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知论派出身的教令院现任书记官兼代理贤者艾尔海森，与妙论派之光、须弥著名建筑设计师卡维，就「夫妻关系的定义」展开了激烈的辩论。

双方引经据典，各执一词。

辩论持续了整整三个小时，论题从「夫妻关系」衍生到知论与妙论两派的学术学风。

最终，艾尔海森凭借房东的身份，以微弱的优势，取得了胜利。

战败的卡维学长摔门而出：“我一定要快点赚钱，从这里搬出去！”

但他忿忿的表情只持续到看见客厅沙发上端坐的少女为止。

“晚上好呀。”

赫塔莉安摇了摇手，露出一个十足无害的笑容。

卡维很难描述当时的心情，是惊悚多一些，还是惊吓多一些。

艾尔海森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见卡维像背后有鬼在追一样，“蹭——”地蹿了回来。

在房门被第二次摔上前，他听见了客厅传来的，来自魔神的，如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怎么了？”

艾尔海森不明。

卡维一把揪住他：“艾尔海森！你刚是不是说，她知道我住这里了？！”

对他的后知后觉，艾尔海森表示无语：“恭喜你，终于发现了重点。”

“她怎么知道的！”

卡维瞳孔地震。

艾尔海森把他的手扯下来，退开一步抚平衣服上被揪出来的褶皱。

“看来我前面说的，你是一点没听啊。”

“啊？”

他说什么了？

卡维思维卡顿。

和魔神缔结婚约了。

还有别的吗？

等等……魔神？

卡维的神情变了变。

“你刚刚说她的权能是什么来着？”

艾尔海森看他的目光带上了同情：“窥探意识，篡改意志。”

“……”

卡维终于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她早就窥探了我的意识，知道我住在这？”

艾尔海森点头。

卡维傻了。

明明知道他在撒谎，还一直配合他演戏，假装他真的是来找艾尔海森有事的同事……

她人还怪好嘞……

“那……那现在怎么办？她会告诉别人吗？”

“告诉谁？”

艾尔海森觉得他的担心十分多余。

“告诉谁都不行！”

卡维拽住他，“艾尔海森，看在我们聊胜于无的交情上，帮我个忙！”

艾尔海森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不要。”

卡维死拉着他不放，“我还没说呢！你帮我跟她说一下，让她不要说出去！”

“不、要。”

艾尔海森坚决而无情。

“你自己去。”

“……她毕竟是你老婆！你说肯定比我管用。”

卡维一脸哀求。

“我说过，她不是。”

虽然拒绝帮忙，但看在「聊胜于无的交情」上，艾尔海森还是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建议：

“她既然能窥探你的意识，你直接站在她面前，不用说话，她也能明白你的要求。”

“就算明白了，也不一定会答应吧！”

卡维完全没把握。

“谁知道呢，你可以祈祷她是一位善解人意的魔神。”

艾尔海森语气微讽。

没想到，他这句话，倒是给了卡维信心——

“你说得对，她都不嫌弃你，跟你缔结婚约了，肯定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神啊！”

“……”

卡维雄赳赳气昂昂地再次离开书房。

只是，当他站到少女面前时，又犹豫了。

这、这怎么在心里说啊！

太奇怪了，根本说不出来啊！

性格恶劣的魔神一边欣赏他脸上不停变幻的神情，一边听着他内心纠结的独白，脸上却挂出一副温柔亲切的模样。

“卡维先生？是身体不适吗？”

“不、不是，那个……赫，阿不，镜之魔神……小姐？”

卡维舌头差点打结。

“叫我赫塔莉安就好。”

少女美丽如同夜晚的明月，声音清甜如同清晨的露珠，微微前倾的身体表明她在认真同他交流。

卡维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

她真的是魔神吗？她真的能听到我内心在说什么？

该不会是艾尔海森那家伙找来整蛊我的吧？

赫塔莉安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不过，作为“善解人意”的魔神，她很好心地给了这位拥有漂亮脸蛋和金色头发，可怜又可爱的青年一个台阶。

“天色已经很晚了，卡维先生不如留下来住一晚吧？”

“啊……啊，唔，好、好的。”

卡维要说的话，全都被吞了回去。

“谢、谢谢了。”

“不用客气。”

少女脸上的笑容温和可爱。

“请把这当自己家一样。”

赫塔莉安看着金发青年逃一样地，飞奔进了自己的房间，终于忍不住捂嘴笑弯了腰。

而艾尔海森不知何时，站在客厅的入口处，神情淡漠地看着她。

赫塔莉安扭头，“你的室友比你有趣多了。”

“多谢你的夸奖。”

艾尔海森双手抱在胸前，“也感谢你招待我的室友。不过时间太晚，我就不留你了。”

“……”

赫塔莉安危险地眯起眼睛。

“什么意思。”

“我认为这句话的意思不需要额外的解释。”

艾尔海森伸手朝门外比划了一下。

“请。”

赫塔莉安突然笑了起来，“我现在觉得，你比你的室友更有趣了。从来没人敢给镜之魔神下逐客令，是谁给你的胆量？”

艾尔海森紧紧盯着她的双眸，态度十分强势。

“驱逐不请自来的客人，应该不需要什么胆量。”

对于他的无礼，赫塔莉安并没有生气。

她向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闲适地托起下巴：“年轻人，在不知底细的情况下，过分小瞧一位神明是要付出代价的。”

“又或许，你觉得伟大贤明的智慧之主可以庇护你周全？”

赫塔莉安偏过头，看向虚空的一点，仿佛在与什么人对视。

她轻笑一声。

“要知道，即便全盛时期的她，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她现在刚刚重生，如此弱小。如果是在魔神战争时期，随便一只强大的魔兽都能咬断她细嫩的咽喉。”

“啊，对了。”

她又想到什么。

“她身边那位人偶，还有几分战力。但对我来说，还是远远不够。”

艾尔海森静静地听完她的话，不动声色地反问道：

“既然如此，在沙漠中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