而已。”
司落一怔:“十不存一,这世间有这般厉害的阵法怎么还会失传?”
月槐叹了一口气:“那阵法本是无名残卷,我逐一收集才得以参悟,大抵世人遇见功法密卷都喜欢藏着掖着吧,总之,妮子你给取个名字,我还挺喜欢你们那儿的诗词一说。”
司落思忖片刻,忽得扬眉笑道:“我想取一个内敛普通一点名字,不如就叫千山万径如何,其实非常有意境。”
月槐道:“意境怎么说?”
司落缓缓开口:“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便是千山万径。”
月槐愣神,一种很奇特的情绪涌上心头,这妮子与自己根基类似,经历也相似,但心性却完全不一,她骨子里流的血似乎生来便是沸腾不息的,不过也是,毕竟从前世便可窥破此子并非俗物。
月槐笑道:“是个好名字,杀机阵法本该如此,那便千山万径吧。”
……
司落踏出门时已是午后,她得去商峰取回炉鼎,然后着手炼制三阶极品丹药。
入目是孑然一身坐在池畔的季卿折,绣着霞纹祥云的衣衫将颀长身形勾勒得淋漓尽致,灿金日晖流淌在青年如瀑银发之上,像是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身。
照这个模样季卿折大概已收敛起性子,想必短时间内不会搭理自己。
司落收回目光沿着廊道穿过雪池。
季卿折抬眸望着她:“你要去哪?”
司落脚步一顿:“去商峰取炉鼎。”
季卿折眉目温淡,他抬手勾住缠在司落指节上的银丝:“我随你去。”
司落:“……”
你看这阳光多舒坦,一个人待在这里岁月静好不成吗?
踏出第肆堂,司落轻快的心情霎时化轻烟作消散,原本是远离季卿折的一段快活时光结果却变成了双人行,最重要的是自己手腕处也连着银丝细线,寒意紧紧贴着皮肤颇为难受。
季卿折安静走在少女身侧,倏忽开口:“玄融丹再炼七枚即可。”
真的吗,只需再炼七枚她便解放了?
司落脚步缓了缓,不确信地问道:“那四师姐我炼完玄融丹是不是就能搬回第伍堂了?”
季卿折的嗓音依旧很淡:“你可以试试,如果你真想搬回去。”
司落:“……”
啧,难搞。
少女原本趋近上扬的嘴角瞬间压了回去。
午后的商峰比日落时安静,作坊商堂前的人也都零零碎碎,司落走进炼器坊看到萧问天垂头坐在宋惊鸿,俩人似乎在交谈什么。
萧问天神色恹恹:“二师兄这件法器还能修复吗,或者我找长老修复?但是现在正值宗门大会,他们会有空吗?”
宋惊鸿睨了一眼:“能吧,我试试,你先付一半定金,等修好了我给你传音。”
萧问天怀里是一把断了手柄的龙纹烫金伞,红面铺底,金纹绣印,据说是小师弟母亲临死前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但这把伞的伞柄乃是抽剥黑蛟蛟骨所铸十分坚硬耐用,怎么会弄断了?
“那就行那就行,只要能修好付多少定金都没有问题。”
萧问天听到能修好,神情这才舒展许多,他稍稍抬头望见两抹身影一前一后从不远处走来。
“咦,司落,还有四师姐,你们怎么来炼器堂了,莫非你们也碰见那种妖物然后被腐蚀了法器?”
司落摇头:“没有,我只是来取炉鼎的,你碰见了什么妖物?”
萧问天蹙眉道:“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反正是一只黑白相间的妖物,速度极快一上来就扑人,我那时正在擦拭龙纹伞,它突然就跳上来咬住了伞柄,虽然没能一口咬断但口水极具腐蚀性,我的法器便是这么被弄坏的。”
黑白相间?司落突然忆起她刚搬去第肆堂的那天,也是在法阵内发现了一撮沾血的黑白相间的绒毛。
司落按捺心中的疑惑,又询问道:“你跟执事长老报备了吗,长老们怎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PS: 男主非时时刻刻都疯,越到后期显露的真实性格会越久,多面型疯批有一点点像是和几种人格谈恋爱的感觉,各种感觉都不完全一样~
书和现实一定要分开,季卿折的三观大家不要学!
预告:虽然有千山万径,但女主的定位在很长一段时间还是丹术阵法双修最强后场辅助,死遁后不一样,死遁后进入相爱相杀环节。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出自《江雪》柳宗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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