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陈少瑜投向了东监所，今日交了投帖。”待朱姑娘走后，暗三进来禀报消息，心底暗暗腹诽，不知为何主子要观察陈少瑜这人。

所谓投贴，是进入东监所必要条件。凡是进入东监所之人，必须交代一件私密之事，外人不知，而知之人甚少，并且是有价值的事情。

谢延心底生出一丝激赏，投入东监所，对读书人来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天下学子心底惧怕，偏偏又十分鄙薄不耻东监所的人，如此宁愿众叛亲离也要进入东监所，无非是心有求而不得。

“主子，可要让人查一下收入麾下？”东监所势力复杂，暗三这么问，也是想知道是否要派人给些便利，免得主子刚观察的人不清不楚就成了替罪羊。

“不必。”若是聪明些，自会主动来投，若是不够聪明，死了便死了吧。

天下男子多的是，如此再替朱珠寻个夫君好了。

“天下女子想要的，朱珠都想有……”脑中不期然又想起小姑娘贪心的话语，谢延真真觉得小姑娘可爱至极。

回门之后，侯府内宅看似平静，隐隐已经起了波澜。

朱珠每日早上去向婆母请安，用了午膳回来，有时候去熬一些补汤，不过朱珠只是负责丢一下食材，其他由厨娘负责，补汤自然送去给她的丈夫，另外一些红枣燕窝之类的滋补汤药，朱珠倒是不假他人之手，做好了送给婆母。

其实，也不能再唤婆母，得叫姐姐了。

朱珠有点不好意思，费解之余又有些好奇。

听侯府下人说，侯夫人嫁入侯府后，一直避居青褚院，与侯爷分居两处，姐姐竟是从不曾在意过吗？

寻常女子在意的，在她眼里如一缕云烟。

阿葡笑眯眯捧着金钗进来，“夫人，这是三爷命奴婢送来的！”

阿萄面上也带着欢喜。衡香院其他下人们也一脸轻松和喜悦。

所有情绪的来源仅仅是因为房子元。

一连几日，这个夫君每日会给她送一些东西，朱珠看着托盘中的金钗，让阿番收起来，正好给婆母做的补汤多了些，顺带送去给房子元。

青褚院内，朱珠从食盒中取出滋补汤药，微微抿了下唇，眼睛微亮道：“姐姐用些吧。”

谢延本是用了一口欲放下，只是这汤药甜味恰到好处，比朱珠之前带来的酥点滋味还好些。男人不动声色眯了下眼，喉咙中滚出一个字：“好。”

见姐姐用了一半不用了，朱珠习以为常又收拾好食盒。

冬日早间的日光还十分浅淡，不甚明亮，屋内点了烛灯，朱珠坐在乌金书案旁提笔练字，之前姐姐说了一日要练二十张大字，回门那日搁置了一天，今日还得补上。

一口气练完十张大字，朱珠揉了下有些酸的眼睛，抬眼看了看窗外，看完又自觉无趣，又瞅了眼在一旁看书的姐姐。

自从那日注意到了婆母的年龄，朱珠自觉叫婆母不合适，不过比她大五岁，合该是姐姐才是。

只是——

朱珠看着屋内的陈设，多是冷沉之色，看姐姐的衣着，姐姐似乎从来都没穿过繁复华丽的裙子，裙子不仅颜色冷沉，而且装饰极少，裙子直坠向下，十分简单。

而朱珠穿的衣裙，裙面上的刺绣几乎占满了大半个裙面，腰边挂着香包，香包下缀着流苏。色泽也十分鲜亮。

或许姐姐是要维持着婆母这个身份，不得已而为之。

朱珠还是希望姐姐能松快些，心底便琢磨着主意。

很久没响起翻书声，谢延看着发呆的小姑娘，轻轻叩了下桌子。

啊！

朱珠发现自己被抓包，赶紧低下头继续练字，悄咪咪写了一个字，又悄悄抬头，正巧被抓了个正着。

被抓住后，朱珠索性放下笔，一本正经道：“姐姐，我休息会再写。”

休息不到半盏茶的功夫，装模作样休息完又回来了，这次认认真真写完十张大字都没抬头，一口气写到用午膳。

朱珠在家用午膳后都会小睡一会，只是原先刚嫁进侯府，总不太想服软，若旁人想她怎么样便怎么活，听话固然能得到安稳，可是她又不是生来就要听话的，若人生来就是要听话的，为何是她听别人话呢？

心底替自己筹谋着在侯府立足，也就没了心思午睡。

如今心情放松些，久违的困意便又袭来。

朱珠打了个哈欠，有些困倦闭了闭眼，想睡似乎又要强撑着，睁眼时眼中泛起一层水光。

小姑娘明明困得不行，还撑着精神，软乎乎问：“姐姐，可要一同小憩？”

说着欲攀扯上这个所谓的“姐姐”，手臂抬起间露出雪白的手腕和手腕上金叶模样的手镯，微微俯身，欲挽上姐姐的手臂。

谢延眉心一跳，错步避开，抬手扶住朱珠的手臂，目光触及手腕间的白腻，替她扯下袖子，“衣着得体。”

因为倾身的缘故，小姑娘发簪倾斜了一些，谢延又扶正发簪，“去榻上睡。”

榻终究不是可以安睡的地方，一是冬日寒冷，二是……朱珠脱了外衫。

谢延走到外间看书，却仍然能听到小姑娘窸窸窣窣的脱衣声。

朱珠午睡前，定会卸了簪环，褪去外衫，这样睡才觉得舒服。

小姑娘收拾好上床后还不忘了姐姐，因为渴睡，嗓音有些绵软无力，唤着外间的谢延，“姐姐，朱珠将被子暖好了，来睡吧。”其中因为没有汤婆子，被子还没暖呢。

谢延眉心又跳了下，倏然放下手中的书，似乎第一次意识到朱珠和他收集的南海琉璃珠的本质区别。

同样喜爱，同样美丽，只是珠子是死的，朱珠……是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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