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封山禁灵(四)
风长雪感受到手腕的力道一紧,又缓缓松开。
佛偈加身,验无可验。
且不说十重戒,四十八轻戒高悬于顶。
那合欢宗的独门桃花瘴,妄时见过不止一次了。
难道要人剖开丹田,抽出灵脉,来证明点什么吗?
他心中荒谬的猜想,不过是心存着那万万分之一的侥幸。
于情于理,其实都不相通。
妄时退后了一步,沉默半晌,道:“得罪。”
“不得罪。”风长雪舌尖很不浪费的扫过唇角的血迹,轻飘飘道:“大人这般慷慨饲血之恩情,莫说是抓一抓手,以身相许都不过分。”
……
放在平常,风长雪是乐于占这口舌之胜的,此情此景实在不大合适。
他们如今与凡人无异,短短一日,经历跳崖,打架,雷劈,风长雪的吐息比往日要重许多,两人隔得又近,没了护体灵光,这一缕带着笑意的气息便直接吹到了妄时的颈侧。
“红了。”风长雪凑近了些,指着妄时的耳后。
先前,银链勒住妄时脖颈,划出了一道血痕。当时她神智有些迷糊,用了力气,但没有灵力加持,至多算个小伤。
但此刻,这道小伤周围红了一大片。
也是,她无灵力,妄时亦无灵力。银链是利器,便是这么随便一划拉,也是颇有威力的。
不知是因为之前的“抓手”还是“以身相许”的言论太过火,风长雪略微一靠近,妄时便往旁边避嫌似的,让开了一步。
风长雪转身蹲下,在尚未完全熄灭的焦木上捏碎了一把木炭,不由分说直接覆了上来。
细长莹白的手指沾上了些黑色,贴合在妄时的侧颈上。
脉搏隔着薄薄一层灼热泛红的皮肤在她掌心下跳动。
“无灵息护体,一道伤口并发炎症,炎症引起高烧,高烧引起惊厥,凡人真的很脆弱的。”
风长雪语调自然,不似玩笑。
让人忍不住以为,她曾几何时当真因为这么一道小伤,危及性命过。否则,又怎么会知道这么个以碳消炎的“土方子”。
但她给人的感觉,实在不像是一个有过拮据过往的人。
尤其是那一双浅金色眼眸不笑时自带矜傲疏离,甚至都不应该是一个合欢宗媚修应有的气质。
“不必如此戒备。”风长雪似乎终于反应过来,笑道: “大人若是有顾虑,我就直言了,这封山禁灵阵既是东迦山尊者所设,想必大人知晓快速出阵之法,更何况,如今身困阵重,灵力受制,便是我趁机使了什么手段逼迫大人双修,也并不能增益修为——”
“芙蓉施主,贫僧并不是这个意思。”妄时打断她,双手合十,垂眸郑重道,“多谢。”
“礼尚往来。”
风长雪举目四顾,这崖底早已经平静下来,四周与寻常山坳没有什么两样。
正也实在是因为太寻常了,竟然人察觉不出方位走势。
风长雪捻了捻指尖的黑灰,“走哪边?”
妄时回:“过夜。”
风长雪很快接受了这个提议。
一来,天色晦暗,有些阵法的机关排布本就在毫末之处,或是几株草木,或是几颗石子,大白天都未必能看清,何况是大晚上。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累了。
比起妄时,风长雪还多经历了一道心魔境,虽是她心魔不重,一出一进她已经习惯了,也没有耗费太长时间,但终究劳神。
好在,经历这么曲折的一整个晚上后,终于苦尽甘来。
在错综复杂的山道中,两人随便走走绕绕,竟十分顺利的找到了一处山洞。
山洞里点起一堆篝火,摇曳出重重火光,将两人隔开。
这个距离,若是放在一双被困于禁阵,只能相互依靠的落难者而言太疏远了。
若是放在一个佛修和一个媚修身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过于亲近了些。
两人无话。
风长雪随意垫上几蓬干草,靠着另一侧石壁阖目小憩。
这一闭眼,便几乎睡死过去。
甚至还做了梦。
她梦见某一年去北境雪域,血战三日斩下异兽,挖出它的心,自己也差点死在冰原上。
冰原的石头比冰还冷,朔风如铁,她蜷缩成小小一团,将那一颗异兽的心捂在怀里取暖。
雪落在她的脸上,化成水沿着她眉骨滑落,浸在衣襟里重新结成冰。
她答应了师父一定会回去,不能死在这里。
那双如同蝶翼般的眼睫,轻轻地颤着,似乎随时挣扎着要醒来。
但睁眼,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重逾千斤,力竭后的疲惫如同黑夜里的潮水,终于铺天盖地涌了上来。
“好累。”
修者少梦,她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平和的场景中梦见自家师父了。
甚至似乎听见师父在虚无中低声哄了她几句。
身侧坚硬冰冷的石头也忽然变得又软又暖,细雪沾上松香,她蹭了蹭,调整了一下姿势,须臾便安静了下去。
半炷香后,风长雪半醒间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却并没有等到熟悉的银链缠绕上来的。
双目毫无预兆的睁开,瞬间回归的清明和警醒,像一头雪原异兽。
晨曦薄雾从山涧里渐渐升起,山洞中只剩下一个半息不息火星,风长雪愣怔了片刻才收敛了情绪,她快速整了整衣裳——其实也实在没有什么好理的。
她身上这身纱裙,原本就是管玄门弟子观典的祭礼服,中看不中用,早已在跳崖途中被树枝刮得乱七八糟,又被烧了一角,一身破破烂烂堪可蔽体。
风长雪叹了一口气,将盖在身上的白色袈裟抖了抖,当做披风又重新系在肩上。
袈裟尚在,人呢?
山洞中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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