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惩罚

时值盛夏,微微泛着热意的凤吹拂过她的脸,竟引得她咳嗽了几声。

长平长公主府实在太大,再加上侍从们都在前厅或者林苑中侍奉,无人引路,她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江遇宛微微抚着心口,轻声喘息。

恰逢前面是个满园都种着梨树的小院子,地上也落满了梨花,很是漂亮,便坐下来歇息。

“给我打!”

不多时,寂静处突然传来一声厉喝,好奇心作祟,她顺着院子的小路向声音处走去。

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原来这处院子竟还通向林苑后面,倒也种了许多梨树,只是上方有树枝遮挡,所以在亭子中看不见这个地方。

待看清眼前景象后,江遇宛顿住了,停在原地。

只见一个单薄消瘦的少年跪在地上,身后站着两个人。

一个像是杂使,手中握着鞭子,一下一下大力朝他背后挥去。

另一个着暗红色窄袖蟒袍的男子,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仿佛在等着他求饶。

少年一身玄衣,身上虽看不见血迹,只是那血已经顺着流到了地上,却始终低着头,一声不吭。

因着江遇宛脚步轻,又站的远,是以那三人都没发现远处还站着一个小娘子。

“罢了,给他个教训,打死他可就麻烦了。”那男子挥了挥手,杂使停下,他冷哼一声,撂下轻飘飘一句话后就带着仆从离开了。

待男子走后,少年稍稍抬头,脊背绷紧,手指紧紧握着,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江遇宛终于看清了他的长相——一双上扬的桃花眼,眼眸狭长,眉宇间戾气横生。

她吃惊地看着这一幕,觉得这张脸好像有些过于眼熟。

果然,系统冷冰冰的声音立即响起:“提醒!攻略对象路无殊出现。”

“....另一位是谁?”她心中已有猜测,这般尊贵衣着,且在折辱反派,只能是——

“南昭二皇子。”果然。

二皇子沈清远身份尊贵,母亲贤妃出身岭南魏氏,位居世家之首。因此行事张狂,自视甚高,甚爱以折辱质子取乐。

“那个后来被路无殊让人剁碎后喂了狮子的二皇子?”想起反派的事迹,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系统沉默片刻,“不然?”

她脑海中,系统又换了个萝莉音不停叫嚣:“快!就是现在!你去救他啊!刷好感的时候来了!上啊!”

江遇宛再次大惊失色且无动于衷:谢邀。

“怎么救?还用救?施虐者都走了。”

系统:......这样显得本系统很呆。

路无殊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抹了把嘴角溢出来的血迹。

江遇宛看他要往这边走来,慌慌张张的想离开,他却陡然站定,微微侧头,目光紧锁住她。

她恍惚了一下,下一瞬竟对上少年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少年那双发红的双眸,直勾勾地看着她,不同于那张肤色极白的脸,眼眸沉冷,不笑的时候极锋利。

她心跳不止,无所适从,竟不知道有人受了这样的伤还能使轻功,一双眸子里带着惊疑不定的恐惧。

这时,她恍惚听见系统的声音——“叮!提示!攻略对象黑化值+10!”

江遇宛无声的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在触到少年冰凉刺骨的眼神时住了口,少年表情阴沉,眉眼间透出一股狠厉的气质,竟和那日初见时全然不同。

空气安静地有些诡异,二人谁也没动,都静静地看着对方。

少女眉眼清亮,明眸流盼,肩若削成,却隐隐带了一丝病气,更显得容色如寒凉月光一般清绝。

两人距离很近,路无殊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少女发白的脸色,她身上清甜的苏合香夹杂着花香萦绕在鼻端。

路无殊打量她片刻,心里叹气,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薄唇抿出一丝凉意,眼角下垂,竟出声轻笑。

任谁被这冷飕飕的视线盯着,也不可能保持平静,江遇宛抖着嗓音道:“你,你....”

少年瞟了她一眼,未置一词,然后扭头走了。

本以为要被反派教做人的江遇宛:就这?

系统顿了顿:“提醒!宿主生命值将减少五点,目前剩余95点。”

刚松了一口气的江遇宛不以为意,五个而已嘛,还剩那么多呢,没在怕的。

下一刻却觉得头晕眼花,心口突突的跳,疼痛不止,快要喘不上气,她强撑了一口气,质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操着一口清甜的萝莉音,欠揍道:“每当攻略对象黑化值增加,宿主生命点就会减少,届时便会感到撕心裂肺的疼,有时,也会是头痛不止。”

“这是惩罚。”

“警告!宿主将昏迷!或有生命危险!警告!周围除攻略对象外无其他人!”

靠。

江遇宛只得提起最后一口气,对着前面那个纵然受伤仍身姿挺拔的少年高声道:“救救我!”

路无殊身上挨了数十鞭,血顺着他的衣服往下滴,他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

最狼狈的模样给少女瞧见,便是他竟也觉有些难堪,这种陌生的情绪吞噬了他,路无殊不适的抿唇。

“救救我!”少女令人心折的声音出乎意料地响起。

他顿住,随即转身。

落满了梨花的地上,静静躺着一个白衣少女,两者竟似要融为一体。

他的瞳仁缓缓动了动,遥遥望着,却未上前。

片刻后,他侧身,指尖对着树枝和廊柱的阴影处虚虚点了点,一个黑衣人从阴影处探出了半个身子。

“想办法把江府的人寻来。”

两日后,临安侯府。

这日夜里,临安侯和夫人沈氏坐在塌前,愁眉不展地看着床上的少女。

少女昏迷了足足两日,药石无医,明显清瘦了些,脸色苍白。

沈氏叹息:“安安这心疾竟是无药可医吗?”

临安侯也跟着叹息一声:“这是从娘胎里带出的病症,就连宫中的太医令都无甚办法,能活到如今已是老天庇佑了。”

“改日必得去谢过质子,若非他使人通知我,只怕...”

这时一声响亮的惊雷划过。

夜幕笼罩,外面下起瓢泼大雨,窗户被随之而起的夜风刮起,斜斜的雨点顺着风进来,落在了床上少女的脸上,惊得她眨了下眼睛。

江遇宛募地睁开双眼,茫然的看着眼前的珠帘纱幔,眼角泛红,控制不住地涌出热泪。

临安侯与沈氏见状一惊,手足无措。沈氏连忙上前拥住她,轻轻拍着少女颤抖的脊背,缓声道:“无事,伯父伯母都在。”

少女蜷缩着身子闷在沈氏怀中,玉葱般的指尖攥紧被角,隐隐发抖,素日里温和莹彻的小脸此刻煞白,满头细汗。

白术尚还在修养,虽放心不下郡主,却也只能远远瞧上几眼,临了时还交代红笺,郡主夜夜被噩梦惊扰,须得人精心侍奉。红笺初初服侍她不久,虽知晓因由,见此情形仍被吓了一跳,立在一旁白着脸。

江遇宛渐渐从那个梦中醒来,屋内湿寒的空气让她回忆起濒死时的感受,她蹙起秀眉,声音纤弱,如同被风吹折的花枝:

“冷...好冷...”

沈氏听清了,连忙使人寻来锦被给她裹上,可少女仍然轻轻颤抖着,神智也未清醒过来,于是又唤人点上炭火。

屋内渐渐热起来,江遇宛终从漫天大雪中脱离,看着眼前满眼担忧的临安侯夫妇,愧疚起来,低低道:“是我的不是,害得家人为我担忧。”

若不是她孤身一人在偌大的公主府瞎逛,遇到了攻略对象,无人侍奉在侧,也不会如此。

话虽如此,可沈氏终不忍得责怪她,于是叹息一身,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你无事就好,出门在外,切记不可身侧无人。”

临安侯也道:“你祖母守了你许久,如今怕是已歇下了,只等明日派人告知她你醒来了,也可不再心忧你。”

江遇宛垂眸应是。

“那便好好休息,养好身子才是首要。”沈氏说罢这句,携临安侯回了主院。

这场夏雨下了两日尚且未停,院中海棠被雨打的湿湿的,却开的正好,不见要谢。红笺收回视线,抬步走进里屋。

房内,镂空浮雕的香薰炉内燃着苏合香,三伏天里仍点了炭火,丝丝热气熏人。红笺觉得有些热,转瞬想到回家不足十日却已昏迷两次的郡主来,叹了口气。

抬眼望去,只见少女半倚靠在雕花拔步床边,手中拿着一面小镜子。颊上雪肌柔白细腻,云鬓峨峨,低垂着眼,只能看到纤长卷叠的鸦羽,眼尾翘起,神色冷清,眉眼间裹着病气,肤色白得近乎透明,似要踏月而归。

实是生得一副好颜色,整个上京再找不出第二人来。

“郡主,淑妃娘娘派了人来接您入宫觐见。”美色惑人,红笺恍惚片刻后终于出声。

她已卧床两日,吃了好些苦药,才将将养回来,已瘦了一圈,下巴已经尖的快要戳人了。

江遇宛心情郁郁,也不愿搭理系统,自她醒来,系统蹦踏过一阵后,也偃旗息鼓了,不再说任务去刺激她。

现下听见淑妃,倒觉得恍如隔世了。许久未见,却记得淑妃是个安静冷淡的女子,受陛下宠爱多年,却始终未曾生育,在宫中独居一隅,甚少与其他宫嫔来往。

“替我梳妆吧。”

日头升起,外面尚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微风携着雨点拂过后院的青石小径,细碎的落地音不绝于耳。

她着身湖青短衫,搭了白色水仙裙衫,因大病初愈,还罩了件白色大氅,撑着一把油纸伞穿过长廊。

见过江老夫人后,江遇宛拿着从朔州带来的长匣,起身上了马车。

作者有话要说:小路:孤可是硬汉!

宛宛:默默翻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