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韩时遇和文秀才要去书店,韩时云便瞧了眼天色,道:“既如此,那我便在附近街道逛逛,而后采买些粮食和肉菜回来,晚上便在院子里吃晚膳。”

外面吃饭实在是太过抛费了,还是自己煮比较便宜省钱。

文秀才问:“你会下厨?”

都是大男人,又不是酒楼里的厨师,哪里懂得做饭?

韩时云挠挠头:“应该,不难吧?”

语气里尽是不确定。

文秀才神色也忧愁起来。

韩时云不会,他跟韩时遇就更加不会了。

韩时遇;……不好意思,其实我会。

他年轻时出国留学,吃用不管国外的食物,便学着自己做菜,厨艺还挺不错的。

但原身却是切切实实的读书人,从不曾下过庖厨,他自也不能直言自己会。

便问道:“可有甚容易做的?譬如挂面,或者熬粥,应当不难的吧?”

韩时云闻言忙道:“遇弟这般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此前确实曾听人提起这挂面,言说便宜又简单,只需将水烧开放进去,煮软即可捞出食用,若是有别的爱好,还可以添些酱油或者陈醋调味。”

文秀才喜道:“那晚上便吃挂面。”

韩时遇道:“再买把青菜,猪肉或者鸡蛋,到时候洗切干净扔下去应当也可以食用。”

“对对对,那便如此。”

三人揣了银钱出了门,韩时云自去买挂面和肉菜,韩时遇和文秀才去了省城最大的致远书店。

这致远书店是真的大,连着三个门脸,各处区域划分得清清楚楚,有那专门卖笔墨纸砚以及考篮等乡试所用之物的,有专门卖书的,也有专门辟出来供书生读书抄书的。

而专门卖书的书籍也分门别类的摆放好,有专门卖话本子的,有专门卖四书五经等科考用书的,还有诸如农事医学游记等,客人可根据自身需求前往寻找,如若没有的,也可以寻掌柜帮忙寻找预订。

总而言之,致远书店乃岭南最大的书店,也是最为齐全的,若是连致远书店都没有的书,基本上在其他书店也很难找到,是以几乎所有能到省城科考的考生都知晓致远书店,也都喜欢到致远书店寻书看书,至于买书,倒也不一定都愿意在这边购买,到底是大书店,所售书籍乃是最新最全也是最好的,价格上自然便也会贵上些许,对于经济宽裕的自是无所谓,但对于寒门子弟,却是天差地别。

因着此前原身采购考卷考篮等物时曾被文秀才领来,见识过致远书店,是以翁婿二人来到书店之后便径直去寻那掌柜询问那抄书之事。

恰如今乡试结束,大多考生都聚在一起应酬,只有少部分前来书店读书或者抄书,因而掌柜还算空闲,两人过去一问便笑道:“两位是想抄书么?”

“是。不知贵店可需要抄书?”文秀才问道。

“自是需要的,不过书店对于书法要求颇高,得先瞧瞧两位的笔墨,希望两位莫要介意。”掌柜笑道。

文秀才忙道:“此乃应当。”

掌柜便两人到一旁案桌,让两人书写几字查看书法。

文秀才几十年不曾懈怠,一挥而就,韩时遇写得慢些,没一会儿也写好了。

文秀才并未得遇名师,所习字体乃是科考所需的馆阁体,写得横平竖直,端端正正,既无风骨,也不难看。

韩时遇写的也是馆阁体,他前世习的倒不是馆阁体,但原身自小跟着文秀才读书,便也是一样习的馆阁体,是以他书写便也是馆阁体,否则文秀才便要疑他了。

可就如此,文秀才看到他的字也惊讶了一瞬。

即使韩时遇已然练习了一上午原身的字迹,但人有不同,多多少少还是带了几分独属于他的锋芒,令得这字便隐隐的有了一丝风骨,便与原身的字有了一丝区别。

韩时遇感觉到文秀才的目光,只做不知,并不解释。

反正文秀才万不会想到他已换了芯子,只会惊讶他有了突破,而这突破虽然来得有些突兀,但这世上顿悟之事甚多,也是能说得清的。

文秀才果然也并没有深问,转而看向掌柜:“掌柜以为如何?可能接抄书之活?”

掌柜抚了抚胡须,道:“文秀才的字端正恭谨,适合抄写《百家姓》《千字文》一类的蒙书,至于韩秀才的字,倒是隐隐有了一些风骨,只是老朽瞧着似未稳定,若想抄科举用书恐怕不行,若是愿意,倒是可以抄写话本子,只不知韩秀才可愿意?”

文秀才皱眉,抄四书五经是最好的活计,抄写之际还可温习,如若抄写一些从未阅读过的书籍则不仅可扩大阅读面,获得新知识,也可以自行抄写一本收集,但抄写话本子,那便完全是浪费时间,如若抄写的是那等淫·词艳曲,更怕坏了性子。

韩时遇不仅是文秀才的学生,更是他的女婿,事关女儿一生幸福,岂能因小失大?

想到此处,文秀才便开口拒绝:“既如此,他回头把字练好了再来吧。只不知这抄写《百家姓》《千字文》价格如何?”

韩时遇本是想接下,见文秀才替他拒了,便也没再出声。

掌柜见状也不恼怒,因着文秀才往前面走:“《百家姓》和《千字文》俱都要,《百家姓》字数少些,银钱便少些,抄写一本可得三百五十文,《千字文》字数多些,价格也高一些,抄写一本可得五百文。”

文秀才两本都抄,掌柜便带他去办理手续并交付纸张。

韩时遇见状便提出去一旁看书。

韩时遇先去科举区转了一圈,只见摆出来的都是《千字文》《百家姓》以及寻常可见的四书五经,像一些珍贵的集注是没有的,大魏律也没有,历代乡试会试考题以及优秀案卷之类的自也没有。

不过韩时遇也并不惊讶,他记得当初文秀才带原身来时曾言说过,一楼摆放的都是一些寻常书籍,珍贵的都在二楼,而二楼并不是甚客人都接待,只有尊贵的客人才可。

至于何为尊贵?

要么名,要么利,要么权,像他们这样无权无势又无名之辈,自是没有资格上去的。

连书都分个三六九等,着实是叫人喟叹。

只这便是现实。

韩时遇也并不觉愤懑,无论何种世道,大部分资源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若不想被人踩在脚下,便得奋力向上。

前世他能成功,今世也能。

他朝柜台那边看了一眼,文秀才仍在跟掌柜说话,便转了脚步去了话本子区域,书店售卖的话本子不少呢,不过韩时遇瞧了瞧,多是才子佳人一类的故事,也有一些豪侠之类的,但瞧着似乎并不畅销,恰有店小二在旁,韩时遇一问果然印证了自己的揣测。

店小二热情的给他介绍:“秀才公是要买话本子吗?这本《状元郎三娶侯府千金》便十分畅销,文笔优美,情节曲折,感情更是真挚,一经发出便大爆。”

韩时遇摆摆手:“我不买话本子。”

“那秀才公是要写话本子么?如若秀才公要写话本子,也可到我们书店投稿,我们书店给出的价格是非常公道的。”

韩时遇颔首,见那边文秀才已然谈妥,便离了话本子这边,去到杂书区转悠。

这杂书区有医学,农学,游记以及一些地方风物志。

韩时遇前世的母亲便是农业大学的教授,年少的时候整日被父亲压着读书写字,最快活的事情就是和母亲一起下田。

他想起韩家便是住在农村的,他们家倒是没有田亩,但韩时云家里还是种着田的,说不定以后能用着,于是他便拿了一本农学的书籍翻开。

“在看什么?”文秀才走过来问道。

“农书。”韩时遇合上书,问:“老师那边都办妥了?”

“嗯。”文秀才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好。”韩时遇应道,将书本放回原处,与文秀才一道往外走。

走在街道上,文秀才斟酌一番道:“此前老夫在书店帮你拒绝了抄书的活计,你可怨恨老夫?”

韩时遇淡笑道:“老师这般做自是有老师的道理。”

文秀才满意的颔首,给他解释:“那些话本子虽然抄写容易,但都是一些淫·词艳曲,接触多了,容易左了性子。你以后是要科举的,若是因此坏了性子,耽误了前程,可就因小失大了。”

韩时遇颔首:“老师所言极是。”

“至于赚钱的法子,你且不必着急,有老师这份活计,一时半会总能支撑,想要攒够回城的路费最多也不过是多费些时日。”文秀才道。

“是。”韩时遇也不着急,“待明天我再出去转转,说不得立马便能找到合适的活计。”

文秀才更满意了。

回到院子,韩时云早已将吃用的东西置办妥当,韩时遇干脆便卷起衣袖:“今晚的面便由我来下吧。”

韩时云不信任他:“你能行吗?”

韩时遇一脸淡定:“应当不难。”

韩时云便由着他,但韩时遇到了厨房看着烧柴的灶膛,有些傻眼:“这要如何生火?”

韩时云偷笑:“我来给你烧火吧。”

韩时云帮忙将锅洗干净,又倒了半锅水然后开始烧火,韩时遇则是去洗菜切肉。

韩时云看着韩时遇拿刀的样子都有些胆战心惊:“你行吗?要不然还是我来吧?”

韩时遇自信满满:“放心,我可以。”

这古时的刀真沉手,韩时遇切一回肉都觉得累人,这身体真的是太差了,还是得继续锻炼。

好在他下的面汤色清,肉鲜嫩,菜苍翠,面条更是软硬合宜,极是可口,文秀才和韩时云一口气吃了一大碗,俱都佩服。

“厉害。”韩时云朝他竖起大拇指。

韩时遇淡淡自傲:“不就是下庖厨么?有何难处?”

用完晚膳,韩时遇稍作消食,便回房间继续研究未完成的第三场考题,因着下午闲时便一直琢磨,因而很快就将破题写好。

将答卷收好,韩时遇重新铺了纸,开始琢磨写个话本子。

韩时遇怎么说都是个金融天才,若是想从商,亦或者给商户出个主意赚些银钱,韩时遇相信不难,但这不是现代而是古代,古代商人地位低,士更不入商,便是与商人交往过密都容易伤及名声,韩时遇便不能不谨慎。

毕竟他既然选择了继续走科举之路,将来便是要入仕途,他倒是不敢说将来自己一定位极人臣,但谨言慎行,爱惜羽毛乃是应当应分。

是以他不能贸然跟那些商户联系,因为他在这省城人生地不熟,根本不知对方是人是鬼,也不能做出什么卖菜谱之事,因为原身是什么样的,文秀才和韩时云都很清楚,他便不能留下把柄,便是要改变,也得循序渐进。

写话本子倒是寒门士子的一条出路。

只不能写那些才子佳人之类的,将来若事败,容易坏名声。

韩时遇决定另辟蹊径,写个探案悬疑的小故事试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