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嘉璐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激动过头了。

毕竟她家店铺再落魄，也不至于一个客人都见不到。

只是见过这么多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出众的客人。

这是个极为漂亮的年轻女人，穿着简单方便的米色卫衣衫和牛仔长裤，长发被挽成了简单的发髻，插着一根玉色的簪子。

不施粉黛的脸庞白皙，脸蛋的弧线柔和，倒是一双猫儿似的眼睛黑白分明，眼尾像是上扬的蝎尾，勾起了一个黑色的精致小钩。

就是……似乎有些眼熟？

秦草注意到发呆的小姑娘：“怎么了？”

“没……”徐嘉璐回神，指了指手机，“就是我在直播，你介意吗？”

秦草哦了一声，表示无事。

徐嘉璐连连道谢，毕竟要接待客人，她直接将手机架在了一边，也没来得及看一眼直播界面：

“您要吃点什么？一碗羊杂汤是吗？稍等……”

“不用了。”秦草指了指靠着门的锅炉，“给我盛一碗这个就好。”

那是个中型的陶瓷锅，锅底架着煤炭火炉，锅中奶白色的羊杂汤也随着温度翻滚。

从徐嘉璐有记忆起，徐父每天开业的时候，都会往门口架上这么一口锅，说是她爷爷那辈留下来的传统。每到冬日的时候，浓浓的白烟摇曳在冷风之中，她捧着陶瓷碗轻轻抿上一口，热腾腾的鲜香就将寒意给吹散了。

只是现在天气还没有转凉，这锅炉没什么香味，就只会徒添热气，让人难受。

殊不知秦草在直播里看到这口锅后，就是冲着它来的。

正宗的羊汤通常呈白色，就像徐嘉璐给秦草盛的这碗，汤汁浓稠，羊杂的分量也很足，端上来前还在上面撒了一些绿莹莹的香菜葱花。

看上去有些单调，但是秦草一喝，香味就冲破了汤水。

适量的草药祛除了羊肉自带的膻味，只剩下肉质鲜美，伴着白胡椒的冲劲淌过舌尖，将嗓子暖了起来。

“这味道包的真好。”

秦草的双眸都亮了一些，她年少时曾经拜过一个擅长煲汤的老厨，也尝过对方的羊汤手艺，竟是不分秋色，“这是按照老配方熬的老羊汤吧？”

徐嘉璐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一出，愣了愣：“是吧……是我爷爷传下来的。”

果然是老方子，她记得那位老厨子也喜好在炖汤的时候搞些适量的药材，这样既能提鲜也不会苦涩。

秦草夹了一筷子羊杂，羊汤用的是羊心、羊肝、羊肺等部位，这种动物的内脏处理不好就是脏臭。但显然，这里将羊杂也清理得很好，炖出来Q弹柔软还不带腥气：

“之前有位老师父和我说过，羊汤就两个要领，一是鲜而不膻，二是汤要醇，要做到油包水，水包油。所以羊汤不能当天熬，必须提前熬上时辰，这样汤才能浓。

火候也要把握，熬汤其实也是件精细活，火大了味没了，火小了味浸不进去，只有恰当好处的火候，再熬上几个时辰，才能将羊肉自带的鲜味要被包到汤里。油水将鲜味包得牢牢的，也就不会跟着飘出去的香味跑了。”

“到了开店的时候，就可以将汤热起来了。这汤可以闻起来不勾人，但要在客人尝得第一口就勾住他。

所以一般的店铺都会给自家做的蒜苗末和香辣油，蒜苗是新鲜剁的，香辣油要用不同种类碾碎的辣椒炸上一遍，炸出不同滋味的辣香。然后洒一勺在汤面上，再配一个芝麻饼，一口香辣带劲的羊汤，一口酥脆的芝麻饼，就是不同的风采。”

那时年仅七岁的秦草就是这样坐在锅炉边，小火炖着咕嘟咕嘟的羊杂汤，暖气吹散了寒意，像是能融化窗外的春雪。

她一边喝汤吃饼，一边听那秃顶的老厨子讲话。

羊汤鲜美，芝麻饼咸香，连带旁人讲的话都似乎有了温度。

秦草又喝了口汤。

“所以……”

徐嘉璐本以为她要继续说些什么，就见人抬起脸蛋，真挚发问，“小姐姐，你家有芝麻饼吗？”

要是没有香香酥酥的芝麻饼，她这顿饭都不完整了！

…

芝麻饼是徐父做的。

他做饼用的是老式烧饼炉，饼贴内壁，下面的火炉烧的旺盛，也只有这样的饼才会沾上一股特有的火烧气。

秦草拿了两个，一个是普通的芝麻饼，在雪白的饼皮烤得金黄酥脆，连带芝麻都烤得焦黄，在出炉的时候，再在上面撒上一层新鲜的白芝麻。

另一个是甜口的，其实制作差不多，只是快烤好时拿出来刷一层糖水，再次出炉时，外壳就裹上一层金黄的糖霜了。

一口咬下去，都分不清是糖霜脆还是饼脆。

徐嘉璐自己也拿了一个甜口，其实无论是羊汤还是芝麻饼都是她从小吃到大的东西，说没有吃腻过是不可能的。

只是也不知道是秦草说的话馋人，还是被她喷香的吃相吸引，最后她还忍不住给自己打了一碗门口锅炉里的羊杂汤。

闻上去香味很淡，但撒上蒜苗末和辣椒油，先是最敏感的舌尖尝到辣味，然后伴着羊鲜层层递进，果真和秦草说的一样水油相融、满嘴留香。

徐嘉璐隐隐意识到，自己一直不想让家里的店倒闭，却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自家的羊汤。

等她吃完了，秦草也吃饱喝足地打了个饱嗝。

给秦草结账的时候，徐嘉璐想了想，忍不住问道：“我家羊肉汤好喝吗？”

“好喝！”

或许是秦草的夸奖太过真挚，也让徐嘉璐跟着笑了起来：“你要是喜欢的话下次再来，我爸还会一手羊肉肉夹馍，今天时间紧赶不上，下次让他做给你吃。”

秦草：！！！

一瞬间，徐嘉璐在她眼里已经不是普通小姑娘了。

这简直是给饭吃的女菩萨啊！

肉夹馍！香喷喷暖呼呼的肉夹馍！

想到这里，秦草突然觉得自己的这顿饭又变得不完整了。

于是她兴高采烈地大手一挥：“好的，明天见！”

徐嘉璐：……

徐嘉璐：？？？

你这也积极过头了吧！！！

……

秦草并没有立即回家。

她用手机导航搜索了一下附近的菜市场，逛了几圈后才提着装满菜的塑料袋子慢悠悠地到家了。

既然徐嘉璐邀请她吃肉夹馍，按照规矩，秦草也要赠上回礼。

在他们这行最忌讳的就是只吃不出，以前就是这样，要是准备去哪家吃那家的拿手菜，受到邀请的厨子就会各自备上一道亲手制作的菜肴，聚在一起后琳琅满目地摆上一桌，就是色香俱全的饕餮宴了。

秦草想了想，最终定下了胭脂鹅脯。

这菜咸鲜适中、暖胃开津，曾是宫里大人们最爱的下酒菜。

也可以前一晚做好当第二天的冷碟，没有多余的汤水，携带也方便。

公寓的厨房很干净，显然除了秦草穿来后每天早上会照常练习刀工外，原主就没有怎么用过。不过胜在设备齐全，什么都不缺。

秦草先是将鲜杀的鹅洗净，然后一刀落下，从背部开刀取出内脏。这一步要的就是利落细心，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将完整的鹅肉刮花。接着刀锋一转，在鹅的脖颈处向下一剖，就切成了均匀大小的两半。

鹅的膻味不轻，所以去膻也要进行两遍。

第一遍水煮祛除血水，因为是新鲜宰杀的鹅，也没有太多杂质，所以很快就捞出换上新水。扎个料包，放上姜片、红曲粉、桂皮八角等材料，再切个新鲜的苹果，就可以炖上第二遍了。

当然，这炖鹅和平常的炖卤味也有所不同，要是炖久了，鹅的肉质就烂了，没有肉脯该有的鲜嫩顺滑。所以得先大火煮沸，然后小火煮到八成熟，途中盖子不能揭开，以免热气和香味跑了，最后关掉火焖上几个小时。

这菜的重点是食材的新鲜与焖制，不需要过多看火候，但这焖的余温要足够将鹅肉焖熟，还能腌制入味。

做到这一步，秦草差不多就可以歇了。她打扫好灶台，慢吞吞地躺回懒人沙发，拿出switch准备继续自己的赛博种田。

她是越来越喜欢现在的生活了，无拘无束的，可以吃自己喜欢的东西，做自己喜欢的菜后，可以接着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直到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秦小草！”李倩急促的惊呼声从手机里传来，“你怎么上热搜了？！”

与此同时，徐记羊汤店里。

帮父母收拾完店铺的徐嘉璐这才想起自己还在直播的手机，不过直播间冷了这么久，她也不再抱有什么期望了。

毕竟她这种小破直播间没什么观众缘，也就只有大明星之类的人物空降了，才有可能引起关注吧？

她这般自暴自弃地想着，随便瞄上了一眼。

当前直播间人气：五百万。

徐嘉璐：。

徐嘉璐：……

徐嘉璐：？？！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好喜欢写吃饭做菜啊（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