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三四天，刘一琴那边还是没有消息，许令也没有催她。

他和白白闷在房子里发霉长蘑菇，白白倒是从来没有提过要许令带她出去玩的请求，她自己对着家里的扫把都能发呆半天，不知道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有时候许令见她发呆，实在忍不住手痒，大手一薅，就把白白一头本来就蓬的头发薅得炸开。

头顶爆炸头的小孩慢慢转身看向许令，目光里倒是没有谴责，毕竟白白现在明显还没有打开审美这个开关。

她只是来看看这个自己目前叫哥哥的人又想干什么坏事了。

当然，这纯粹是许令猜测的白白的想法。

他干了坏事也不心虚，就欺负小孩子不懂。不过作为补偿，他一把将人抱起来，拿手机给她放了小花仙第一季动画片。

抱小孩的动作娴熟无比。

欢快的片头曲播放，白白恹恹的神色突然一变，脸上露出许令从来没看过的激动。

即使这种激动的情绪乍一看很浅很薄，但出现在白白脸上就说明她此时是真的很激动了。

小孩跟着片头曲哼起来，身体不自觉地左右摆动。

许令凑过去听她唱。

片头曲里唱：“谁在黑暗中找寻，那黎明的曙光。迷路的孩子啊，他忘了回家的路。”

白白唱：“嗯嗯嗯嗯哼哼，嗯嗯哼嗯嗯哼……”

词不对词，五个字的调勉强有一两个在调上。

再看她的样子，小小的手捏成拳头，为了跟上片头曲脸用尽全力，脸都憋红了。

但最后，唱的差不多是一首完全不相干的歌。

许令丝毫没有怜悯之心，直接笑倒在沙发上。

沙发都被他笑得在震动。

白白没有理他，很认真地跟着片头曲唱完，等正片开始播放后，她把脸凑近屏幕研究了一下怎么暂停，暂停成功，她才默默地把视线给了许令。

这时候的许令终于笑完了，懒洋洋躺在沙发上。他难得觉得热，撩起额前的头发，立体清秀的五官尽数暴露在阳光中，透着他这个年纪本该有的肆意。

“看我干什么？”他明知故问，一双狭长眼睛弯起来。

经过这些时间的相处，许令发现白白是个有点迟钝的小孩，大部分时候她对于别人的情绪没办法很好的感知到，比如他生气得跳脚的时候，要是别人在场早就怕得跑路了，而她还能慢吞吞地吃着饭，或是做着别的事情。

根据这些事情，许令认为这一次白白肯定连他在嘲笑她五音不全都看不出来。

他甚至还想着，等会儿白白问他为什么笑，要用什么理由呢？

许令单手支着额头，脸上笑意懒散，莫名看出点柔和。

要不就说是因为她唱得太好了，笑是因为太羡慕了吧。

许令十分恶劣的想。

还没等他说什么，白白就从沙发上站起来。

因为许令是躺着的，白白站起来后还真有了几分身高上的压迫感。

她眯了眯眼睛，蹦出一句话。

“哥哥，大坏蛋。”

许令有闲心想：这表情不会是和他学的吧？还挺像。这是不是说明小孩很崇拜他？肯定是。

但是下一秒，白白艰难举起了沙发上比她人还大的靠枕砸向许令。由于惯性，最后连人带枕头一起砸在许令身上。

胸前被痛击。

“咳……”许令差点内伤。

他小心托着小孩的脑袋，难以置信，超大声质问：“你这是打击报复吗？”

白白刚从他身上爬起来，人摔得有点晕，但听到许令的话后很严肃地点头。

于是许令更生气了，他轻轻捏住白白的婴儿肥，恶狠狠地，“我不是你最崇拜的哥哥吗？”

白白朴实指出他话里的错误。

“我没说过。”

小孩板着脸，很确认自己没有说过。

许令气急败坏：“……说过！我说说过就说过。”

白白摇头，很认真，“没有哦。”

面子得不到满足，许令要气死了。

他站起身，气势汹汹地在沙发上找了一通，把手机找出来。

然后，点了个外卖。

……

“你吃什么？”臭脸的大男生离白白远远的，利用自己长手长脚的优势把手机递过去。企图用这种超远的距离表示自己现在在生气，并和白白划清界限。

手机屏幕上已经不是刚才的小花仙了，而是各色菜的图片。

白白举起手机，晃晃，上面的页面还是没有变化，她脸上有一瞬间空白神情。直直看着手机有一分钟后，她才慢吞吞开始滑动屏幕。

在许令的培训下，点外卖的流程白白已经很熟了。她现在甚至能做到在许令让她点外卖的时候打开与商家对话框，发语音说请哥哥姐姐做菜的时候少放辣椒，哥哥身体不好。

当时许令发现这个操作后，惊奇了好一阵子，而后又洋洋得意，说白白跟在他身边，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变得更聪明了。

当然，没有人迎合他那句话。

两人都点好自己想吃的，许令还跟老板说分量少一些。

这回点的是家新店，老板听多了行业内同行互相栽赃陷害的故事，一看到许令说分量少些，又一看是个男性，顿时脑海中各种阴谋诡计，总结成一句话——

这肯定是对家来搞我的！

于是一边连连说好，一边得意地拍着胸脯说多亏自己聪明，然后给许令炒菜的时候加足了分量，把人当成猪来喂。

我都这样了，你还能从哪里挑我的刺？呵，别想给我差评。

于是等十几分钟后，外卖送到许令手上，他敏锐地察觉到分量不一样。

皱着眉打开外卖盒，里面是几乎喷出来的饭和菜……

又看了看白白的，因为点的是儿童套餐，量和以前差不多。

他没打算去找老板问怎么回事，毕竟饭已经送过来了，再问也无济于事。虽然众所周知许令是个脾气很差的人，但他也不喜欢做无用功。

白白开始安静干饭，许令则沉着脸，吃饭跟吃毒药一样。

二十分钟过去，白白的饭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她拿着小勺子一点点将堆成山的饭和菜挖下来，从右吃到左，如果做吃播的话，应该会非常受强迫症者的喜欢。

越吃脸色越沉还差点吐出来的许令抬头看到白白的餐盒时，先是一惊，后来又皱眉，接着脸色一变，成了又妒又羡，表情可谓十分丰富。

盯着白白半晌，许令神色莫测，他突然笑起来，年轻的脸被笑出了和蔼的感觉。

“白白。”

白白歪头看他。

“到你报恩的时候了。”

白白还是没听懂。

于是许令脸色又是一变，他做出阴恻恻的样子，却说出有点可怜的话。

“能不能帮我……吃一点？”

凶巴巴的表情维持着一个哥哥最后的尊严。

白白摸抓紧小勺子，点头：“好哦。”

爽快得许令怀疑白白没有听懂，他压下喉咙间涌上来的不适感，“还吃得下？”

白白再次点头。

许令别扭地说：“吃不完就给我。”

他把没有动过的那部分饭菜分了一些给白白，见小孩一口一口慢慢吃饭，他才继续吃自己面前的。

脸色又青又冷，眉头皱得紧紧的。

事实上，一个高中男生吃这个分量完全吃得下，但是许令长年胃不好，又厌食，除了辣味重的东西几乎吃不进多少。可同时他又因为某些原因接受不了浪费食物，对自己面前的食物有着几乎偏激的执着。

恶心的感觉几乎像涌过来的潮水将许令的头顶淹没，他虚虚遮着下巴，平息身体的不适，顺便朝白白看过去。

她吃得很认真，一勺吃完才会挖下一勺。

只是……

许令眯起眼，发现白白吃饭的动作越来越慢了。

刚刚挖了一勺饭进嘴巴里，竟然到现在都还没有嚼两下。

许令心里有了个难以接受的猜测，他瞳孔巨震，狭长的眼睛都不禁瞪大了。

别睡着了啊？

他崩溃站起身，伸出手，“白……”

下一秒，白白的头直直往前倒，一下子砸进外卖盒里。

不动了。

许令当即跳起来，一个箭步过去拎着衣领将人提起来，看了看小孩的样子。

还好，只是脸上沾了菜叶饭粒和油渍，呼吸平稳，睡得很香。

这是许令第一次见识小孩说睡就睡的本事，简直一秒到位，让失眠症患者羡慕得痛哭。

许令松口气的状态只维持了一秒，因为下一秒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外卖盒被白白一脸砸得裂开，饭盒菜混合在一起，在桌面铺撒开来。

汤和油溅在地上，黄黄的一大片正在地面蜿蜒，流淌，折射出黄澄澄的油光，上面飘着几片绿油油的菜叶子。

而白白脸上此时还滴答滴答的，往地上滴着脏兮兮的汤汁。

这绝对是任何需要干家务的人，此生都不想看到的场面之一。

许令很深，很深，很深地吸了口气，企图平静，但是下一秒他依旧暴跳如雷，像条被人捏住尾巴亮出獠牙四处乱咬的暴躁蛇。

这事怪谁？

首先，小孩是没错的，那么怪他自己？这更不可能了！

思来想去，最后许令咬牙切齿地想，等会儿绝对要去给老板打差评。

此人无能狂怒。

可生气归生气，该做的事情还是跑不来了，他跟个怨种似的，憋着一股气把客厅拖了三遍，桌子擦了五遍，屈尊降贵给白白洗了脸又洗了头，用吹风机给她悉心护理了一下头发，做完这些又把人抱回床上睡觉。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晚上十点。

许令坐在沙发上出神，这是属于人门忙碌之后最惬意的时光。脑袋放空，身体被掏空。

忽然间，余光瞥到了什么，许令慢慢转头看向桌子上，只见上面还摆着一盒饭菜，犹带余温。

是他没有吃完的那半份……

差评，绝对要给老板差评！

许令这会儿更像能喷火的蛇，再次无能狂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