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温葶豁然扭头看向门外。可门窗都关着的,根本看不见一丝一毫外面的情况。
她这幅样子落在伺候的小丫头眼里,便是盼着世子爷来看望。
“娘子别急,世子爷一会儿就来看望您了。”小丫头安抚道。
温葶躺了回去,脑中思绪万千,却只是问:“我躺了几日了?”
全身的疼痛感让温葶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这份痛才证明了一切不是梦,而是她真的回来了。
她记得沈季淮在流放至京城外九十里的地方救下的她,一片山间密林,他们温府所有的亲眷,被押送的士兵拖着往前走。
所有人都遍体鳞伤几乎走不动路了,而士兵们像是得了什么命令,对他们极尽苛责,并不想让他们全须全尾到北荒。
母亲早逝,阿爹和阿兄对她百般宠爱,温葶从未受过这样的苦。刚开始的一路上她一直不停的哭,阿兄护着她不被鞭打,哭到后来她连一滴泪都流不出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麻木。
沈季淮带着人来救他们时,温葶以为终于得救,但下一瞬,四周出现很多黑衣人,她被阿兄推给沈季淮,看着他带着伤逃走。
即便有阿兄引走一部分人,但剩下的人全部冲她而来,招招都是杀招,若非沈季淮始终护着她,恐怕她早就成了刀下亡魂。
饶是如此,她也受了不轻的伤,有几处伤可见骨。
温葶垂下眸,无论如何,她始终欠沈季淮一条命,但也仅此而已,再没有别的。
松雨拧了帕子给她擦拭脸颊,动作轻柔又仔细,想了想回她道:“娘子您在床上躺了七八日了,最初三日高热不退,世子爷都吓到了。这几日也是迷迷糊糊的,昨儿您醒了一刻钟还记得吗?”
温葶摇了摇头。
松雨继续道:“娘子身上的伤可吓人哩,方才奴婢见您似乎梦魇了才叫您。这几日世子爷每日都来看望您,紧张得不得了。”
温葶没出声,沈季淮那是因着阿兄的托付,才会如此紧张,这回她不会再误会他了。
松雨擦拭完毕,端着水盆要出去,被温葶叫住,嘱咐道:“把窗户打开吧,散散味儿。”
这屋子里一股药味,又闷又难闻,前几日是怕她高热见风,松雨瞧着也不是个有主意的,没人提起便也没主动开窗透气。
松雨连忙应了是,放下水盆,垫着脚把窗户打开。
屋里沉闷的空气骤然一散,连胸口的浊气都散了一半。温葶看着床帐顶子发呆,连松雨出去了都没发现。
“二娘感觉怎么样?”一道清朗好听的男声忽然响起。
沈季淮迈步进来,看向床上的人,“我听松雨说二娘清醒了。”
听到男人的声音,温葶怔了一下,旋即她回过神侧头看向他,她的目光始终是平静的。
踏入屋中的郎君身材高大挺拔,身穿乳灰织锦长袍,紧束的腰封勾出劲瘦的腰身,五官清隽挺拔,不笑的时候自带一股疏离感。
可此刻他看向温葶的目光柔和而又怜悯,让温葶感觉十分陌生。
眼前的俊美郎君,跟她记忆里总是冷着脸的沈季淮,仿佛不是一个人。
如此念头只在温葶脑中过了一瞬,便被抛出去,左右沈季淮变成什么样子,都与她无关了。
沈季淮一进门便看向了床上躺着的小娘子,见小娘子却如丫鬟所言已经醒了,心里便长长的松了口气,连带没有好友消息的抑郁都轻了许多。
总算是不负好友所托,把人救回来了。
屋里的窗户打开了,之前屋里浓重的药味散了许多,光线也从窗户洒进来,照得床上小娘子的一张脸白生生的,惹人疼。
听到他说话,小娘子侧脸看过来,五官精致小巧,即便白得毫无血色,也是仙姿卓绝。只是那双眼睛,看向他时,恍惚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让他怔在原处。
沈季淮心中蓦地一动,好半晌才再次看过去,这回她的眼中只余冷淡疏离。
许是隔得太远,看错了也说不准。或许又因为家中初逢变故,又与兄长分离,情绪波动也是有的。
沈季淮站在原处未动一步,只道:“二娘可是有哪里不适,我让人叫大夫来。”
温葶道:“多谢世子,我没有哪里不适。”
“没有不适便好,你醒了我就放心了。”沈季淮道,“若是有需要就告诉松雨,也可直接告诉我。”
“我还有事要处理,二娘你好好歇着。”说罢,沈季淮就要走。
“世子稍等。”温葶叫住他,“不知世子可有我阿兄的消息?”
沈季淮抿了下唇看向温葶,在她期待的眼中摇了下头,“尚未。我的人在四处寻找,若是有叙白的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在沈季淮的预想中,温葶听到没有兄长的消息一定会失望,可是她只是很平静的应了声。
又道:“世子可发现还有人在寻找兄长?”
这下沈季淮眸色微动,“二娘如何知晓此事?”
有另一队人在找寻温白叙这件事,沈季淮也是刚得到消息,就在他跨进温葶房门的前一刻,谁知这刚醒来的温小娘子竟然一语道出。
“我猜测而已。那日的黑衣人追着兄长走了,对付我们的手段皆是想要杀人灭口,如今定然四处找寻我与兄长的消息。”温葶说着拧了下眉,“给世子带来的诸多麻烦实在抱歉,还请世子多加小心。”
沈季淮神色微顿,只注意到她在担忧大家的安全,以为她害怕被人追杀,丝毫没有注意她语气里的疏离。
他安抚道:“二娘放心,我一定会多加小心,你就在府里安心住下,我这院子等闲人进不来,而且我已经吩咐下人们守口如瓶,一定不会泄露你一丝消息的。”
温葶轻轻的嗯了声,心里却道,这偌大的承宣侯府可不是世子爷一人说了算,比如从上一世就视她为眼中钉的承宣侯夫人赵氏,会想方设法的赶她走。
沈季淮看了眼温葶苍白的脸色,便让她好好休息,自己退了出去。
松雨提着食盒进屋,把药碗和饭菜端出来放在桌上,笑着道:“娘子先用些吃食,再喝药吧。”
温葶瞥了一眼饭菜,肚子便咕咕叫了两声,她微微红了脸,让松雨把饭端给她。
沈季淮出了屋,便脚步一转进了书房,书房里候着的张夷、路回正在说话,见他进来连忙住了嘴。
沈季淮看向张夷,“仔细说说叙白的情况。”
张夷面容刚毅,一身黑色劲装,腰间一柄短剑,肌肉微微隆起,一看就是个练家子。他的确也是老侯爷留给沈季淮暗卫里面功夫最好的首领。
张夷面上无情绪,拱手道:“回世子爷,属下带人一路追查,发现了另一波人也在找温郎君,看他们的行事风格,很像军中作风。”
沈季淮面色冷下来,“此事为何会与军中产生联系?你们没有被对方发现吧?”
张夷道:“世子放心,属下很小心。”
沈季淮微微点头,又凝眉道:“此事必然与军中之人有关系,可圣上已经把温家流放,背后之人还要赶尽杀绝,那一定是温家知晓什么秘密,又或者温家有什么把柄,才会让背后的人下此毒手。”
他轻轻踱步走到窗边,“如此一来,白叙被人紧追不舍便说得通了,他或许知晓什么。”
路回眸子转动,小声道:“主子,你说那位温娘子知不知晓那秘密?”
路回十二岁就跟在沈季淮身边,为人机灵又圆滑,跑得快,一身轻功出神入化,专门为沈季淮跑腿,知道的消息也多。
沈季淮目光落在那扇打开的窗棂上,那双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眸又在他脑子里浮现,他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脑袋,蓦地一痛。
脑中忽然出现一瞬间的画面,但消失得太快,他还没看清是什么。
沈季淮忽然的低呼让路回一瞬紧张起来,连忙道:“主子你怎么了?”
主子为了温家郎君的事四处奔走,已经好几日没有好好休息了,如此下去身子可受不了。
沈季淮摆摆手示意没事,他拧着眉道:“二娘应当不知此事。”
路回喃喃:“也是,温郎君乃是嫡子长孙,这种密辛必然只会告诉他。”
沈季淮让张夷继续让人隐秘的寻找温白叙的消息,再三叮嘱不能被追杀的人察觉,一旦暴露了,恐怕会给承宣侯府带来麻烦。
张夷领命而去,路回也退出书房,屋里一时只剩下沈季淮,他坐在案桌前,提笔在纸上写下温府,温府因温父温子晋勾结三皇子而获罪。
三皇子又因囤私兵,且贪墨银两,证据确凿被皇上赐死。
温子晋身居监察使要职,本就敏感。证据一出,圣上自觉被亲封的监察使和儿子同时背叛,怒不可遏,一时昏了头,都判了斩刑。
如今尘埃落定,可背后之人依然不放过温家血脉,足以说明这其中必有蹊跷。
沈季淮在温父连了一条线到温白叙的名字上,又在温白叙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笔尖微顿,沈季淮又在一旁落下温葶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沈季淮:别问,问就是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