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村姑N世

因为之前的乱跑,夏离腿上的伤裂开了。

敏锐地发现他走路姿势有些别扭,我把他牵到房间,解开绷带一看,发现伤口在往外冒血。

“真是的,拖着条断腿瞎跑什么呢,好不容易才长合的伤口,这不又白费了!”看到这伤,我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我早起敲你的门,没有人应,马车又不见了,所以……”夏离嗫嚅着,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垂着头坐在那乖乖任我责骂。

见着他这老实又可怜的样子,我有些骂不出口。说到底,这事我也有错,如果临走前跟他说一下、哪怕是叫醒小二报备一声,也不会造成这样的误会。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我孤身一人,远在异乡,腿脚不便,身上又只有一些碎银子,醒来发现自己的同伴和车子都不见了,肯定也会以为被抛弃,急到不行的。

害,是我错怪他了。

心里这样想,我手上的动作也不由放轻。抹完药包扎好伤口,我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戳着他的胸口指指点点。

——不行、我还是有些气。他难道觉得我是这种会丢下同伴不管的人?!

“我看你傻了,你还欠我不少钱呢,我怎么会丢下你自己离开。”

被我这样教训,夏离倒也不着恼,看起来反倒有些高兴。他伸出手,朝我比了个拉勾的姿势。

“那我们约好了?”

“呿,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我不屑地啐了一口,伸出小指,同他胡乱勾了勾。

这件事到此就算结束。

换过了伤药,我回屋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带着夏离退了房。没有了马车,我们两人一人骑着骡子,一人步行,朝着城门西边的渡口走去。

驿站就在渡口旁边,十米不到的两艘客船。上船按人头收费,牲畜半价。船舱分两层,一层位于甲板下,用木板一隔为二,一半用来豢养牲畜,另一半空间存放粮食等物。高出甲板的二层则是船夫与船客的住处。船费不包伙食,船客可以自己带,如有需要,也能跟船夫花钱买。

我和夏离运气好,到达驿站时,刚好有一艘去往淮州的客船准备出发。我俩着急忙慌地付了钱,拿了牌子上船一看,嘿,驿站的驿卒居然又只给了我们一间房!

发现的时候,船已经开了。出去找船夫另要房间吧,他又有些懒得搭理我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想要收小费。小费这东西,主动给和被迫给,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体验。看着眼前人不给钱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的模样,我有些气不过,转身就回到了客房里。

反正不过也就挤一晚上罢了,又不是没和夏离同一屋睡过。

屋里的夏离正躺在床上发呆。看到我气哼哼地回来,他朝里面挪了挪身子,给我腾出了一个空。

“没换成?”

“哈,别提了。”

我在屋里四处看看。客船本来就小,所谓的客房,更是狭窄逼仄得不行,三平米见方的空间里,唯一的家具就是正对着门口的一张床。找不到其他地方落座,无奈之下,我只能接受了夏离的好意,一屁股坐在了床边。

就这样一个坐一个躺,在船舱里呆了一会儿,随着船身的摇晃,我渐渐感到腹部有些不适。那感觉就好像肚子里被人塞了一只装满水的气球,船每晃动一次,那气球就在肚子里滚动一圈,滚着滚着,我忍不住打开窗子,呜哇哇对着窗外的江水呕吐了起来。

无所不能的,居然晕船了!

夏离拖着条伤腿走到我背后,伸手帮我拍了拍背,我稀里糊涂一通呕吐,回头虚弱地朝他露出一个笑。

“抱歉了,看来接下来两天我们俩得挤一张床了。”

“没关系,你好好躺着,我会照顾你的。”

夏离摇摇头,看着我满头虚汗、面色苍白的样子,脸上划过一抹心痛。

我有些想吐槽他一个瘸子要怎么照顾我。但我晕船实在是晕得厉害,根本没力气和他扯这些,等屁股一沾到床,就又浑身没力,弱唧唧地躺下了。

夏离随后回到床边,侧躺在了我的身旁。我晕晕乎乎地闭眼睡在那里,因为胃里翻江倒海而不停犯恶心,难以入眠的时候,他就在一旁伸手轻轻拍抚着我的背,一边拍一边哼起一种很像摇篮曲的小调,声音低低柔柔,像是初春拂过柳梢的一缕春风,吹着吹着,浮躁的心渐渐沉静了下去,不知不觉,我居然真的睡着了。

睡醒以后,我迎来的是又一轮呕吐。

没吃什么东西,这一次吐出来的基本全是苦胆汁。呕吐完回到床上,身旁的夏离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块沾湿的毛巾,给我擦了把脸。担心我肚子饿,他还取出了我准备的干粮想让我吃,但我实在是吃不下,虚弱地挥了挥手,就重新又在床上趴下了。

接下来的时间,除了上厕所,我基本就是不断在重复睡觉、呕吐和睡觉。

夏离虽然在一旁看得着急,拖着一副伤躯,能帮我做的事却很有限。因为我的折腾,他也没能好好休息。噩梦般的两天后,互相搀扶着下船的我们两人状态都不是很好,只有我的骡子坚/挺如故。

距离最后的期限还剩一天,以这副浑身酸臭的肮脏模样找上门,无论怎么看都很失礼。我和夏离达成共识,下船以后,并没急着去找陆氏绸庄,而是先找店铺采办了一身新衣裳,然后找客栈修整了一晚,洗头沐浴,把自己身上好好收拾了一通。

夏离伤处不便沾水,又不愿让我看到他脏兮兮的样子,最后是花钱找店小二帮他擦洗的身子。他额头的缝线该拆了,洗完澡我想起这回事,就找店里借了把剪刀,上门帮他处理了一下。毕竟不是专业的医生,无论是缝合还是拆线,我做得都一般般。抽线的时候,不出意外,我看到夏离露出了强忍疼痛的表情。待线全部拆下来,缝线的地方还往外冒出了血。

“回头问陆府要点祛疤的药膏吧,难得长了张漂亮脸蛋,毁容了可不好。”

重新取了段绷带把那伤包好,我按了按末尾翘起的布料,低头,对上一双闪亮亮的眼。

“唐雪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是挺好看。”尤其是把身上洗干净以后,眼前的人白得都在往外pikapika冒光了。虽然有些男人白了会很娘,但夏离长得却很讨巧,既不过分妖媚,又没有其他男人身上那种粗犷的气质,你能一眼看出眼前的是个男人,也能毫不费力地感受到他那种跨越性别的美。

“那你会因此有一点点喜欢我吗?”

哈,难怪乐成这样,我就知道。

我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心。

“不会,因为钱比你长得更美。”

“……”

看着眼前人吃瘪的样子,不知怎的,晕船两日的不快不翼而飞。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我背过身,偷偷摸摸笑了起来。

次日。

陆氏绸庄在淮州很有名。陆云这人虽人品有瑕疵,做生意的手段却着实了得。王家的绸缎铺在他接手后短短几年内,就成了淮州数一数二的大店,最光辉的时候,甚至在附近几座城市也陆续开了分店,陆云本人更是借此成功跻身淮州首富,还娶到了淮州知府的女儿。

作为淮州曾经的风云人物,陆云的宅邸非常好寻。

我和夏离沿途打听,在路人的指引下,没多久就来到了一座豪华的大宅门外。

陆云新丧,陆宅的门口还悬挂着白绸,门口的阍人也穿着一身漆黑的丧服,头上用白色的布带扎着髻。见到我们靠近,阍人将我们拦住,出声询问。夏离将玉佩交给阍人,嘱咐他转交给陈氏。那是当年订婚时陆云赠给王清云的礼物,也是此番认亲的信物。那阍人虽一脸迷茫,许是看出夏离气度不凡,倒也不敢怠慢,拿了玉佩就匆匆忙忙朝屋里飞奔而去。

没多久,一个头发花白、发髻上别着白纱的拄拐老妇就出现在屋门口,一路心啊肝地呼喊着,直直朝夏离奔来。老妇的身后,紧跟着一群女眷,俱都头上戴着白纱,打扮素净,看起来像是陆云的姬妾。

“乖孙儿啊!你可算来了,祖母想死你了!”

丝毫没有信中描述的那样虚弱,拄拐老太嗓音洪亮,步伐稳健地来到我们身前,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就一把抱住了夏离。

偷眼瞧见夏离那一瞬的表情时,我没能绷住,喷笑了一声。

他看起来很是无措呐……

就这一会儿工夫,跟在老妇身后的那群女眷也追了上来。领头的一名中年女子警惕地看了眼被老太抱住的夏离,上前同老太耳语:“娘,您确定这位就是夫君遗落在外的骨肉吗。”

虽是耳语,声音却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在旁边的我和夏离也听到。就好像那问题不是问老妇,而是冲着我们来的。

“错不了,这就是我的乖孙儿,瞧瞧,这长相,同我家云儿年轻时简直一模一样!”

老太回头表情凶狠地瞪了一眼夫人,转身,脸上重又挂上笑,激动地搂着夏离,一双颤抖的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夏离很显然不是很会应对眼前的老妇,他小小后退了两步,目光四处游移着,落在了我的身上。

帮帮我……

他用目光无声传达着求助。

但这并没有什么卵/用,身为一介外人的我,对此表现得爱莫能助。

似乎是青年的沉默引起了老太的注意,顺着他的目光,老太忽然看向了我。

“孙儿啊,这位是?”

“这是我的救命恩人,名唤唐雪。来的路上,我遇到事故,多亏有她的帮助,才能活着来到这里。”

“事故……哎呀,瞧我都老糊涂了,乖孙儿身上有伤,还让你站了这么久。快快,进来吧,进来吧。凤琴啊,还愣着做什么,快着人请大夫来给我的宝贝孙儿看看!”

“是。”名唤凤琴的中年妇女得了命令,伸手招来一旁的仆人,低声嘱咐起来。

那老太紧接着又唤了个人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闻声从人群中走出,谦卑地在前引领着,将我和夏离带到了一处客房模样的地方。其间,老太和那群女眷全程跟随,又是嘘寒又是问暖,幽静的院落一片热闹。

作为单纯的一介客人,我并不想介入夏离的家务事。我的任务只有把他带到这里,剩下的交涉是他该烦恼的事。一路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等到了客房,我朝被人群包围的夏离挥了挥手,然后便找了间房开门进去,躺着逍遥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入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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