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村姑一世

白光一闪,我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个四壁散发着乳白色光芒的空旷大厅。

啊,是起始大厅,我死回来了。

这次是寿终正寝呢,真不容易……但是,微妙的有些难过。

我可爱的小东西,我离开后希望他不要伤心太久。

当猫当久了,乍然回归人类的视角,我稍微有些不习惯。房间中央的光柱却不给我适应的时间,我还在感慨,上面的数字已经开始滴溜溜地转。

【目前的存款为227384元。】

电子音实时进行播报。

“……这是什么,我居然赚了这么多吗?!”

我走到光柱前方,看着屏幕上硕大的数字,有些不敢置信。虽然都是些品质上乘的东西,但我猫咪生涯攒下的财产实际上绝大部分只是些镶金嵌玉的玩具,唯一值钱一点的就是那颗实心金球,可价值也远达不到22万这么多。害,难道说是我死后小东西给我弄了点钱陪葬?

我正惊讶着,忽然听到一声清脆的“叮”,随后,便见光柱形成的屏幕上,突然跳出了新的一行字。

【存款达到指定数量,解锁点数商店功能,目前点数0点。请选择是否进行点数转换。】

“!!!”

这又是什么玩意儿!

我有些吃惊。之前轮回了那么多次,我就没见过这种提示,经常是前脚读完存款条,后脚就被催促跳进光柱进行新轮回了……啊,也对,我那时候存款只有0,大概是不够格打开这什么点数商店吧。

找到了原因,我打起精神,看向了大屏幕。

既然有点数商店,那就一定有外挂,小说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嘿,那就让咱瞧瞧,到底有些什么东西吧。

“我选是。”

【存款金额与点数的兑换比为100:1,请选择您要转换的点数。】

“额……1点?”看到那个100:1,我的眼皮跳了跳。原来点数居然要用存款来换,现在还不清楚商店里有些什么,保险起见,我还是慎重一些,先意思意思花100元换个1点,看看店里卖些什么吧。

【转换成功,您目前的存款为227284元,点数1点。是否要打开点数商店?】

“是。”

话音刚落,就见眼前的光柱颜色一暗,待它再度亮起时,我看到屏幕上出现了八样物品的图样,每样物品下方标示着名字和所需点数。在屏幕的最右侧还有一个长得像刷新按钮的图标,图标上写着5点一次的字样。总体而言和游戏里的商店很像。

我感兴趣地仔细看了看屏幕上的每一样商品。上下两行,每行四样,第一行的物品外围闪着金光,仔细一看全是各项技能,术数、耕种、棋艺、织造,其中耕种和织造最便宜,100点点数,其他两项都要200点起步。

第二行则是泛着蓝光的各项道具——一根蓝绿色的羽毛、一把缠着绷带的漆黑匕首、一双七彩眼珠、一只通体蓝色长了六只眼睛的不明飞行生物。道具的下方标示着名字和简单的介绍,我看了一下,第一个道具是鸩羽,有剧毒,不管是触碰还是喝了浸泡过羽毛的水,都会立马死翘翘,看着属实厉害,不过好像没什么卵用。第二个叫诅咒之匕,使用者用匕首对自己造成的任何伤害,都能原样作用于被诅咒的那方,一共能使用三次,我觉得只有脑子有坑的人才会买。第三个名叫七彩玛丽苏之瞳,能让所有看到这双眼睛的异性/爱上自己,标价10000点,我……我有点心动。第四个是跟宠,名叫格罗姆,会定期拉出粉色的凝胶状便便团,那个便便团吃下能够一定程度地治疗伤势,同时也能拿来用作高质量的燃料,用途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微妙。

道具暂且不提,技能的话,如果转生成人类,我觉得个别还是有购买的价值的。我有些后悔刚刚只兑换了1点点数,便试着跟光柱沟通,想要再进行一次点数的转换,可惜光柱并没有给予回应,不知这是否意味着每次回来只有一次兑换机会。

我又试探着叫光柱关掉商店,这一回,光柱瞬间起了反应。屏幕上的点数商店淡化消失,取而代之,淡色的底幕上浮现出了过去经常看到的催促性提示。

【商店已关闭。请在倒计时结束前进入光柱,开启下一轮。倒计时59,58,57……】

硕大鲜红的倒计时数字,一刻不停地跳动着,给人巨大的压力。

什么啊,一点准备时间也不给,就赶人去轮回了。

我有些不满,但我不清楚这个倒计时结束会发生什么,也不敢冒险。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我按照字幕的要求,纵身一跃,再一次跳进了轮回。

……

“呜哇,呜哇……”

刺耳的啼哭声响彻房间,我从挤压与缺氧的感觉中挣脱,艰难地睁开眼,看到了一张喜气洋洋的脸。

“哎哟,恭喜,是个粉嫩的小女娃娃!”

一个接生婆模样的中年妇女用粗糙的麻布抱着我,朝着床上一个年轻妇人展示了一下。

那妇人一身是汗,双腿岔开,疲惫地躺在破旧的床褥上,穿着打扮都很寒酸。她睁开眼,看了看我,脸上显露些许的笑意,接生婆见状将我摆在了妇人床头,我新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没多久就在妇人累极的鼾声感染下,一同睡了过去。

新生儿嘛,真的很弱鸡的。

不过,这一世居然转生成了人,难道说,随着存款的增加,我转生的物种也会逐渐进化吗?

我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靠谱,但我打心眼感激命运的这个安排。

哪怕这一世,我出生于深山里一户世代务农的贫苦人家,长得又瘦又小,肤色蜡黄,手掌关节粗大,是个不折不扣的村姑,还有“刘翠花”这么个村姑范儿十足的名字,但我好歹是人了。

用人类的身份,要赚钱总会比动物容易吧。

怀着一腔赤忱热血,我在田间地头,吹着西北风,飞快地长大。没几年,我就告别了我娘做农活时背着的背篓,自己会下地跑了。

因为年纪还小,家里大人没要我跟着一起锄地干重活,我唯一的任务,就是每天薅一篮子猪草回家喂猪。这给了我极大的自由,让我在深山里肆意探索着,寻找被人所忽略的致富之路。

最先想到的是发明创造。鉴于之前已经轮回转世了太多次,学校里学过的那些物化知识早就忘光了,我唯一还记得的两个配方,一个是一硫二硝三木炭,还有一个是羊油丢进草木灰能做肥皂。前者我不知道这个年代有没有人做出来过,反正我既认不出什么是硫磺和硝石,又不清楚具体怎么调配,所以还没上手做就放弃了,至于后者——

“翠花,你说的那个什么肥皂,真的能做出来吗?”

同村的猎户家儿子张成拖着鼻涕,怀疑地看着我。

“当然可以,你闭上嘴看着好了。”

我挽起袖子,抓了一把灶膛里掏出的炉灰洒进陶盆,伸手在里面揉来揉去。盆中一块肥腻的羊油被灰烬弄污,一旁的张成见状发出了肉痛的低呼。

“要让我爹知道我偷拿羊油干这种事,他非揍死我不可。”

“你懂什么,这是为了伟大发明做出的必要牺牲!”

我瞥他一眼,手上揉搓的动作继续。揉着揉着,渐渐有细小的泡沫从羊油块里冒出,我观察了一下,感觉指缝间的块状物有些稀,就又抓了一把灰烬,洒了进去。

就这样边调配边揉,到了感觉差不多的时候,我将手里灰不溜丢的一团捏成了肥皂的形状,搁在盆里晾了起来。

“好了,等它彻底凝固,肥皂就完成了。”

“可是,里头明明全是灰,拿来洗手真的能洗干净吗?”

张成小声嘟囔着,被我瞪了一眼,立马噤声不敢再说什么。

从五岁偶然在打猪草时相遇以后,这小家伙就慢慢成了我的跟班。我自小性格古怪,不爱跟村里那些小屁孩玩,也就他,整日屁颠屁颠跟着我,我干嘛他也干嘛,怎么欺负都不曾生过气,再加上他家是猎户,一些资源的获取比我容易,渐渐地,我也就默许了他的存在,整天带着他在山里乱转,找各种生财的歪道。

很可惜的是,我的肥皂刚刚诞生,就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因为这里的人,更喜欢用便宜又实惠的皂角。

嗷!

发明创造不行,我又将目光转向了商业……不,在这种深山里面,商业很明显是不行的。就我的观察,村里的人基本上自给自足,有什么需要的找邻居以物易物,实在有短缺的,就走十里山路去镇上赶一次集。闭塞到这样的山村,根本没有商业发展的土壤。

相比之下,还是家里的老本行、种地要更实在一些。

再长大一点,我就被叫去料理家里的农田了。我娘又怀上了,明明我妹才刚出生没几年,缺乏避孕措施的古代也真够呛。娘最近害喜得厉害,根本走不动道,到了打谷的时候,我爹连我还穿着开裆裤的妹都使唤上了,干起活来还是有些吃力。幸好跟班张成家里田少,收完了自家庄稼跑过来帮了会儿忙,我们这才赶在落霜前把粮食收进谷仓里。

一些粮食抵税,一些拿去镇上卖,剩下的,就是我们一家明年的口粮。

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母亲身上不适,家里的一大部分家务也落到了我的身上。

每天醒得比鸡还早,起床煮饭、喂鸡、打水、洗衣。到了妹妹起床的时候,帮她套上厚实的外衣,用背篓背着出去一起薅猪草喂猪。打完猪草回家烧午饭,然后给田埂上劳作的父亲把饭送去,下午田里忙,父亲会留下我一起干活,这时候,我常常后悔当初在起始大厅没有把耕种技能给买了,手脚笨拙的我,能帮上的忙有限,有时候还会添乱。如果田里不忙,下午我会回家照看我娘,顺便帮着一起缝缝补补。

干着数不尽的活计,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很久没在外头乱跑,想那些天马行空的赚钱法子了。

古代的底层劳动人民,真的很辛苦。

偶尔几个睡不着的晚上,我走出屋子,抬头仰望着夜空中的繁星,会感觉自己仿佛落进了一口深不见底的大洞,无论如何挣扎,也没办法从里面爬出去。

到了我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村东头的猎户老张家,差媒婆给送来了一纸婚书。

老张家的儿子张成,想娶我为妻。

我的父母喜出望外,收下一同送来的两条野猪脊子和一锭白银,当场就应了。在他们眼里,张成自小和我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算是有感情基础,再加上嫁到猎户家有肉吃,生活也不错,寻常姑娘遇上这条件早乐得满地打滚了,我哪有不应的道理。

但天杀的——我才14岁!

对于张成,我不讨厌,甚至还有些喜欢,但远没到男女之情的程度。我也不愿这么小就结婚,所以我拼尽了全力反抗这项决定。对于我的不识相,我的父母不理解,村里人不理解,张成的父亲听说这事更是气得差点收回婚书,还是张成不吃不喝跪了三天,才丢下一句“老子不管你了”,没再做多余的事。

顶着来自全家甚至全村的压力,我坚持了两年,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嫁给了张成。

我不想回忆那两年里,自己到底是怎样度过的。

当整个世界的规则都是如此的时候,个体要进行反抗,实在太困难了。

好在,出于对当初贸然求婚的愧疚,婚后的张成对我很好。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拖着鼻涕在我身后跑的小鬼了,跟着父亲在山里跑了十来年,他成长得高大又强壮,更练了一身的本事。他的真的很喜欢我,知道我不擅长应付他父亲,他便带着我搬出去住,有什么苦活重活,也不要我动手。刚结婚的那段时间,回忆起来,居然是我长大以来,过得最清闲最舒服的日子。

然后没多久,我怀孕了。

再然后,我死了。

死于产后感染。

回到起始大厅后很久,我都沉浸在临死前痛苦的回忆中,久久不能恢复。

我在想张成,想我的孩子……那么小,红红的,皱巴巴的,我和张成的孩子。他那柔软的触感还留在掌心,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多抱抱他、喂喂他,怎么就再也没机会了呢?

坐在大厅的一角,看着屏幕上冰冷的数字,我哭了很久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开局真的太难了

以后会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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