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小江村地处祖国的南疆，由于地形的关系，交通并不发达，从公社到县城的是土路，下雨时一片泥泞狼藉，天晴时黄土弥漫。

宋金禾听着车窗“哐啷哐啷”的声音，在满是汗酸与农产品味道掺杂的车内，摇摇晃晃，终于抵达江县。

她随着人群下车，下意识打量四周的环境，老旧的建筑装潢，铺设青砖的羊肠小道，街上有带着红色袖章的年轻同志，墙面上贴着大字。

一切都充满着年代气息。

宋金禾边走边逛，穿过一个个有年代感的胡同小道，最终在一个公园前停下脚步。

她翘首环视四周，视线落在不远处的大榕树下。

那是一个穿着军绿色衣服的男人，身材高大挺拔，此时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双手抱胸靠着榕树的树干。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他线条流畅的脸上，星星斑驳，衬得他的五官愈发优越。

宋金禾一番打量，满意地抿了抿唇，抬脚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过去，“沈野同志。”

男人闻言看了过来，剑眉微微往上挑，站直身子，又将嘴上的狗尾巴草拿在手上，眉心下意识一皱，神色复杂又掺带着些不自觉流露的痞气。

“宋金禾同志。”他开口。

宋金禾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又望向他，笑盈盈地说道：“我没迟到吧？”

她昨天跟沈野约的时间是上午十点。

沈野也看了眼太阳，随即轻咳一声，摇头：“没有，是我来早了。”

宋金禾眨了眨眼睛，想到自己的来意，觉得主动权应当把握在自己手中。

她轻咳一声，抬眼环视四周，又望向他，“我们就站在这里说话？”

“那去里边的椅子坐着说吧。”沈野愣了下，伸手指向公园里。

他们沿着小道往里走，两旁是没有修建过的茶花树，一棵棵大芭蕉树，树叶子垂落下来，在阳光与微风中摇曳。

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

沈野随意靠在椅背上，长腿微曲伸向前方，他不知何时又将狗尾巴草放到嘴里，眼神居高地瞥向宋金禾，“现在可以说了？你要跟我谈什么？”

昨天宋金禾突然来电话，说要跟他好好谈谈，还强调了要面谈，虽然宋金禾没有明说要谈什么，其实他也能猜到。

说起两人的事，他肚子里就窝气，谁能想到，他上过那么多回战场，迎过数不清的敌人，最终居然栽在自己人手中。

不过他也知道，这件事宋金禾也是受害者，所以再生气也没将气撒在宋金禾身上，反而对她遭受亲人算计很是同情。

只是她到底是自己兄弟的媳妇，跟兄弟的媳妇发生这种事，沈野也有些难以接受。

宋金禾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闻言斟酌了一下措辞，开门见山地说道：“你之前说会对我负责，这话可还算数？”

沈野脸上的表情瞬间隐去，不过到底是个男人，即便对面是兄弟的媳妇，他内心挣扎，脸上却不露分毫，“我说出去的话，就没有反悔的。”

宋金禾满意地点头，望向他说道：“既然这样，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所以跟两人之间的事没关系？不得不说，沈野是松了一口气的，“你说说看。”

宋金禾定定地看着他，认真说道：“我想离开小江村，我知道你有办法的，要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就结婚，当然，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沈野闻言身子一歪，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和你结婚？”

宋金禾理所当然地点头，“全村人都看见我和你在床上，名声早就烂到泥土里，不跟你结婚跟谁结婚？当然，要是你实在不愿意，也没关系，结了婚也可以离婚。”

沈野：“？？？”

他眼角抽搐，看着宋金禾的眼神很是无语，“怎么在你眼中结婚离婚，就好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宋金禾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说道：“我这不是为你着想吗？”

沈野：“……那我还得谢谢你？”

宋金禾羞涩一笑，大方地摆手，“不客气的。”

沈野：“……”

不过经此一打岔，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活络了不少，不再有先前的凝滞尴尬感。

既然宋金禾提了出来，沈野不得不放在心上，他思考了片刻，眼睛瞥向她，“若是你离开小江村的结果是要跟我结婚，你真的能接受？”

宋金禾一顿，即使心里早有准备，但当真的摆到跟前上来说时，她的心里仍是有些犹豫的。

沈野解释：“你放心，这只是权宜之计，以后你要是想分开，随时都可以。”

宋金禾诧异，想了想说道：“接受是能接受，只是我对你的情况一无所知。”

沈野嘴角抽了抽，简直被气笑了，反问道：“要是我条件不好？”

宋金禾瞥他一眼，心说那当然是撤回前面说的话，结婚？结什么婚？女人就是要独美，男人只会影响她挣钱的速度！

不过沈野看着就不像条件不好的模样，她的目光不着痕迹扫过对方的衣服，在这个物资缺乏的年代，谁的衣服不是缝补了又缝补，就是她身上，也有不少补丁。

然而沈野的衬衫，虽然看上去有些旧，却是一点缝补的痕迹都没有。

宋金禾如此想着，杏眼顿时弯下，露出羞涩的笑，“我不是看条件的物质女人，只要你是真心对我的就行。”

不是看物质条件的女人？沈野闻言诧异地望向她，显然没想到她竟会这样说，毕竟出事后他派人打听过江家以及宋金禾的情况。

只是他现在见到的宋金禾，与他打听到的真是判若两人。

沈野只当调查的人没有打听清楚，导致他现在见到的宋金禾与打听到的有出入。

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了，心里原本的那点不满顿时烟消云散。

虽然他看起来不靠谱，性格也比较不羁，不过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决定了的事情就会尽心。

沈野定了定神，不再去想宋金禾是什么人，正色地说道：“我叫沈野，今年二十八岁，目前工作地点在喜洲岛，我工作性质特殊，结婚后你倒是可以跟我到喜洲岛生活。”

宋金禾一顿，反应不过来地眨了眨眼睛，随后不确定地问道：“所以你的选择是要跟我结婚？”

沈野从未遇见过如此直白的姑娘，耳根尖瞬间蔓延上血色，他恼羞成怒地瞪向她，反驳说道：“不是我要跟你结婚，是你的要求，只有我们结婚才能做到，不然我怎么让你离开小江村？”

宋金禾语噎，与沈野大眼瞪小眼。

她在心里飞快思索，对沈野从头到脚一阵评估。

首先外边的脸蛋身材，是优越的。

其次到性格与人品，遇见这样的事情，他很克制自己没有对宋金禾发难，而是二话不说承担起责任，即使他也是受害者，足以证明他是个冷静的，情绪稳定的，有担当的男人。

最后是生活保障方面，即便他不是江爱国的战友，宋金禾学过历史也学过地理，在喜洲岛的特殊性质工作，不用想都知道是什么。

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宋金禾在心里一番分析与盘算之后，她朝沈野点点头，语出惊人，“行，那我们抽个时间去做结婚登记。”

沈野：“……”

沈野：“…………”

沈野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就没见过像宋金禾这么厚脸皮的姑娘，“你小点声。”

宋金禾翻了个白眼，“怎么搞得好像我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沈野一噎，“你就不能矜持点？哪个姑娘会把结婚不结婚挂在嘴边，你不害臊？”

“我光明正大地结婚，为什么要害臊？”宋金禾停了挺胸，理直气壮地说道，完了突然反应过来，她望着沈野眯了眯眼睛，“难道你见不得人？”

“你胡说什么？”沈野气恼地瞪她，什么兄弟的媳妇都被气得抛之脑后。

宋金禾以逼视的目光打量他一番，这才满意地扭头收回，“那就行，我可不想被人举报。”

沈野：“……”

这一瞬间，他有个错觉，没忍住在心里问自己，跟宋金禾结婚真的是正确的吗？

现在后悔可还来得及？

那当然是来不及的，宋金禾不会给他机会后悔，三两句就敲定了两人的事情。

“我们两人的事情就这样说好了。”宋金禾说道，又抬眼望向他羞涩地笑笑，“但是现在还有一件事。”

沈野头上顿时缓慢冒出一个问号，想了想说道：“关于你那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你放心，你要是愿意带着，我也不介意。”

既然他能接受宋金禾，就已经做好接受两个孩子的准备。

宋金禾闻言诧异地眨了眨眼睛，不管怎么样，她对沈野的上道很是满意，但是她要说的不是这个。

“我的情况你应该多少有些了解，江爱民对我不怀好意，为的是我亡夫留下的房子。”

沈野再次被提醒，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曾经是自己兄弟的媳妇，烦躁与无奈骤然来袭，他深吸一口气，皱着眉头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处理？需要我帮忙？”

“对。”宋金禾点头，目光直直落入他深邃的眸子，“我想把房子卖了，你有什么办法不？”

话音落下，沈野眉梢顿时高高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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