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进入发情期的百里邈需要人时时看顾。

此举并不是为了保护百里邈的人身安全,而是为了保护无辜的路人。

本来季折柳还悄悄和越拂光说:“既然知道城主有这个毛病,你们做护法的怎么也不积极进取一下。”

越拂光沉重道:“他修为还在啊。”

甚至还因为其心智有失,而更加狂躁难以控制。

而今日,作为始作俑者,季折柳被迫要留下来看着百里邈。

夜已经很深了,应该是最近有尸魔逃出来的原因,街上空无一人,静得诡异。

整个城池隐没在黑暗中,与白日的狂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古老的皇城卧在玄武大街的尽头,犹如一头蛰伏的凶兽在静静吐息。

季折柳拉开窗户向外看了会儿,再回头时发现百里邈还没睡。

此时正侧着头看她。

被她发现了也不闪躲。

烛火照耀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珠一瞬不瞬,看着颇为乖巧。

这样的形象和离火城内第一次见面反差太大。

季折柳觉得有些好笑,竟起了些许逗弄的心思。

手逐渐蠢蠢欲动了起来。

她坐过去,双手扯着两侧的被角将上拉了拉,刻意将被子拉到了百里邈的嘴唇处。

然后掰开两只紧紧抓着被角的大爪,将其放进被子里。

季折柳道:“作为一域之主,睡姿也要端正一点。”

本来她没这么说的时候,百里邈还算乖巧。

结果季折柳刚说完,他便将被子给蹬开,双手也随意放在被子外面,摆出很扭曲的姿态。

季折柳一开始还疑惑:“是不舒服么?”

结果百里邈忽然闭着眼睛,一本正经地装睡,只有睫毛微微颤动,显出极为拙劣的欲盖弥彰来。

季折柳恍然大悟:“和我对着干?”

说实话,季折柳通身上下不足百斤,却实实在在有九十斤反骨。

她伸出手要将百里邈的手压回去。

但岂想百里邈起了逆反,竟要回压她,这样一来一回。

两人手上没有兵器,也不动用灵力,更没有使用身法,竟然在这方寸之间一只手厮打起来,见招拆招。

只是不一会儿,季折柳便觉得自己右臂酸沉了下来。

中毒后,它就越来越不中用了。

仅仅是一下的凝滞,她的手一下子被百里邈给扑到,死死地抓住。

季折柳轻嘶一声,抽出手,手腕上已然出现了几道鲜红的勒痕:“这不公平,你的手指比我长,所谓一寸长一寸强,你这不是作弊么?”

这一句本就是耍赖。

但百里邈竟然真的停了下来。

他左手握着右手,脸上显出几分茫然。

季折柳大义凛然道:“不过没关系,你手指长属于你本身的身体缺陷,我不会责怪你,只不过你需要折起几根手指。”

百里邈有些抱歉地看她,安安静静的,像是在问,我应该曲起几根手指。

季折柳抱臂,高高扬起下巴。

少顷,他犹豫犹豫地先折起两根。

季折柳学他说话:“哼!”

又折起一根。

季折柳:“生气!”

这下好了,百里邈只剩一根手指还有战斗力。

季折柳嘿嘿一笑,一把将其抓进手里,挑眉道:“我赢了。”

她胡乱将百里邈的手塞进被子里,再卷巴卷巴,像卷饭包一样将百里邈裹紧被子里。

看着百里邈一脸愿赌服输的样子,季折柳边卷,就觉得太有意思了。

她道:“分明是你想找鉴心镜,雇我来打工,结果你却自己躺在这里清闲,我要出苦力。”

“不。”

季折柳微微睁大了双眼:“你的意思难道是自己不清闲么?你仔细看看……”

话音未落,百里邈翻了个身,狠狠地撞了季折柳一下。

险些将季折柳撞得翻下床去。

百里邈从被子幽幽地露出一眼来:“不想找,陪你玩。”

季折柳:“?”

似乎是怕不能够表达自己的诚意,百里邈用力地咬字肯定道:“是的。”

“是的。”

重复了一遍后,百里邈似乎还有点害羞,但还是很自得地盯着季折柳,似乎在等待夸奖。

两人对视良久,直到季折柳被看得浑身汗毛炸起。

她慢慢理解了百里邈的意思,是说他不想找鉴心镜,这次来只是为了陪她玩么?

季折柳忽然笑了。

骗谁呢?而且自己一个将死之人,玩也不会玩痛快的。

刚刚打了架,她已经累了,玩弄的兴致也逐渐散了。

季折柳喘着气,重新扒着床沿站了起来:“看在你傻的分上,我有个秘密告诉你,我可就说一遍。”

她掐了百里邈的脸一下——这是她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她低声道:“今天你表现好,我才告诉你。”

百里邈:“嗯嗯。”

灯火被她一挥而灭。

季折柳弯下腰,发丝垂落,双臂撑在百里邈的身侧,缓缓凑近百里邈的耳廓。

世界一片黑暗,连呼吸都变得清浅。

季折柳只能听见两人缓慢而沉重的心跳声,咚咚,咚咚。

也不知道是谁的心跳快了一分。

她轻轻道:“其实我超坏的。”

“所以城主啊,如果我对你很好,你就离我远一些。”

她分明是抱着戏谑的调笑的心说出这句话,但真当说出口时,却只感到了浑身无可附加的悲哀。

季折柳想起了自己的上一世。

她应该算个好人吧。

一生只负过百里邈一人。

除此之外,她做过最恶的事,就是在秦堆烟小时候生病的时候去偷过几个包子。

最大的梦想是一剑霜寒十四洲,荡清妖邪,除尽世间所有不平之事。

最希望成为的人,是像师父那样心怀大爱,受人敬重的君子剑。

可是,事情还是变成那样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季折柳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算不算一个正统的剑修。

剑修会有那么多肮脏的算计和心思吗?

但又能怎样呢,人总要活下来吧。

百里邈睡着了。

就在这时,季折柳今晚留在某人衣襟上的灵识轻轻动了一下。

季折柳便轻轻推开门,只见越拂光正无声无息地倚在连廊内侧的墙壁上,他很明显等了许久。

久到衣领上都轻微地凝了一层霜。

只是他脸上没有任何不耐烦。

季折柳道:“李凌风带着清心山人出仙客来,径直向西走了。”

越拂光道:“我看见了,他们还用了匿息符。”

季折柳点了点头:“速战速决吧。”

“我想回离火城躺平了。”

作者有话要说:

13章修过一部分,加了点信息,不想回头看的宝子们看这里,补充一下信息。

翳君曾经的真实姓名已不可考。

众人只知道他出生时,清心域内还分为两个国家。

一国名为“启”,位于东方;一国名为“辰”,位于西方。

两个国家土地接壤,文化风俗迥异,又皆有一统天下之志。

是以常常在边境产生冲突,战火不断。

在翳君出生的前十年,启国屡败屡战,屡战屡败,几次都险些让人打到皇城下,在这样风雨飘摇的背景中,启国国君忧劳成疾,启国国民惶惶终日。

直到启国皇帝第三子出生。

那是一个狂风肆虐的夜晚,随着孩童的第一声啼哭响起。

天边的紫薇星闪烁,风停云散,清辉如银,洒向大地。

国师卜了三卦:“明君圣主,中兴帝王。”

果然,翳君的成长并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和天道降下的异相。

他自幼聪慧,貌美灵巧,无论是武艺还是文学,他学起来一通百通。

三岁识文断句,六岁诵读百家经典,九岁策论一挥而就。

众人都将他当作一代圣君培养时,这小子突然转了性。

他在去了一次边疆犒劳将士后,回来便将以前学过的名家经典付之一炬。

他在火光中宣布:“我不当皇帝了,我要去边关打仗。”

旁人都笑了:“从小学治国之道疏于锻炼,这兵法和武艺又怎能一夕间一蹴而就。”

大家都在等着小皇子吃瘪,自动放弃。

最终等来的是他打败禁军教头应征入伍的消息。

三皇子离京去都的那天晚上,皇贵妃抱着再也见不到儿子的预感,哭得梨花带雨,眼眶红肿,几次晕厥过去。

只是,三皇子的表现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他天赋异禀,一上战场便所向披靡,一路攻城克敌,仅仅三个月的时间,便将之前陷落的城池打了下来。

那个城池的名字名叫“翳”,所以三皇子在十七岁那年,便有了自己的封地。

别人叫他“翳君”。

不叫“翳王”的原因有二,第一是三皇子年纪轻轻,实在俊俏,称“王”字倒显得老成了。

第二是三皇子不似一般王侯高高在上,经常像个富贵闲人般,去茶馆听听曲,看看姑娘们跳舞,说起话来未语先笑。

这时翳君的声望已经达到了最高点。

甚至有人都建议,翳君在哪里,就将启国国都设立在哪里。

可好久不长,皇贵妃重病,她因为思子心切,又不想耽误儿子公务,便亲自坐了马车去看望翳君。

奔波千里,等皇贵妃到达翳城时,她已然虚弱得只靠一口气撑着。

见到鬓角生出白发的母亲,翳君当时落下泪来。

他在王府内嗟叹了一夜,自觉心怀愧疚,未全孝道。

众人当时只知道翳君为了给母亲治病,想尽了无数办法。

只是谁也没想到,为了母亲,翳君竟然信了妖人的蛊惑,逐渐疯魔。

某日,他以为皇贵妃祈福的理由,将所有翳城百姓聚集起来。

百姓一向信任翳君,当日自然沐浴焚香,采上鲜花,甚至带上家中的鸡蛋、猪肉等有营养的东西,希望可以给贵妃补充营养。

结果在那一天。

翳君使用邪法献祭城中所有平民,为自己的母妃延寿。

翳城在一瞬间沦为人间地狱,流血漂橹,血气震慑云霄。

但应当翳君道法学的还不到家。

全城所有平民被献祭后并未死去,而是又转化为一种怪物。

这种怪物都力大无穷,渴望血肉和精气,不死不灭,就算被人击碎也会很快恢复。

被人称为尸魔。

最后还是清心山掌门带领三千清心山门人在翳城鏖战战了足足一个月,清心山门人死伤过半,最后才将尸魔封印入翳城,并在此地设下结界。

而始作俑者翳君也被残余的激情民众抓了起来,绑在绞刑架上被万刀凌迟而死。

结界成型、翳君身死的瞬间,似是天地感召其功绩。

灵泉忽然自皇城中心涌出。

自后没多久,启国国力逐渐强盛,终于在几年后灭掉辰国,将此域皇权统一。

而溢灵节也就此成立,为纪念在讨伐尸魔中牺牲的仙门弟子,也感恩天道垂怜共享灵泉。

只是尸魔终究无法彻底消灭,偶尔还会从结界的缝隙逃出几只偷食婴儿。

这时清心山会派人前来清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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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折柳:“把你手指曲起四只,我就能打过你了。”

百里邈伸出中指:”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