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她颤抖地问:“护法?”
没有回应。
季折柳僵硬地回头。
脖颈成了生锈的机器,她仿佛能听到自己的骨节错位的“嘎嘎”声。
她想做出什么反应,浑身的筋骨却被禁锢,竟是一点气力也使不出来。
强大的压迫力几乎使她窒息。
肩膀陡然一重。
冰冷柔顺的发丝拂在她的脸上,还带着些阴冷的潮意。
声音重重叠叠,隐隐约约,像是直接投射进季折柳的识海里:“找到你了。”
“原来你在这儿啊。”
“在这儿啊~这儿儿~”
打不过,打不过。
季折柳确定自己身后的,绝对不是刚刚的在仙客来遇到的那个神秘女人。
她试探道:“如果你愿意付我月钱的话,我就不跟着魔君混了。”
“啪”
背后来的那一掌似有破空之声。
季折柳几乎快要闭上眼睛引颈待戮,那一掌却轻飘飘地落在了她的肩上。
这里的轻飘飘并不是指这一掌的力道如何轻。
而是指的没有杀伤力、没有附加任何灵气或者魔气。
但这一掌的冲击力没有丝毫的折损。
季折柳被这一掌打得踉踉跄跄,向前栽去。
她从这熟悉的一掌中辨别了来人。
季折柳恼怒道:“百里邈!”
明明自己和越拂光走的时候已经确定他睡着了,真不明白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季折柳在空中几次调节气息,仍无济于事,眼看就要从树上跌坠而下。
关键时刻,百里邈抓住了她的一只脚。
季折柳堪堪倒悬在树上。
骤然天地倒悬。
她直喘了几口气,拨开挡住眼睛的衣摆。
目光看向前方,却怔住了。
之前被清心山弟子们挡得严严实实的那一团,季折柳终于从人影的缝隙中看得分明。
那竟然是一个小儿做成的京观。
人头、四肢、内脏,像是破烂一样随意地堆在一起,皮肤均被撕扯下来,只露出猩红的肌理。
在这死气沉沉的浓雾里,显出不尽的诡异和恐怖。
只是还没等季折柳细看。
前面的李凌风若有所觉,大喝一声:“谁!”
手中燃起一把灵火,就要向季折柳这个方向照过来。
季折柳不想这么快走到明处。
挣扎着要重新爬上去,奈何百里邈像是坚持要和她对着干似的,手跟铁钳似地捏着季折柳的脚腕。
每次季折柳稍微爬上去点,他便亲手将她重新摁回去。
而不知何时跳到另一颗树上的越拂光早就装了鹌鹑,把头埋进了自个衣领里,完全指望不上。
眼看着李凌风越走越近。
季折柳反抗无果,手一摊,像条咸鱼一样软绵绵地垂下双臂:“那你松手让我下去吧。”
“正好让我和他好好打一架。”
季折柳张牙舞爪,做出拔剑的动作挥舞手臂。
随后她觉得自己腰间一紧,瞬间被提了上去。
百里邈掀开自己宽大衣袍的衣摆,就这么一兜。
季折柳便被罩进了一个纯黑的世界。
她单膝跪在摇摇欲坠的树枝上。
鼻尖堪堪碰到百里邈的丝绸里衣,胸膛炙热温度随着男人呼吸之间的起伏一点一滴地渗出来。
耳边是清浅而有规律的吐息和沉重有力的心跳声。
季折柳眨了一下眼睛,双手下意识要推拒。
手腕却被百里邈牢牢地锁住。
话说这边,李凌风手持灵火举高。
在树杈上看见了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
看见这男子的一瞬间,他几乎就下意识地砍过去。
但男子面对袭来的剑光动也不动,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李凌风丝毫没看出威胁之感,只从这男子的面相品出了点熟悉的意味。
他想起来了,自己和这男子有一面之缘。
昨天晚上,他和季折柳站在一起。
再加上这男子眉头微蹙,眼神极正直,极清澈。
看上去就是一个好人。
于是李凌风千钧一发之际,偏转剑光,将自己的重剑捅进了一个树桩上。
他抱拳示意:“道友,这里危险。”
男子没有说话,李凌风只好试探地抬起头,却不小心瞥见了男人鼓鼓囊囊的胸口。
波涛汹涌,犹自颤动。
李凌风大惊。
刚从树桩上拔下来的重剑“当啷”落地。
“你你……你……”
他旋即低下头,羞红了脸:“姑……姑娘……得罪了。”
“此地危险,请速速离去。”
小幅度挣扎的季折柳:?
百里邈:……
她不禁怀疑,这大少爷的脑子都是糨糊糊的么?
好在李凌风很快意识到了不对。
他的小脑袋瓜里也不知道转了几圈,忽然跳起来,足尖挑起灵剑,运起剑诀:“尸魔,你竟然将小儿藏进胸口处迷惑我门弟子。”
李凌风虽然脑子上是个草包,但其修为还是实打实自己一点一点修上去。
是以这一剑毫不犹豫,奇快奇狠,剑意孤绝。
竟然超出了他平时的实力,带动风雷之势,掠过的空气中隐隐擦出火花。
百里邈仍然动都没动。
他眯着眼睛,对着那剑光伸出了一根手指。
剑光如雪遇滚水,霎那消弭。
只是他的外袍却骤然裂开一个大缝。
季折柳终于抓住机会,并指如刀,一跃而出。
炫目的剑光法式中,碎布飞舞,青丝凌乱飘逸。
一时间场面凌乱得难以描述。
季折柳足下气旋翻滚,爆冲出去,一脚踏在李凌风的肩膀上,一脚踏在他的腰腹上。
直将李凌风踹倒,将其当作一个踏板滑出去好远。
李凌风用身体做笔,写出一个巨大的“一”字。
他在“一”的尽头躺得平平的,一时间竟忘记了挣扎,瞪圆了眼睛,看着季折柳,又看看她身后那男人,大叫道:“你们!你们两个!伤风败俗!”
他梗着脖子道:“清心山门人内务,容不得外人插手。”
季折柳弯下腰,恨铁不成钢地打了他两个大比兜:“容不得外人插手?”
“我不管你,我就看看你自己怎么作死的!”
季折柳毫不留情地掰过他的脑袋。
将李凌风的下巴狠狠戳进泥里。
带有血腥气的风毫无阻碍地扑面而来,树叶摩擦发出嘶哑的叫声。
李凌风这次才算目眦俱裂。
不知何时,清心山门人全部倒下,身上血迹斑斑,依稀可见狰狞的爪印,昏迷不醒,全无气息。
原先堆满儿童肢体的京观,此时只余下一小片被血浸透的土地。
举目四顾,一片荒野。
不多时,越拂光从浓雾中脱出,两手空空,面色沉重。
他道:“她跑的比我还要快,又熟悉地形,我追不上她。”
百里邈在将季折柳兜上去的那瞬间。
那个跟在清心山门人身后的影子终于现身。
是之前在仙客来看见的那个女人。
她背着一个麻袋,速度快得像一道灰色的影子。
她自正式现身后,只走了三步。
一步走到京观前,将儿童残肢装进麻袋里,动作熟练得像季折柳打包剩饭。
第二步,五指勾起,利爪勾起纷分的血肉,一瞬间将所有清心山门人击倒在地。
第三步,上颚向上翻,獠牙突出,向李凌风冲过来,却又在距李凌风三步之外猛地停住了身体,畏惧地看了一眼百里邈,慢慢退去了。
自从当时翳城封印落下后,也时常有尸魔会从时空缝隙中跑出来,偶尔抓小儿进食。
这种事情大家都见怪不怪,派出个把金丹弟子,将其重新封印就行。
但今年出来游荡的女性尸魔,很明显实力不同寻常。
季折柳将玉简塞进李凌风的手心里道:“你赶快给你的父亲求助。”
李凌风死死捂住手中的玉简,大滴大滴的汗从他的额头滚下来。
他仍坚持道:“不行的。”
“父亲受了伤,正值闭关,我不想为此打扰他老人家养伤。”
季折柳道:“那别的长老?”
“更不行!父亲不让我告诉他们的。”
季折柳冷笑道:“其实你们根本不在乎启国的百姓和人民,你们只是为了自己,为了那九成的灵泉。”
“我现在已经弄不清,当时翳城之祸,究竟是确有其事,还是你们清心山想要控制皇权的根基,自导自演地演的一场戏。”
不等李凌风解释。
季折柳侧过身,将剑横于身侧,仰头傲然道:“我正要看看,什么尸魔?竟比翳君还要厉害!”
说完她向前踏一步,整个人融入雾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