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阴郁蛇系恶人主角哥哥
刚才经过许令谨慎检查确定已经睡着了的白白,此时竟然站在门口直直看着许令。
许令懵了,条件反射把饭菜藏在背后。
要不是亲身经历了今天的事,许令是不会相信世界上有这样奇怪的事情发生的。
他都看过了,真的在睡觉,不是装睡也不是马上要醒。而且他都关门跑出来了,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合理吗?这合理吗?
许令几乎要崩溃。
养小孩真的好难。
他一整天都表现得不开心,脸臭得不得了。
但天色渐晚,小孩回了房间睡觉后。
许令双手枕在脑后,半靠着沙发。夜间月亮的光从窗户透进来,在沙发和地板上洒了一大片皎洁的光。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住了十来年的旧房子好像和以前不同了,没那么冷清,也没有了垂垂沉暮之气。
想着白天的事情,许令一改往日阴郁,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那个小小的孩子总是不爱说话,但每次开口说话都是和他有关。
不管是盯着他不让他吃辣椒,还是在浴室里央求他陪着玩打水仗,这些在旁人看来可能无聊又烦躁的事情,对于许令来说却是珍宝。
可每当这时候,许令又会扪心自问。
他真的能抚养好一个孩子?
如果说因为一个人太孤独,所以把本来有无限可能的孩子留在身边,而后又因为自己不够负责让她失去了很多种可能,那他无疑是自私自利的。
小孩确实体贴又可爱,但把十几年来对亲人的期盼放在她身上,对她来说是不公平的,太过沉重的。
孩子之所以是孩子,就是因为他们无法被定性。四岁的时候喜欢的,等到了五岁就可能不喜欢了。
许令不想满怀期待,最后迎来的是小孩不能理解又嫌弃的目光。
他确实,卑劣又自私,胆小而谨慎。
就像他的那些混混朋友给予的称呼——“毒蛇”。
蜷缩在阴暗的角落,满腹心事。
许令按了下眉心,闭上眼睡觉。
或许是睡觉前想得太多,一些不应该出现的东西悄然窜进梦里。
年幼的他,被丢在这条老街的他,没有人要被像垃圾一样丢弃的他……
一个个画面在飞快变换,如同退了色的老照片。
许令在无意识的情况下背部拱起,面向沙发里侧蜷成一团。
这是最能让人感到安全的姿势,似乎依旧在被母亲好好保护着。
这是许令在有意识时绝对不会做的姿势,他自认为没有那么脆弱,却还是在有关过去的梦的影响下蜷成一团。
高个子的男生在窄小沙发上即使蜷缩起来,空间也并不宽裕。
他更像是悬崖边上被丢弃的一颗种子,颤颤巍巍,可能下一秒坠入悬崖,但也可能在悬崖边上顽强地扎根发芽。
隔着一堵墙的隔壁卧室里,白白睡在原本属于许令的床上。
就算只有她一个人,她也很规矩地只占了床边沿的一小块地方。睡姿规整,双手放在小腹上。短短的腿并拢,挺得直直的。
她也在做梦。
梦里有个和哥哥长得很像的人,不过梦里的哥哥坐着轮椅,穿着黑漆漆的衣服,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凶。
哥哥在一个很大很大的房间里,身边站了很多人,和对面的人对峙。
有人在喊:“许令,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哥哥没有说话,低头拍了拍自己膝盖上盖着的毯子。
别人都穿着短袖,只有他穿得严严实实,腿上还盖着厚实的毯子,像是入秋。
对面的人又喊:“就算那些人以前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但你可以用法律制裁他们,你没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命!”
“想想你的好兄弟,他为了救你连命都丢了,你现在却在这里干什么?让他的牺牲变成个笑话?现在束手就擒,到时候我可以给你说情,从宽处理。”
许令依旧没有抬眼看对面企图劝说他的人,狭长的眼低垂,薄成一线的唇勾了勾,配上一身纯黑衣服更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有个站在许令身后的人张狂举着枪,“你说孙南?那也是他死有余辜。谁让他背叛我们许哥的?”
负责谈判的人还在继续劝说,站在他们身后的人交换眼神,低声交谈几句。
“看来今天是谈不拢了,不如先抢占先机。许令这人在京城领导人那边都挂了号了,势力大,人又狠,呼风唤雨的,不可能被说动。不过今天他今天只带这么一点人出来,是我们的机会。”
“对,尽早解决,为民除害。”
嘈杂的对话还在继续,但白白已经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了。
渐渐的,她只能看到哥哥一个人。
他依旧慢慢摸着盖在腿上的毯子,动作轻柔又温和。而他一直用修长手指摩挲的地方,有个歪歪扭扭的疙瘩,看起来是小孩子笨拙地用针线缝上去的。再仔细一看,又会发现这张毯子其实不是毯子,而是一件衣服。只不过因为太过陈旧而看不出原本模样。
接着,突然响起一阵巨响,房间震动,那些原本还在说着什么的人突然拔腿往外跑。
不管是原本站在许令身后像是在保护他的人,还是站在他面前对峙的人,没有一个人能想起他。
许令并不慌乱,虽然这场爆炸在意料之外,可在一众人拼命逃离的场景里他竟然还笑了笑。
这个笑容并不像先前的那样讥诮癫狂,反而眉眼低垂间展露柔软,像是想到一个被他藏在心底的孩子。
炸响声一声响过一声,惊心动魄。
最后一片火光。
白白抓紧小肚子上的衣服角,茫然瞪大眼睛。她对着黑漆漆的房顶发了半晌的呆,面瘫脸上才迟钝地出现对于刚才梦的反应。
她细小的眉毛皱起来,似乎遇见人生最难解的题。
爆炸?哥哥?坏人?
四岁的小朋友是《小花仙》的忠实粉丝,知道搞破坏的是大坏蛋。但也仅是了解这三个字,对此并没有什么厌恶或者更深的了解。
而在这场梦中,相比于哥哥是个大坏蛋这件事,她更多意识到的是,哥哥被人欺负了。
不然怎么会坐轮椅啊?
老师说过,受伤的人才要坐轮椅,受伤很痛的,比摔了一跤还要痛。
小朋友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严肃,嘴抿得紧紧的,然后从床上爬下来,打开房门往外走,婴儿肥随着动作一颤一颤。
夏天的月色很好,沙发对着窗户,正好被月光照得清清楚楚。
哥哥在沙发上蜷成一团,好像很冷的样子。
因为刚醒,小朋友的眼睛感觉被黏住一样,不能完全睁开。于是白白耷拉着眼在沙发前面蹲下来,双手托腮,一脸严肃。
梦里的事情越来越记不清楚,如今她只记得哥哥被人骂是大坏蛋,还有被别人欺负了这两件事。
白白还很小,她不知道大人们到底是怎么评判好人和坏蛋的。但在她目前仅有的短短人生经历中,哥哥是个好哥哥,白白不想让别人骂他是大坏蛋,也不想别人欺负他。
白白面瘫着一张脸,像个大人一样,叹了口气。
那她就先保护哥哥吧!
小孩小拳头握紧。
此时,许令动了动,仿佛在梦中看见了什么不想看见的东西,脸色越来越白,眉头皱起,整个人也蜷缩得更厉害。
绷紧的薄睡衣下依稀可见瘦削的背脊。
白白揪了揪自己的衣服,站起身往前走一步,但害怕被拒绝所以又往后退了两步。随后一想,哥哥睡着了呀,于是小朋友面无表情地松了口气。
她小心伸出手,握住许令不安翻身时垂落一侧的手。
那只手握成拳头,很用力,青筋暴起。
白白小脑袋歪了歪,想起刚才看哥哥好像很冷的样子,于是她双手捂住许令的手,像捂着小孩子最心爱的宝物那样,小心翼翼,眼神明亮而充满祝福。
“哥哥不要怕呀。”她小声说。
学着以前看别人的妈妈安抚小孩子的样子,拍了拍许令的手。
那只微凉的手,慢慢被一双稚嫩小手捂得温热。
睡梦中的许令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紧缩的眉毛渐渐松缓。
他在混沌之中似乎听到了安抚,声音平直,没有起伏,但丝毫掩盖不了奶声奶气。这道声音让他即将跌落悬崖的身体又站稳,一瞬间抵达安全之地。
不安和恐慌在这一刻消失殆尽,所有神经都在告诉他,现在是安全的,舒适的,柔软的。
于是许令放松下来,安稳睡过去。
白白双手捂着哥哥的手,不知不觉间也开始打盹儿。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一不留神抵着许令的手睡着了。只是睡着后身体渐渐往旁边倾斜,头离开沙发那瞬间的悬空感让白白一个激灵,茫然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许令,见他睡得安稳,然后挠挠脸安安静静自己回房间继续睡觉了。
夜晚的事情随着逐渐消失的月光而隐没。
白白寡言少语,性格也内敛,从来不会主动说这种事情。
而第二日白天的时候,许令褪去夜晚的一切,又是那个表面上看起来阴沉,实则只会凶巴巴威胁人的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