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殊被祝辰叫住，他缓缓扭头，假笑着打招呼，“哟，老大，你还没下班啊？”

祝辰了解郑殊，这人只要偷摸着走过他的办公室，必然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比如今天早上。

不到一天的时间，又惹了什么事？

他目光灼灼，“别转移话题，问你呢，鬼鬼祟祟干嘛？”

郑殊垮起个批脸，言辞闪烁道：“就，你今天早上让我查的妖，有眉目了。”

祝辰挑眉道：“有眉目是好事，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也不是难言之隐，”郑殊思量道：“花妍没问题，南城科研所之所以在她的花店进话，是因为她曾经在妖界的冬日花会上大放异彩，养花的手艺得到整个妖界的认可，不少妖怪组织都千里迢迢地来她的花店订花。”

他别有深意的说：“老大你十年没关注过妖界的事，所以不知道。”

祝辰确实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也不至于推断花妍和南城科研所有不为人知的交易。

“对，这件事是我对妖界情报掌握不足，想多了。不过，这至于让你鬼鬼祟祟吗？”

郑殊的脸皱成包子，“我怕你接受不了自己的推测失误。”

比如说，错认为皮笑笑喜欢自己，结果发现自己只是对方争风吃醋的工具人。

祝辰：“傻不傻，但凡是推测，必然会出现失误。在妖管局这些年，我作出的无效推测还少吗？”

“为什么不先去调查，再推测呢？”

为什么不先调查清楚皮笑笑的经历，再推测她是真心对你好呢？

郑殊一向没心没肺，傻乎乎的过着日子，他乍一问出这样的问题，祝辰有些讶异。

祝辰难得正色，“两点原因。”

他伸出一根食指，“第一点，很多时候我们获得信息的渠道不足，只能先做推测，再根据推测还原案件，寻找信息。俗称反向推导。”

再伸出一根中指，“第二点，作出推测后，发现事情的走向足以验证自己的推测，会产生满足感和自信心。俗称获得推理自信。”

郑殊问：“如果作出推测后，自以为事情的走向和预估一致，后来发现所谓的一致只是自己的脑补，你会怎么办？”

祝辰以为他问的是和工作有关的事，回道：“欣然接受自己的错误推测，并且复盘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郑殊长舒一口气。

祝辰目光斜斜，语气中带着些许质问，“郑殊，你担心我会因为一次错误的推测，而丧失对推理的信心吗？告诉你，绝不可能。”

郑殊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祝辰是谁？他最崇拜的人之一，一点儿也不脆弱。

虽然但是，他依旧没有勇气把皮笑笑和施临的事告诉祝辰。

所幸，祝辰不会因为错误的推测而颓丧。

当知道皮笑笑的事时，也会像今天一样，潇洒地承认自己的无效推测，并进行复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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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煜和见过皮笑笑之后，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

他以为，父亲的悔意能让皮笑笑的态度软化。

事实是，并没有。

皮笑笑看他的眼神，冷漠得像寒冬里的风，直让他如刀割一般痛。

他问过年昊，为什么和皮笑笑产生矛盾。

年昊不说，他也没法儿强问。

只是他确定，皮笑笑离开年家的直接原因，是和年昊产生了矛盾，那么，年昊的低头，应该能让她心中的怒意消减不少。

是哪里出了问题？

难道是口说无凭？

一定是这样，年煜和想。

他说过太多无用的承诺，她已经不相信他了。等到年昊亲自找她道歉，她消气之后，就不会对他这么冷漠。

想通这一点，他心底的难过情绪渐渐消散。

抵达年家时，年悦正在客厅里试项链，看见他归来，放下项链转头看他。

“回来了？又去人界找皮笑笑？”

年煜和在嗓子里“嗯”了一声作回应，不打算多言。

年悦却不打算放过他，“怎么，现在对我这么敷衍，把曾经对皮笑笑的态度转移到我身上？”

他被年悦的话说得满脸羞红，又气又恼，却无力反驳。

确实，他以前对皮笑笑就是这种态度。

年悦放软语气道：“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煜和，我们是亲姐弟，不论发生什么，流淌在体内的血缘关系是斩不断的。”

“嗯。”年煜和没那么排斥和年悦交谈，只要她别阴阳怪气地中伤皮笑笑。

“你去人界劝皮笑笑，她还是不愿意回来吗？”

年煜和叹气道：“不愿意，等爸去人界劝她，应该能劝回。”

“你真的希望爸为了她，点头哈腰地把人请回来吗？”

“你什么意思？”

“她确实是和爸闹矛盾才去的人界，但事情不一定是爸的错，有可能她也有错。凭什么得爸去向她道歉？”

“可是爸说他自己做错了......”

年悦：“你既然不知道爸为什么和皮笑笑闹矛盾，那知道爸为什么突然要和她和解吗？”

年煜和诚实地摇头，“爸不愿意说，我无从得知。”

听到这句话之后，年悦的态度突然尖酸，语调也不再柔和。

“你不知道，那你在期待个什么劲儿？万一人家就是想呕呕气，要我们一家人挨个去求、去请，你也乐意伺候？”

“你！”年煜和明白了，年悦并不是真的想接纳皮笑笑，而是假装温柔，借机套他的话。

得知他也不知情，便原形毕露，连粉饰太平的伪装都不愿意维持。

年悦看不惯他维护皮笑笑的样子，“别作贱自己去求一个保姆，人家指不定在心里骂你贱骨头。”

年煜和握紧拳头，怒发冲冠，“她才不是这种人！”

“你想打我？来啊，”年悦讽刺道：“说得好像你很了解她一样，你要真这么了解，怎么两次都没把她带回来？”

“我不打你，但是你不要忘了，你的零花钱是从我卡里扣划的。”

“你敢！我告诉爸爸，他不会任由你私吞我零花钱的。”

年煜和冷笑，“爸爸忙着公司的事，你以为他会管这件小事？”

年悦花钱如流水，他直接把水源掐断，看她难受不难受！

在她骂骂咧咧的叫唤声中，他转身上楼，“砰”的一声关上房门，隔出一方清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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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临从莫北处得到花妍的联系方式，提交好友申请。

花妍那边很快就通过好友申请。

施临主动发信息。

【你好，莫北告诉我，你提醒他我的银行账户有一笔异常交易，谢谢。】

【但这件事是皮笑笑发现的，烦请你把皮笑笑的联系方式给我，我亲自跟她说。】

花妍片刻后回复：【我没有皮笑笑的联系方式，至于她愿不愿意和你聊天，我问问她。】

谎话张口就来。

施临也不戳穿她，只道：【可以。】

他等了一上午，在中午吃饭的时候，收到花妍的来信。

【我问过笑笑，她说不想和你说话，更不想见你。】

施临皱眉，正准备问皮笑笑究竟在闹什么，就见信息接二连三地弹出来。

都来自花妍。

【老娘很早就看你不爽，仗着学历自视清高，看不起我家笑笑。笑笑那时维护你，我不能说你的坏话，憋死我了。】

【现在她不在乎你，老娘终于能痛快地骂你！】

【%&*++#@#%#%%*&*】

【滚吧，落井下石的渣男，自己不敢反抗父母的安排，把气都撒在笑笑身上的怂货！】

随即，他被花妍拉进黑名单，无法向她发送任何信息。

施临看着这几条信息，不免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像花妍说的那么可恶。

彼时，他二十岁，刚毕业，是妖界最年轻的博士。

意气风发之际，被父母私自订下一门婚事。

他的未婚妻，是年家的养女，十三岁的小孩子。

施临对年家没有好感，这个近十年刚发迹的新家族，肤浅且势利，浸淫着铜臭气。

这样的家庭，能培养出什么人？

更别提一个从未上过学的十三岁小孩儿，他能和她有什么共同话题？

他反对这门婚事。

父亲以科研经费做威胁的筹码，逼他就范。

反抗了一个月，他妥协了，接受自己多了个未婚妻的事实。

却没有接受皮笑笑。

他对皮笑笑很冷漠，尤其是她对他好的时候。

和她的婚约，是他反抗父母失败后的无可奈何，是意气风发时的折翼屈辱。

在得知皮笑笑被年家不重视之后，施临迫不及待地想将这份屈辱清扫出他的人生。

他立即说服父亲退婚。

从始至终，他没考虑过皮笑笑的感受。

花妍说的没错。

他对皮笑笑做的事，比他自己所认为的，更加可恶。

施临看着智能终端发怔。

莫北晃了晃手掌，道：“临哥，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你说，我是不是该对皮笑笑好点儿？”

莫北一口汤差点喷了出来，“不是吧临哥，你凭什么对皮笑笑好？当初是年家提出的婚约，肯定有皮笑笑的意思在里面。她阴魂不散地待在你身边五年，如今变本加厉，追着你来到人界，还监控你的银行账户，这种人值得你对她好？”

是了，他对皮笑笑的厌烦，不只是单纯的对父母的反抗，还有对皮笑笑行为的不喜。

施临想，他没有什么对不起她的，如果有，也是她自作自受。

监控他银行账户的事，看在以往的情分上，他不追究她的责任，并不代表她随意监控银行账户的事情可以翻篇。

他要去趟庐城，提醒她，别再做这种让人厌恶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