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终于出了一口恶心，张悬叉腰站在海水里，仰着头，一副凛然气势。她看着封序静止了好几秒，然后甩掉垂在额前头发上的水珠，不知是心虚还是心虚，在封序视线看过来前，张悬偷摸地往后移了几步，做好了逃跑的准备。

然而封序的视线从垂下的发丝里射出来，轻轻睨了她一眼。

“是你又报复我！”张悬故作强势狡辩，但阳光刺眼，仰着脑袋，阳光照进眼里，要眯不眯的，气势瞬间就了打了对折，像只干瘪的海马，风一吹就要随海浪而去。

封序不以为然，要说报复她肯定没有，但作弄的话，多少就有点了。你不是要玩么，那就玩个够，他想。不过本来他没打算中途松开的，一时不知道哪根又神经发作，就松开了手，只是张悬不知道，他一手抓着她的胳膊就足以保证她的安全了，谁让她自己怕的要死呢。封序看着那张委屈巴巴又愤怒到涨红的脸，翘起的嘴巴确实很像海马，模样甚是好笑。

算了，他也不为难她了。封序视线上挑，朝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招手，示意他过来拿走冲浪板，手刚抬起，“啪”地一声，猝不及防，一滩水又砸中他的脸。

封序：……

他整个人都被砸懵了，如海上的一尊雕像，手臂抬至半空，一动不动。四周空气有一瞬间的凝固，一排海鸥飞过，发出“欧欧欧”的叫声，尖细且清脆的声音划破长空。

张悬早如警觉的兔子，跑的老远。想泼我，门都没有。

被砸懵中男人逐渐回神，抹掉脸上的水，甩了甩头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也没搭理张悬，继续招来工作人员，让他收走了冲浪板。

张悬远远地站着，看着工作人员收走冲浪板，看着封序往岸边走，警觉的眼神松懈下来，添上了一丝尴尬。是她误会了，封序只是要还冲浪板？好吧……张悬踢着海水又磨蹭过去，走到封序身边。

封序垂眸轻轻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

“那个……”张悬开口，一抬头，“哗啦”一声，一股海水喷涌上来，打在身上，声音清脆又响亮，接着“扑通”一声，人又跌坐进海里。

张悬：……

“封序！”张悬坐在水里，卯足劲大叫一声，双手握成拳，用力砸向水面，海水四溅。她对自己无语至极，又被耍了，她怎么还会相信那个男人！张悬想着，蹭地一下从海里跳了起来，一下没站稳，身子晃了下，好不容易稳住，刚跨出去，海水涌过来，又跌坐进海里。

早就跑远的封序，看着这副画面，实在没忍住，停下脚步，笑的不能自已。

“封序，你给我站住！”

“你幼不幼稚！！”

“不要以为你跑的快我就追不上！你给我站住！”

张悬终于爬起来，高亢中带着火气的声音在海面上飘荡。翠如碧玉的大海边，有两道身影在你追我逐，不知内情的人已经脑补了一场美妙又甜蜜的爱情追逐，正如现在站在海滩边的工作人员，看的很是着迷。

可在海中奔跑，张悬哪里跑得过封序，而且她还忘了封序会游泳。她围着海边追了好几圈之后，封序一个跳跃就钻进了海里，如鱼儿般游走了。

张悬：……

她追了个寂寞？

张悬气喘吁吁，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岸边，远远望着飘在海面的的一道身影，一跺脚，泄气般一屁股坐了下来，望着天空深深地叹了口气，算了，不追了，放弃。

海水有阻力，跑起来很费劲，她也实在是累了，而且膝盖还有些隐隐刺疼。张悬轻轻揉着膝盖，看向在海里肆意遨游的男人，低嗤一声，对着大海大声叫：“封序，你真幼稚！！”然后转身爬到遮阳棚下，仰面躺了下来。

张悬躺在沙滩上，气息逐渐平稳，阵阵海风吹来，清爽拂面，身体也变的柔软，疲惫爬上眼帘，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张悬感觉身旁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瞳孔转动，微微睁开眼，从眯成线的眼缝里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愣了一秒，倏地睁大眼睛，蹭地翻坐起来，一脸惊诧地看着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睡的挺香，不追着我打了？”封序在她旁边坐下来。他也累了，再强的续航能力继续折腾下去也要虚脱了。他看了张悬一眼，眼里全是探究，仿佛在说小时候的你可不是这样的，那追着他满山跑的人怎么好意思在这休息？

张悬刚睡醒，不，是惊醒，眯着眼睛斜睨他一眼，她此时全身瘫软，也不想再斗了，冷哼一声，踢了一脚沙子，不屑道：“偷袭算什么好汉。”

封序顺势倒在沙滩上，双臂枕在脑后，望着碧蓝的天空，慢慢闭上了眼睛，淡淡道：“你不是偷袭？你是好汉？”

张悬看着他在身旁睡下，有一丝诧异，马上恢复正常，瞥他一眼，觉得这男人倒打一靶，憋屈道：“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什么时候偷袭你了？”

封序眼睛都没睁开，声音如此刻清爽的海风：“我闭着眼睛的。”偷袭亲他，偷袭泼他一脸水，这还偷的少么，封序心中腹诽。

张悬：……

张悬学他阴阳怪气，摇头晃脑地对口型“我闭着眼睛的，”又见他闭着眼睛，抬起胳膊，作势要揍他一拳，刚抬起拳头，封序似有感应般，忽然睁开眼睛。

封序表情平静，眸光没有一丝闪动，淡定地看着张悬，一本正经：“又来？”

被抓个现行，张悬也没有一丝尴尬，她眼珠一转，讪笑一声，抬起的拳头重重捶进沙滩，揉了几圈，声音从齿缝中溜出来：“我手疼。”

封序眼睑微垂，视线下移，扫了眼那一拳就深陷的沙地，状似无意般收回视线，视线都没扫过张悬，直接闭上了眼睛。

这是无视她？张悬呲牙，拳头又在沙地上用力地转了几圈。只不过看着闭眼休息的封序，她瞬间也没了兴致，算了，唱独角戏没意思。张悬肩膀一松，顺势躺下，闭上眼享受日光浴，眼前刚一黑，男人的声音又飘过来：“你会武功，谁敢欺负你。”

张悬：……

谁敢，你不就敢么？而且她习武又不是用来欺负别的人。张悬睁开眼睛，斜瞪了他一眼，想跟他掰扯掰扯，可那男人躺着甚至连眼都没睁开。跟不懂的人辩解什么啊，这种人就要远离！张悬冷哼一声，开始蠕动身体，蹭着沙面朝旁边移动，沙地被她生生扯出一条长长的痕迹。

感觉到身旁的动静，封序微睁开眼，朝旁边瞥了眼，马上又闭上了眼睛。

时间慢慢流淌，海面渐渐趋于平静，如一块巨大的碧蓝宝玉。微风轻轻拂过，海浪一阵又一阵地冲刷着海滩，潮起潮退间发出哗哗声，空灵似摇篮曲，在摇晃中，两人睡着了。

好一会，张悬似从梦中惊醒，倏地睁开了眼睛，呆呆地望着天空，片刻后，转头看向躺在旁边的封序，眸光闪烁，心里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看了好一会，慢慢地摸了过去。

此刻太阳已经快没入海平线，海平面与天空相连，画出被落日余晖染成橙红的条线，灼热刺眼的光线也变的柔和，成群的海鸥飞过，“鸥鸥”的叫声也不再尖刺。张悬趴在封序身旁，托着腮看他，柔和的余晖落在他脸上，勾勒出他优越的面部线条。她想他应该睡的很好，面部舒展，眉心平整。

张悬的视线从封序的额头看到眉骨，再到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的长密睫毛，高挺的鼻梁，直到他饱满的嘴唇，她停住了，目光开始变的灼热。

她亲过这双唇。张悬抿了抿唇，想到婚礼那天的亲吻，不禁偷笑起来。那个亲吻只是蜻蜓点水，但封序嘴唇微凉柔软的触感却印在她脑海里。她看着封序的嘴唇，无意识抬手抚摸自己的唇瓣，鬼使神差就想再去体验那种触感，念头才刚起，手已经伸了过去，连同人也倾身贴了过去。

就在她的手指离男人双唇不到一厘米距离时，封序乍然睁开眼睛。张悬吓的一抖，动作停在空中，怔怔地看着男人，两人此刻贴的太近，只有不到半臂的距离，一波海潮退去，四周安静的甚至能听到她忽然开始急促的呼吸声。

四目相对，男人的目光从疑惑转为清冷，又再转向嫌弃，张悬还没解读出他的眼神，冰冷的声音响起：“又想偷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