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香一听，方才那浑身战栗的感觉又瞬间回到了身上。

寄山在一旁看着两人怪里怪气的言行举止，不知道他们在耍什么猫腻。

“那......酒怎么卖的？”月香的声线控制不住地发抖。

“一百八一杯！”对方答道。

一种难以言状的心情攀上月香的心头，知道这个梗的人，绝不可能是这个虚构世界里原本的人物，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

他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到这个世界来的！

月香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那人的眼睛里也闪烁着光芒，两人仿佛老乡见老乡，紧紧握着对方的手不松开，几乎要原地蹦跶起来。

寄山原本沉默不语，还在琢磨这两人是怎么一回事，可当他一看到他们的手都抓到一起去了，瞬间脸色大变。

“你们认识？”他问月香。

女孩仿佛此刻并不想被打扰，口中随意答了一句“不认识”，就没有再说别的，依旧沉浸在两人的世界里。

不认识，那这是在干嘛？大庭广众之下，连他自己都还没有如此招摇地在街上牵她的手，却被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叫花子抢了先。

寄山有些恼火，两道细眉向上竖起。

那人更是一时收不住感情，眼泪鼻涕流了一脸，他伸手去抹了一把，可他手上也不干净，蹭得脸上这一块那一块的污渍。

“咳咳......”寄山抱臂，咳嗽了两声。

“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月香急切地问。

“我也记不清，大概有一个星期了。”

“兄弟，你先别急，一会儿你跟我一块回去，我有住的地方！之后咱们再慢慢想办法！”

她话音刚落，寄山发话了，他故意抬高了语调，几乎都没有正眼去看那个男人：“我们没有多余的房间了。”

月香突然也反应过来，她自己都算是借住在寄山家，吃他的喝他的，厚着脸皮再邀请别人来住，确实是她一时上头没有仔细考虑。

而且还忽略了更为重要的一点，他们住的地方，是妖界。

硬把这个男人拉到那边的世界，跟寄山肯定没法解释，而且妖界那么排斥人类，说不定连自己都要被扫地出门，这个法子不好。

可是眼下，她实在也想不出什么更两全其美的方法了。

寄山有些不耐烦，催促起来：“娘子，我们该回去了。”

月香听得两手一抖，这老妖怪只有在外人面前做戏的时候才会这样称呼她，现下也用了这个称呼，怕不是......

她眼神一瞄，发现自己还在抓着人家的手，赶忙松开，脸上挂了不自在的笑。

“呃，遇到个知己，我们再聊一下，马上就走！”

哼，哪门子的知己。寄山懒得反驳，一会定要问个清楚。

“你什么时候来的？住在哪？”那人也感受到了自己不被这个男人待见，抓紧问道。

“这个咱们下次见面再详谈，我这有些钱你先拿着，找个地方住下，我回去想想办法，十日之后还在这个地方，咱们碰面！”

月香从随身带的绣花钱袋里拿出几块碎银塞进他手中，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好，那十日之后，不见不散！”

“一言为定！”

“对了，我的名字是蔺岩，你呢？”他小声道。

“月香！”

望着女孩远去的背影，蔺岩用力攥紧了手中的碎银子。

月香跟在寄山身后，还沉浸在遇到同一个世界的人的兴奋中，但同时，她心里也在泛着嘀咕，要便一个完美的借口来对寄山解释，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回到酒楼吃饭时，月香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寄山想问，但句句都像打进棉花里，得来的都是不痛不痒的回答，他也觉得无趣，两人也无心考察什么酒楼经营，草草吃了几口，就回山上去了。

***

约定的日期是十天后，这就意味着，这十天内，月香必须想到一个方法，不仅要能帮助蔺岩脱离他现在的境地，而且还要能在寄山这边说的过去。

然而自从他们从提云镇回来，寄山就有意无意疏远着她，说话也是淡淡的，与前几日还在熊老大面前那样亲昵的表现判若两人。

月香心里知道他为着什么，换作是她也能理解，但要是真让她仔细解释解释，她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开口。

那道直接说，我和蔺岩不是这个世界的，你们其实只是活在书里的人物吗？

其效果应该不亚于跟寄山说这个世界有外星人的劲爆程度。

月香酒楼依旧闲置着，他们的酒楼考察进度没有一点起色，但她却跟打了鸡血似的，又卖力地在摊子上忙活起来。

寄山经常看见她拿着灵力碎片的罐子不停摇晃，每天至少要全部倒出来数上三遍才算，而且还在卖东西时鼓励客人拿碎片支付，少用银钱。他终于忍不住，在一天晚上收摊后，问她这是急着赚这些灵力做什么。

月香估摸着，该瞒的还是瞒不住。

“寄山，你说要是平常凡人，用了这灵力碎片会怎么样？”

他一听月香这话，心中多少已经有了底，这个女人的心思，从来都是写在脸上。

“他来不了这里的。”

寄山直截了当地回答道。

紧接着，他皱了皱眉，继续追问：“那个男人，你为何执意要如此？你们之间的事情，能告诉我吗？”

满是不理解的语气，混杂着恳求的意味。

月香微微仰头，望着寄山那双眼睛，那里面，含着一抹痛苦的神色。

“寄山，对不起，这件事情，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给你解释，你可以理解为，我和他，算得上是失散多年的朋友吧。如今他沦落街头，我不能不帮他一把。”

他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几乎要皱成一个疙瘩，语气也急促起来。

“朋友？是朋友就一定要让他也来到你生活的妖界吗？给他钱，让他在镇上寻个活计谋生，这样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只是......她去镇上总是不方便，要是能在一块，也好时常一起讨论一下回家的事情。而且毕竟同时穿越人，那种亲密感和安心感是旁人无可比拟的。

“我这个朋友吧......他其实挺有才华的，就是家道中落遭受打击，才变成今天这副样子。”

寄山偏着头，将信将疑。

“你看他就连在街头卖艺，都有一大片人叫好呢。”月香连忙补充。

“可是你让他来这里，他能做什么？”

一看到寄山稍有一点妥协的苗头，月香的眼睛瞬间都要放出光来，她抓起寄山的袖子答道：“他可以来帮我管理酒楼！我不是正好缺人手吗？”

寄山没有着急回答，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注意力落到被她攥紧的袖口上。

“你一激动就爱抓着人不放，何时有了这习惯？”

“诶呀，咱俩这关系，谁跟谁啊！哈哈！”月香还想打哈哈。

“咱俩什么关系？”

月香没想到他竟然在这种莫名其妙的点上跟自己较劲。

“就是那种关系，你懂的，嘿嘿。”说完，月香就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给自己，为了说服这个男人，只能暂时牺牲一下了。

寄山却好像很吃这一套，他的语气立马软了下来，有些无奈地对月香说道：“他想来，也不必一定要变成妖，只要将那灵力碎片做成药丸，定期服下，就能掩盖住凡人的气味。”

还有这种好事？不对！月香感到一丝怪异。

“那你为什么不给我这种药丸，而非要让我彻底变成妖呢？”月香鄙夷地问道。

“因为我想让你永远留在我身边。”寄山眼眶有些发红，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眨也不眨。

月星还在想怎么敷衍一下，却被寄山一把抓住了肩膀。

“月香，这么久了，你真的不明白吗？我不知道那个什么蔺岩怎么从叫花子突然变成你的朋友的，你非要让他来这里我也不阻拦你，这些我都不在意，我只在意你，只在意你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她被寄山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平日里冷静的他今天竟然对自己爆发了，爆发的核心，还是关于自己。

他这一番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回想之前的种种，这个男人从自己第一天来就无时无刻不在帮助自己，甚至有好几次也擦出了些暧昧的火花，但是眼下的情形，月香真的没有恋爱的心思。

当然，她也不否认，自己并不反感寄山对自己的感情，他对自己的关怀和照顾她也都看在眼里，可是自己是来自另外世界的人，跟一个蛇妖产生感情，是注定没有好结果的。

想到这里，月香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凉。

她叹了口气，双手附上寄山的手臂，没有去看寄山的眼睛。

“寄山，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我也有我的苦衷，而且我知道，我们两个，不会有结果的。”

“你怎么知道不会有？我活了这些年月，练就一身法力，这些还不够吗？”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自嘲，“还是说，你介意我的身世，介意我父亲是凡人？”

“没有！”月香猛地瞪大了眼睛，撞入他的双眸。

“你的身世，你的法力钱财，这都不重要！”

寄山冷笑一声：“知道了，你的意思，就是完全不喜欢我这个人本身。”

月香语塞，她完全不是这个意思，怎么这个男人的思维方式如此跳跃，这不讲理的程度，几乎有点无理取闹，他自己倒还挺委屈的。

“我没有这样想。”她换了温柔的语气，“我很感谢你，也知道你对我好，只是，我觉得维持现状就很好。”

“我觉得不好。”他薄唇紧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