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准备做晌午饭的时间，宋金禾将鲤鱼开膛破肚收拾好之后，剁成鱼块用姜葱酱油和油盐腌制。

原主是懒了些，好在有两个勤快的好大儿，南来北往居然在墙角种了姜葱蒜，虽然长势不太好，不过也是能吃的。

米缸已经没有米，倒是墙角的红薯土豆堆，挑拣烂掉的部分，还剩下一小篮子完好的，宋金禾选了几个好看的红薯洗干净，搁在蒸笼里蒸。

此时鱼块也腌制好了，宋金禾直接扔到陶锅中，与土豆块一起炖。

香味弥漫出来时，两个小家伙的鼻翼清晰可见地在翕动，喉咙滚动，不停地咽口水，南来还没那么明显，北往不知何时溜进厨房，眼睛恨不得钻进陶锅里。

宋金禾没管他们，时间差不多，她用湿的破布巾包着手，掀开陶锅的锅盖，那一瞬间，鱼的鲜嫩浓香与土豆的清香扑鼻而来。

北往下意识往前挪了几步，眼睛巴巴地看着，口水都忘了咽下，嘴角盈出一抹晶莹。

宋金禾：“……”

“快收收你的口水。”宋金禾指了指他的嘴角，又说道：“拿碗筷，可以吃饭了。”

北往下意识摸向嘴角，稚嫩的小脸蛋倏地爆红，然而反应过来宋金禾话里的意思，他来不及害羞，眼睛微微瞪大，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和哥哥也可以吃？”

宋金禾端鱼的动作一顿，下意识低头望向他，“你们平时不可以吃？”

北往小脸上的表情霎时变了，眼底闪过一抹慌乱。正在此时，南来快速从外边走进厨房，轻轻推了一把北往。

“娘说拿碗筷，你快去，别想偷懒。”

北往忙不迭应道：“我马上去。”说着小跑向橱柜，稚嫩的小脸上肉眼可见地浮现出如释重负。

南来瞥了宋金禾一眼，神色紧张，也匆匆地跟了过去。

两个孩子虽然想躲避她的问题，却也用青涩的方式给了她答案。

宋金禾：“……”

难不成从前原主做完饭就自己吃，对两个孩子不管不顾？

宋金禾沉默了一瞬，内心极其无语，生了孩子又不管，她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饭桌上验证了她的想法，两个小家伙馋得眼珠子都要落在菜盘子上，抓着筷子的手却依然不敢动，看起来可怜又可悲。

宋金禾没有说什么，伸出筷子，挑了两块鱼刺大而少的鱼腩，放到他们的碗里，语气淡而平静，仿佛一件是再稀疏平常不过的事儿，“快吃吧，小心鱼刺。”

兄弟俩视线落在碗里的鱼块上，不约而同瞪大眼睛，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不敢置信，又有着惴惴不安。

南来抓着筷子的小手紧了紧，北往咽口水的速度变快了，然而两人却仍然没有动作。

宋金禾：“……”

她故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再不吃我就后悔了。”

两个孩子下意识望向她，眼神带着小心翼翼。

北往率先动筷子，南来见状犹豫了下，也跟着动了。

也不知两个孩子多久没正经吃过一顿饭，吃得狼吞虎咽，宋金禾看得心惊胆战，生怕他们被鱼刺卡主喉咙。

宋金禾皱着眉头，“吃慢点。”

南来闻言抬头看了看她，动作倒是放慢了些，然而北往仿佛没听见似的，依然快得让人的心都提到喉咙。

宋金禾：“……”

南来见状没忍住扯了扯弟弟的袖子，北往动作一顿，嘴巴撇了撇，再吃鱼时，变成小口小口地咬。

吃过午饭。

宋金禾指使两个孩子刷锅洗碗，她则收拾房间和床铺。

说起床铺更是一绝，她躺了三天的床，上边的席子布满着黑褐色的污垢，床板上是厚厚的灰尘，也不晓得多久没打扫过。

要不是落水后的身体不允许，她高低得简单清理过才会往上边躺，然而没有办法，宋金禾从排斥抵触到摆烂，硬是在上边躺了三天。

没看见还好，现在一看见床铺，她就感觉浑身不舒服。

宋金禾抿了抿嘴唇，撸起袖子，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先是将席子和床上的被褥衣服扔到院子的木盆里，又打了一桶水，用抹布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擦干净。

扫尾的工作交给两个孩子，她又跑到院子里，对着席子被褥衣服又是一顿操作，等所有的东西清洗干净，已经是下午两点，正好日头大，可以快速暴晒晾干。

南来北往的房间和她的房间打扫完，宋金禾已经累得摊在长椅上一动不想动。

她缓缓喘了两口气，艰难地扭头望向南来，气若游丝地说道：“南来，给我倒一杯水。”

南来被她的模样吓一跳，忙不迭去倒水，担心而小心翼翼地放在她的手边。

宋金禾狠狠灌下一碗，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她将碗递回给南来，想了想，又从裤兜掏出一张纸条，这是她刚才收拾东西时翻到的，没有人知道，上边是可以联系到沈野的电话，是那天沈野偷偷给她的。

宋金禾望向两个孩子，“你们知道去哪里打电话不？”

北往皱了皱小眉毛，没明白她怎么问这个，又不是没打过电话，不过嘴上倒是诚实回答，“队长伯伯家可以打电话。”

南来“嗯嗯”地肯定点头。

宋金禾“哦”了一声，说道：“我去趟村长伯伯家。”想了想又叮嘱，“你们好好待在家，要是看到要下雨了，就把院子的东西收到屋里。”

南来闻言乖巧地点头，北往看起来虽然有些不情愿，不过也没拒绝。

宋家在村子的最西边，走去队长家约莫要一刻钟，并不是小江村太大，而是村子的路弯弯绕绕，宋金禾又不熟悉路。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路，宋金禾认清了自己在小江村的地位，遇见的人对她都没什么好脸色，这该死的复杂人际关系，更加坚定了她离开小江村的决心。

另一边，江大哥家。

一间土砖垒成的屋子，屋顶是枯黄色的茅草，屋子最左侧的墙壁开了一道大大的裂缝，墙角底下堆着几块破碎断截的土砖。

江大哥蹲在土砖旁，上手验了又验，随即神色很是烦躁地站起来，“这些砖头都不能用了，要重新做。”

江大嫂坐在院子的板凳上，手里抓着一把南瓜子，她闻言随意地瞥一眼，又“呸”地一声吐出瓜子壳，不耐烦地说道：“我们马上就能住新房了，你还管这破烂屋子做什么？”

江大哥顿时眼睛一瞪，呵斥说道：“你胡咧咧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打的主意？”

江大嫂理亏地一噎，眼睛跟着瞪了瞪，不过到底憋不住，不服气地说道：“这四周又没人，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啊？”

江大哥跟她多年夫妻，深知她的本性，再争执下去只会没完没了。

他走到水缸旁，一边洗手一边无奈地换了个话题，“宋金禾亲口说的，愿意跟沈野结婚？”

“那还有假？”江大嫂又是随手一扔瓜子壳，“她亲口跟大娘说的，你想想，她跟大娘关系那么好，能骗大娘吗？”

江大哥放下水勺，甩了甩手上的水渍，又想了想说道：“那我们要去哪里找沈野？”

“我哪知道？”说起这个江大嫂就生气，瓜子往兜里一揣，细长的眼睛吊着瞪向江大哥，“你说你当时怎么没问清楚就把人放走，现在好了，去哪里找都不知道，万一人已经跑了，我们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江大哥莫名被她一通指责，顿时不乐意了，“你不也在吗？什么叫我没问清楚，你就问清楚了？”

江大嫂眼睛瞬间瞪大，双手叉腰，声音尖细，“江爱民，你还是不是男人？现在事情是都怪我一个女人了？”

江大哥一听她这声音就头痛，“没怪你，我现在找人去打听沈野在哪里，行了吧？”

他这么一服软，江大嫂脸色也缓和了些，只吊着眼睛“哼”了一声，“指望你找人打听，那是黄花菜都谢了！”

江大哥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在乎她的语气，好奇地问道：“你找二狗去打听了？”

二狗是江大嫂的弟弟，隔壁村子有名的混混二流子，只要他想打听，就没有打听不到的。

见到江大嫂点头，江大哥瞬间放下心来，只是想到一件事，他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望向江大嫂犹豫着说道：“难道我们真的要将南来和北往给大娘？”

江大娘之所以愿意去向宋金禾打听情况，回来之后回报给江大嫂，是因为江大嫂答应了她，届时宋金禾与沈野结婚，他们就将南来和北往送到她家。

江大嫂要的是宋金禾的房子，孩子对她来说只是拖累，她朝江大哥翻了个白眼，“有人帮你养，你还不乐意？还是你想把咱家的粮食给小野种吃？”

“什么小野种，你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江大哥神色不是很好，“他们好歹是我侄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娘，说是自己养，还不是送到别人家。”

“你管她送到谁家，反正饿不死就行。”对于江大嫂来说，南来北往的归宿与她毫无关系。

江大哥皱起的眉头更深了，在一旁的椅子坐下，深深呼出一口气，“我不是担心这个，他们好歹是我亲弟弟的儿子，要是以后我死了，怎么跟他交代？”

不得不说，江大哥良心还是在的，但不多。

江大嫂嗤笑了一声，以一种“我还不知道你”的眼神瞥向他，“别扯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说这么多，你不就是怕被村里的人戳脊梁骨，你放心吧，我不怕，到时候你就说都是我干的。”

江大哥顿时臊红了一张脸，恼羞成怒地瞪向江大嫂，“你别胡说，我干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那房子是我江家的，宋金禾姓宋，凭什么住我们江家的房子，我要回来有什么错？”

江大嫂顿时翻了个白眼。

……

宋金禾来到队长家，电话接通后，她只跟对方说两句话就挂了。

次日，她早早起床，到公社坐上到县城的班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