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母女俩不欢而散,沈季淮送走沈瑶,又转回来看了眼躺在床榻上面朝里的阿娘。

赵氏面朝里,背对着他,沈季淮无奈喊了声‘阿娘’,赵氏不理他,他往前走了几步,赵氏终于开口了。

“你别过来,我要休息,你回去吧。”

知道阿娘此刻心里难受,沈季淮便顺从往外走,又听她说温葶那边她会安排人照顾,让他不必忧心,公务重要。

沈季淮应了是,跟她告退便往虚竹院走,一路上想到阿娘和阿姐,他居然觉得比处理公务还让人头疼。

踏入虚竹院月门时,他下意识停住脚步,往东厢看了眼。

路回跟在他身后没注意,差点一头撞上去,堪堪停住脚,见主子看向东厢,路回心里一咯噔。

主子不会把怒意发到温娘子身上吧,好似是温娘子说了什么,夫人才会让大娘子回来,两人便起了争吵。

好在主子是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回了屋,只是不知道是否是月光的关系,他瞧见主子眸中好似有光闪过。

东厢里,温葶早就睡下了,只是迟迟没睡着。这几日她感觉恢复得还不错,如今吃得好睡得好,心情也大好,恢复得很快。

晚些时候,便又听松雨来说,沈瑶被沈季淮送走了,赵氏被气病了。她不禁回忆了一下,前世关于沈瑶的事。

前世赵氏知道林英睿养外室的事儿时,已经是半年后了,那时府中办大事,沈瑶独自回来,整个人都瘦脱形了,赵氏细问之下大怒找上了林家,可林家却说是沈瑶自己生不出孩子,他们承宣侯府即便霸道,也不能让林家断子绝孙吧。

那时外室已经怀有身孕,林家要把人接回府中,可赵氏不愿意,林家便说既然如此,那便以七出之条要把沈瑶休了。还没等赵氏出了这口气,沈瑶便自刎了。

宁愿自刎在林家,也不愿被休妻。

那时温葶便觉得沈瑶太傻了,娘家为她撑腰,竟还会为了一个男人自刎,实在可惜。如今她提前与赵氏说了,还以为赵氏能阻止一番,谁料母女俩产生了争吵,瞧这样子,沈瑶是两辈子都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温葶把念头抛到脑后,很快进入梦乡,这是自己的人生,自然都是自己的选择。

接下来的几日,温葶每日都好好喝药吃饭,听着松雨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消息,日子倒也不无聊。

听说夫人在屋里病了好几日都没起身,显然是被大娘子气得狠了,可承宣侯竟然一次也没去瞧过,在府中呆了两日便急不可耐的走了。

老夫人倒是让嬷嬷来看了,可带来的话,话里话外指责她丢了侯府的脸,这后宅的事儿都管到人家林府去了。

赵氏面无表情地听完,便请了嬷嬷出去。

赵氏不是不懂捧高踩低这个理,只是近年来娘家没落让她感受特别明显,而夫君是个糊涂人,没本事还爱美色,更没有指望。如今便也指着自己儿子出息,给她撑腰。

大房和三房两个妯娌倒是没到她面前讨嫌,可留在府里的两个姨娘,便托着来请安的借口,明里暗里嘲笑,她冷眼看着她们,心中平静得很。

温葶只当个饭后谈资听着,赵氏的承诺并没有因为病中就失言,她整日的饭菜和药汁都被特意安排过的,闻着就跟之前有区别。

陈大夫来复诊时,目光看向温葶也觉得诧异,捋着胡子道:“娘子恢复得很好。”

见到如此听话的病人,陈大夫便又嘱咐了几句,温葶一一都听着记下,对自己好的,就应该多听听才对。

上回因着夫人的关系,陈大夫不敢用自作主张,这回也是因着夫人的吩咐,陈大夫开药时便更仔细了些,用了更有效又对症的药方。

嘱咐时也更仔细了,毕竟夫人自个儿还在病中,依然想着这位温娘子,那足以让他仔细对待。

沈季淮初上任大理寺,只是个小寺正,并没有多少事物,这几日便是熟悉公务,每日按时去衙门便可,到了时辰就回府。

赵氏借病不出,沈季淮日日上门请安,路回派人打听回来的消息比赵氏派人打听得更全。原来林英睿与阿姐成亲不久,便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那是林母放出去的婢女。

沈季淮去了赵氏屋里,见人靠卧在床榻上,精神看起来不错,只是脸色淡淡,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阿娘,今儿外面天气不错,可要出去逛逛,儿子陪您。”沈季淮走到床榻边上的凳子上坐下。

赵氏正在翻看账册,闻言抬眼看他,又瞥了眼外面的天气,看向儿子眼里就带了几分笑。

她缓声道:“得了,衙门里如此清闲,竟然还有空来陪我。你有这份心意阿娘便知足了,去忙你的吧,我没事。”

沈季淮只是看着赵氏,道:“阿姐那边阿娘准备如何办?”

赵氏看了眼日渐沉稳的儿子,颇觉欣慰,只是道:“你阿姐那边我来处理,你是男子不便管别人家后宅之事。”

便是她是沈瑶的母亲,也被人说管别人后宅的事,若是沈季淮去插手,于他的名声无益。

不过赵氏却打定主意先不管沈瑶,她如今算是明白了,有些事便是要亲身经历过,否则任谁说了也不会明白。

沈季淮一如往常回了虚竹院,跟松雨询问了温葶的伤势,温葶正巧在屋里听见了,她想知道有没有阿兄的消息,便让松雨请沈季淮进来一下。

沈季淮跨进屋里,便见温葶精神不错,脸颊似乎也丰盈了些,目光熠熠。

温葶冲他微微颔首,道:“有劳世子关心,我已经好多了。敢问世子,可有我阿兄的消息了?”

那日与他说了阿兄可能的去处之后,温葶便觉得他对自己的伤势格外关心,日日都要询问松雨。她想着,是他盼着自己痊愈,那便能早些离开。

他的如此想法,温葶也很是赞同,她觉得自己好得很快,再过不久便能下地了。

沈季淮见她一副迫不及待想离开侯府的样子,心里蓦地出现了一丝燥意,连带着她脸上的那抹笑,都让他心里不舒服。

他的声音便沉了几分,道:“派去的人蹲守在铺子周围,我们不敢打草惊蛇,铺子白日里如常,目前尚未得到白叙的消息。”

温葶点头,心里一转,便觉得白日如常或许是好消息。

她微微侧头,见沈季淮眉心微蹙,下意识便道:“世子似乎在发愁,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若是为了她与阿兄的事,本就欠他人情,会让她觉得欠他更多。

话一出口,温葶又觉得自己多话了,不论欠他什么,她都会记下,如此一问倒显得她似乎在意他似的。

沈季淮没想到她会如此问,只当她以为自己在为温白叙的事情发愁,便摇了摇头道:“无事,只是在想我阿姐的事情罢了。我阿娘让我不必关注此事,可毕竟是我阿姐,即便我不认同她的想法,可让我不管,我心里始终挂念着。”

沈季淮性子开朗,也是骄傲的,从未想过别的法子去找林英睿出气。

待话说完,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对温葶说了这么多。

温葶忽然轻笑了声道:“世子爷若觉得心里不舒坦,倒是可以用点别的法子惩戒一下那林英睿的,正所谓月黑风高时……”

沈季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以为她说的是毁尸灭迹,顿时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这抹惊讶也被温葶瞥到了,她轻笑了声道:“我可不是让你去杀人,世子这是什么表情。”

沈季淮这才知道自己泄露了情绪,可瞧着温葶生动的样子,便鬼使神差顺着她道:“那二娘说的是……”

温葶看他一眼,“套个麻袋,世子想出什么气都行。”

沈季淮眼里、唇角俱是笑意,煞有介事点头:“二娘说得甚得我心。”

虽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可惩罚恶心人,这种法子便够了。

此话一出口,温葶的脸色便变了又变,所有的情绪都被她藏起来了,窥不了一丝一毫。

沈季淮也收敛了笑意,瞧了眼温葶淡下来的情绪,顿觉是否自己说错了话。

回了书房,沈季淮捏了下眉心,坐回案桌前提笔写字。

他在默写翻看到的关于沈家的卷宗,这份卷宗在大理寺和刑部各存了一份,不过在刑部时他没见到,今日他还是趁机去翻看了一遍。

沈季淮记忆力超群,看过一遍便准确默写下来,待到写完后他直起身又仔细看了遍,眉心便越蹙越紧。

温家的案子过于蹊跷,温父如此重臣,又在都察院任职,就这么轻易被定罪,皇上甚至没有复查一遍,这实在说不过去。

如今温家这案子风头尚未过去,三皇子之死也甚为敏感,府衙中也没人继续查证此事。

沈季淮书房中的烛火亮了半宿,第二日一早便叫来路回,吩咐了一番后,让路回去办事。

时辰还早,他一如往常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功,可时不时的总会往东厢看去。沈季淮只觉得烦躁,眉宇间皱得更深。

他手中剑一收,冷着脸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