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柳湘莲把薛蟠打死了
九娘和十三娘在园子里乐不思蜀,不知不觉竟住了半个多月,这可把外头的柳湘莲急坏了。偏贾琏咬死了不松口,非要等琮哥儿从长安县回来再说。柳湘莲一心要见九娘,听说琮哥儿赶年底才能到家,还要大几个月,他哪里能等得住?
可国公府侯门似海,他又没有半点法子,相识亲厚的只有宝玉一个,可宝玉又和深闺女孩儿似的,轻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日听说是赖尚荣请客,贾琏宝玉他们都来了,柳湘莲便也赶来作陪,在席上一见宝玉,便使了个眼色,拉他到侧厅书房里说话。
贾宝玉笑道,“我正要找你呢,才刚私下里嘱咐赖尚荣,叫你散的时候别走,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谁知你竟比我还心急。”
柳湘莲先叹了一声,“我曾同你说过,这辈子定要寻一个绝色的女子为妻,上个月好不容易见了一个,谁知等第二日再去,已是人去屋空了。”
“她是哪家的女子?竟能入了你的眼。可知道姓氏?也好打发人找去。”贾宝玉听了大奇,柳湘莲又年轻,人又生得美,一向眼高于顶,连花魁娘子也看不上,如今竟有了心上人……一时不由神往,不知是什么样的女孩儿,又是怎么样的天姿国色,可能比得过黛玉和宝钗她们?
“她唤作九娘,如今住在你们家园子里,想必你已经见过她了。”
“原来竟是她?”贾宝玉点了点头,“和你倒也相配,难怪你惦记她。”又想起凤姐儿生日时,琏二哥哥曾在老太太跟前说,这两个丫头是薛大哥送给琮哥儿的,便又轻叹了一声,“只可惜你我没福,她和十三娘俱是有主的了。”
“这我知道。”柳湘莲随手拉过一把紫檀雕花椅子,和贾宝玉面对面坐下,“我听府上琏二爷提起过,这九娘是令姨表兄买了来,转手送给你们家解元公赔罪的。那日琏二爷来找我,我心里便疑惑,他和我不过面上的情分,单找我去作什么呢?我便不想去,但拗不过琏二爷百般央求……”
柳湘莲将那日兴隆街的事说了,听得贾宝玉拊掌叫好,“我只道她两个擅弹琵琶,长得又是绝色,没想到竟还是女豪杰呢。”
“只不知府上解元公性情如何?”柳湘莲蹙起眉头,“我预备讨了九娘去,又怕他不肯割爱,所以来寻你拿个主意。”
“琮哥儿的性情么……”贾宝玉低头想了想,只记得小时候黑眉乌嘴的,常遭大伯母嫌弃,后来……等林妹妹从苏州回来,琮哥儿也和先前不一样了。贾宝玉想到这里,心里便有些不自在,“他本是雨村一流的人物,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与谋,和咱们说不到一起去。不过我瞧他在丫头们身上,心思倒还有限。原先服侍他的丫头,说嫁人就嫁人了……”贾宝玉想起碧枝,轻叹了一声,“也没见他怎么样,后来老太太让挑丫头使,他也一个都不要,如今屋子里就两个服侍的人。听说这九娘和十三娘,一直放在兴隆街养着,他也没去瞧过,不过席上见了一面而已,想来并没多少主仆情分。”
“如此甚好。”柳湘莲听了大喜,“到时我作东,请他出来喝酒,你可要多帮衬几句。培茗是知道我家的,等令弟从长安县一回来,可千万记得打发他来找我,我如今连一日都难熬呢。”
“你的事,我岂有不上心的?”贾宝玉笑道,“琮哥儿那里好说。只是你有心,还要九娘有意,方是美满姻缘。听你方才说,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大打出手,只怕人家不肯呢。不如你拿个信物给我,我先去问过九娘,若是她肯收下,这事便成了八九分了。”
柳湘莲蹙眉,“你是知道我的,家里也没什么祖产,手里也没什么继续,不过有多少花多少罢了,又能有什么好东西给她……”说着忽然想起来,“我这里有一把鸳鸯剑,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我带着从不离身。”说着从腰间解下佩剑,双手捧着递给了贾宝玉,“如今就作为我和九娘的定情信物,只盼能早成鸳盟,也好解我相思之苦。”
贾宝玉也忙双手接过,就听见薛蟠笑着从门外进来,“我可拿住了,放着酒不喝,两个人鬼鬼祟祟的,逃席出来作什么……我就疑惑谁放小柳儿走了,原来竟是你们两个凑一起了。我说宝兄弟,你有一个秦钟……虽则他死了,可又补上一个琪官儿,作什么老是和我抢人?我上回就看上了小柳儿,谁知今日又被你抢先了,就是看在我妹妹面上,也该让我一回才是。”
薛蟠喝了几盅酒,越发连薛宝钗也拉扯起来了,贾宝玉听他嘴里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便知是喝了酒又犯病了,忙催着柳湘莲快走,谁知被薛蟠拉住不放,“早知你喜欢九娘,我就连宅子也送你都何妨?你有我这个哥哥,要什么没有?就连做官发财都容易。宝兄弟虽好,可他在家里又做不得主,和大姑娘似的关在园子里,你若是和他好,往后可连见面都难呢。”
贾宝玉见薛蟠越说越不堪,竟将柳湘莲误认作戏子优伶了,正要上前去分辨几句,就见贾珍打发贾蓉找了来,说是又点了几出好戏。贾宝玉心中有事,在席上略坐了片刻后,便跟着老太太回去了,到园子里后直奔暖香坞,将鸳鸯剑珍而重之地赠与九娘。
“宝二爷这是作什么?”九娘拿在手上,和十三娘翻来覆去细看,倒是一柄好剑。
“不知姐姐可喜欢?”贾宝玉笑问道。
“喜欢,多谢宝二爷。”
“且别忙着谢我,这可是别人托我给你的。”见九娘躬身道谢,贾宝玉忙避开,朝她摆了摆手。
“是谁呢?”
“姐姐何不猜一猜?”
贾琏请柳湘莲去兴隆街,就是为了一试九娘和十三娘的身手,所以两人一见面就大打出手。不过柳湘莲方才提起时,说九娘身手远在他之上,交手时却并没下狠手,可见是个心里有情的,必定能一眼认出这把剑来。
“琏二爷?”
知道她们姐妹在园子里的,除了宝二爷,便只有琏二爷一个,但九娘想了想后,又觉得不对,遂又猜了一个名字,“难道是他?”
“姐姐说的是谁?”贾宝玉忙问道。
“除了薛大爷还能有谁?”九娘冷笑了一声,“难道他还没死心?不对,既然贼心不死,为何又要把我们姐妹送人?”难道是又想出什么下三滥的法子了?
“也不是薛大哥。”贾宝玉一听便明白了,“姐姐只管细想,进园子前还见过哪一个?”
“委实是想不起来了。”九娘蹙起眉头,看了十三娘一眼,却见十三娘凝神思索,“莫不是咱们进来前一日,琏二爷带来的那个柳公子?”
“正是他。”贾宝玉心里暗叹,难道竟是十三娘对柳湘莲有意?虽说她们姐妹都是绝色,但柳湘莲心心念念的可只有九娘一个。
林黛玉在一旁默默坐着,听到这里后不由讥讽一声,“原来竟是贾红娘来了。”都多大的人了,还是这么做事顾头不顾尾,怎么竟帮着别人,要勾搭自家兄弟的丫头。
“还请宝二爷还给人家罢。”听见林黛玉不喜,九娘也回过神来,她久在风月场中,这种事哪有不明白的?
贾宝玉不好十分劝说,只得把鸳鸯剑又还给了柳湘莲。柳湘莲拿到鸳鸯剑后十分不解,将培茗拉住细问,“宝二爷怎么说,难道九娘对我竟没有一点情意么?可是女孩儿脸皮薄,她不好说出来,所以宝二爷会错了意?”
培茗翻了个白眼,人家九娘若有意,就不会把这鸳鸯剑还回来了,只得委婉劝了几句,说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柳湘莲原是世家子弟,只因父母早逝无人拘束,因此惯会吃酒赌博,眠花宿柳,别说是女孩子了,就是不知底细的年轻公子哥儿见了,也没有不倾慕他的,从来不曾遭人嫌弃过,如今见传家宝竟被九娘弃如敝履,心下虽气恼,又有些不信。隔了两三日,又去了一趟东府,贾珍听见后,便请了贾宝玉过来。
彼时薛蟠也在座,听了后哈哈大笑道,“小柳儿不必伤怀,这风尘女子有什么好的,一个个水性杨花朝三暮四的,等哥哥明日给你找个好的。”
“蟠兄弟话虽粗,理却在。”贾珍听了后点头,“咱们这样的人家,娶亲虽不重门第,但必是要正经人家的女孩儿,这九娘生得再好,也不过是个丫头。”
众人轮番劝酒,柳湘莲来者不拒,到散席时,已趴在桌上起不来了。贾珍见他如此,料想醉得太狠,不能家去了,便嘱咐贾蓉,扶他去房里歇息。
薛蟠也喝了个半醉,见柳湘莲颊上酡红,连眼圈儿也红了,偏他又生得极白,玉色肌肤竟粉如桃花,颜色比平日更胜十分,早就心痒难耐,见贾蓉扶他去睡,便悄悄跟在了后边,等贾蓉从房里出来后,见左右无人,便悄悄推门进去。
见柳湘莲躺在床上,醉的人事不省。薛蟠越发大胆了,先伸手把锦被掀开,见他脚上还穿着靴子,忙轻轻替他脱下,见他没有要醒的样子,遂一并把衣裳也都脱了,正要覆身上去时,见柳湘莲微睁了双目,眼波迷离,流转多情。
“好兄弟,你若是依了我,凭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你只管都拿去。”薛蟠一边哄着,一边早摸了上去,不想迎面挨了一拳。
薛蟠被打的狠了,只管连声求饶,柳湘莲哪里肯听,把他拽在了床下连踢带打,半晌后才觉得有些不对,停手后见薛蟠一动不动,慌忙又踢了一脚,“装什么,快起来,哪有这么不经打的。”却见薛蟠依旧不动,伸手要拉他起来,只觉身子死沉死沉的,忙伸手探了探鼻息,竟是断气了。
柳湘莲这会子才清醒了,吓得跌坐在地上。想着方才醉酒,下手没个轻重,没想到薛蟠又这么不经打,竟活生生给他打死了。若是等明日贾珍知道,必定是要把他扭送衙门的,薛家有钱贾家有势,等进了衙门就别想着活着出来了。虽然和贾家的兄弟好,可薛蟠是人家的亲表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