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是夜。

沈季淮躺在床上睡得不太安稳,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可这个让他本能的非常抗拒,好似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揭开,一旦他看清了,就会鲜血淋漓。

许是他过于抗拒,梦中画面非常模糊,他挣扎着想要醒来,忽然一个人影回过头来,他看见了一双眼睛。

那双眼盈着满满的笑,像是盛满了满天繁星,看向他时里面满是浓浓似水柔情,看着那双眼,他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想靠近一些。

下一刻,漫天的血色扑面而来,他垂头看见自己身穿轻甲浑身是血。

梦中画面骤然破碎。

窗外虫鸣鸟叫,温葶一夜好眠。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轻松的睡一觉。

松雨听到声响从外面端着水进来,见她已经醒了,便动作麻利地扶着温葶坐起来,给她擦拭。

细细地给她擦拭过收拾好,松雨笑着道:“娘子一会儿用些早食,奴婢给您端药来,今日是大夫复诊的日子,想来应该会好许多了。”

温葶微微颔首,露出一个笑来,“好。”

松雨愣了愣,眼前娘子肤白貌美,就跟画中仙女一般,只这么一笑,便让她觉得心口狂跳。只不过温娘子唇色惨白,看起来柔弱无依,让人心生怜爱。

她还记得世子爷刚把人带回来时,娘子在昏迷中眼角也有泪意,偶尔醒来时也是哭着的,嘴里喊着‘阿兄’,好不可怜。

温葶用过早食,松雨便带着大夫进来给她诊脉,大夫目不斜视不卑不亢,搭着她的手腕认真地诊脉。

这位大夫是承宣侯府的人,上一世他也给温葶瞧过病,那时候温葶心思哀恸,又无心用药,伤口恶化,久久不能痊愈,让这位陈大夫大为恼火。

陈大夫把完脉收回手,又仔细瞧了眼这位温娘子的面色,点了点头道:“小娘子恢复得不错,病人养伤需要心平气和,不骄不躁。膳食上要温补,药饮要按时服用。”

温葶眉眼始终平静,温声问道:“敢问陈大夫,我何时能大好?”

陈大夫手中一顿,想了想道:“药方我重新开一副,你身上伤口较深,正所谓伤筋动骨一百日,需得再静养两月,一月之后才方能下地。”

“一月之后?”温葶微微抬眼,陈大夫对上她眼便别过头去嘱咐松雨,“这是给温娘子伤口敷的药,三日一换,记得伤口别沾水。”

温葶默然,上一世距离如今实在是有些久远,很多事都记不太清楚,可她依然记得那时陈大夫是说要两月才能下地,如今就成了一月,莫非因着她重活了过来,有些事便改变了。

陈大夫看诊完也没多留,提着药箱便走出去。

路回走进书房便见主子在忙着写什么,凑近一看,竟是在画画,画的还是一双眼睛。

画画就画画也没什么,可光画一双眼睛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什么线索。

“何事?”沈季淮忽然出声道。

路回连忙回话,“方才陈大夫给温娘子看诊了,说恢复得不错,再有一月便能下地活动了,陈大夫现下往书房来了。”

沈季淮手上笔锋一收,直起身端详画的眼睛,随口道:“我已经没事了,让陈大夫不必进来。”

陈大夫立在门口,道:“世子,夫人让我来给您瞧瞧。”

夫人之命他哪里敢违,还得回去复命才行。

知道母亲向来固执,沈季淮放下笔,走到圆桌坐下伸出手,“既然如此,陈大夫便瞧瞧便是。”

沈季淮素来身强体壮,又年轻,但凡受点小伤也很快就恢复了,日常连汤药也不必喝。

这回若非带着温葶回府,无论如何都瞒不过母亲,沈季淮不会让母亲知道他受伤了。

人他都带回府了,也不能扔出去让人抓住承宣侯府的把柄,承宣侯夫人只能捏着鼻子让他把人带入府中,看到他身上的伤时,脸色黑沉如墨。

为此他甚至不得不捏着鼻子喝了几碗药,好在他身体好,没几日便好得差不多。

陈大夫把完脉,又看了眼他的伤处,发现已经结痂,点头道:“世子年轻身体强健,恢复得极好。”

沈季淮点头赞同,“只怕陈大夫再晚些来,这结痂都要掉了。”

陈大夫被他这一嘴搞得愣了一下,一贯不苟言笑的脸上都露出一丝笑意。

这位世子爷的性子当真是极好的,只是身在侯府,也不知这性子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沈季淮又问了温葶的伤,陈大夫如实以告,还是那个说辞,便告退去给承宣侯夫人赵氏回话。

那日情况及其凶险,黑衣人招招致命,全部冲着温家兄妹而去,沈季淮本就带的人少,带着温葶腹背受敌,只能尽可能护着她。

人滚到山坡下,直到张夷带着人来支援,才把温葶救回来。

自从他与温白叙交好,就知道他有个宝贝妹妹,如今温家遭难,白叙又失去踪迹,他怎么可能丢下她不管。

沈季淮自觉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

承宣侯府夫人赵氏的院子里,大丫鬟未绿正端着一碗小厨房刚熬好的燕窝跨进去正屋花厅。

陈大夫在跟赵氏回禀,赵氏端庄的面上浮出淡淡不悦,道:“你说那温娘子还要一月才能下地,不是日日在用药,为何还要那么久?”

陈大夫之前就得了夫人屋里人的提醒,心下一叹便回道:“回夫人的话,那温娘子伤势严重,一月之后也只能下地而已,并非痊愈。若真要恢复如此,就凭温姑娘的身子,怕是要三月有余才行。”

一月,是在夫人房里下人授意下才这么说的,他也觉得心中有愧,可府中谁说了算,还不是都是看赵氏的脸色。

赵氏淡淡的嗯了声,又道:“世子可询问过了?”

陈大夫回道:“世子问过,我也是如此说的。世子伤势已经大好,夫人不必忧心。”

赵氏点了头,未绿送陈大夫出去,给了赏银。

未绿回来便见夫人倚着圈椅闭着眼揉捏额角,她连忙上前双手按捏肩膀,轻言细语道:“夫人又忧心了,可是又头疼了。”

赵氏睁开双眼,她常年掌管承宣侯府庶务,自有一番威严,此刻眉心微蹙,更显气势。

“我又何尝想忧心这些,那温葶一日不离开咱们侯府,便一日让我提心吊胆。”赵氏说着便想到自己儿子,“淮儿就是被我护得太好了,才会如此天真,什么人都敢救回来,那可是罪臣家眷!”

赵氏猛地坐直身子,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得恨了,“竟然还敢为了一个罪臣之女忤逆与我,叫我如何不恨。”

未绿连忙轻拍她后背顺气,连声安抚道:“夫人莫要生气,当心气坏了身子,世子还需要您护着呢。”

是人都夸她养了个好儿子,既孝顺又长得好,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好,在外光交好友,没人说过他一句不是。

赵氏从前也为此欣喜,谁不喜欢别人夸赞自己的儿子呢,可如今她后悔了,为了一个好友,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还敢冒险去救人。

她知道此事时,几乎差点昏过去。

打也不是骂也不对,她第一次不知如何处理。

未绿见夫人气得狠了,立即道:“我让春意再去敲打一番,夫人放心绝不会透露出半个字。一个月后,待那温葶能下地,奴婢便着人把她赶出去,自此与咱们侯府没有任何相干。那是即便世子爷再如何顾忌好友,那也是仁至义尽。”

赵氏之前便第一时间如此吩咐下去,任谁敢说一个字,便立刻乱棍打死,下人也没人敢往世子爷的院子去一步。

如今听未绿再次提及,只微微点了头,但眉头依然紧锁着。

未绿便道:“夫人可是还有什么顾虑?”

赵氏神色变换,忧心道:“那温葶据说长相绝美,乃是出尘之姿,你说淮儿会不会对她起了心思?”

她如今担心的便是如此,若是淮儿真起了心思,依着他执拗的性子,这块烫手山芋便砸在承宣侯府里了。

如今温葶又住在淮儿的院子里,保不齐日久生情,若是有这么个万一……

赵氏心里一冷。

未绿闻言默了默,复又笑着道:“夫人过虑了,这京中的漂亮小娘子们数不胜数,咱们世子爷若是瞧得上,您哪里还会忧心他的婚事,即便那温葶是个美人,有几分姿色,也不至于就把世子爷迷丢了魂儿。”

未绿自觉对世子爷算是了解,又道:“世子爷您还不知道吗,不过是顾念那位温郎君的情谊罢了,照顾他的妹妹。”

经她这么一说,赵氏便觉得有几分道理,点了点头,像是说服自己道:“你说得有几分道理,淮儿必不是眼皮子浅的人。若非当初温白叙救了他,他如今也不会如此冒险去救温葶偿还人情。”

赵氏终究摆摆手,“罢了罢了,待她能下地,便把她赶出府去。”

温葶望着窗外的梧桐出神,一月之后她便能下地,到时她要想办法离开承宣侯府,可在此之前,她必须先寻到阿兄的踪迹才行。

身后有人追杀,阿兄即便知道沈季淮的人在找他,他必然也不敢露面。索性这些人也不敢大张旗鼓的找,只能暗地里寻阿兄。

那阿兄会躲在哪里呢?阿兄可知她被沈季淮带回了承宣侯府?

作者有话要说:沈季淮:只是偿还好友之情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