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市那边最近有什么动静？”

谢霁玄今日休沐，难得有闲心在家写写字，忽然想起自己好些日子不曾过问东市那边的事了。

“回郎君的话，沈娘子食店的生意越来越好，除去徐先生的手笔，西市的一群乞儿也出了力。”吴朝一边研墨一边答道。

“乞儿？”谢霁玄蹙眉。

吴朝赶紧接话：“是的。先前沈娘子食店的生意不好，每日都会剩下许多吃食，沈娘子又是个要求高的性子，并不愿意卖隔夜的吃食，所以每天都会给西市的慈幼院和乞儿送东西吃，那群乞儿也是知恩图报的，知晓沈娘子食店生意不好后，托了好些人宣扬。”

“可有查过那群乞儿的背景？”谢霁玄又问。

“郎君放心，沈娘子第一日去送吃食后朝就查过了，并无问题，确实是一群身世凄惨的孩子。”

知道自家郎君看重那位沈娘子，吴朝虽不明白为什么，但只要关于那位沈娘子的事，都会亲力亲为，做到心中有数，以备郎君随时询问。

“嗯，你做得很好。从府中拨一笔款项出来，寻个人每日为那群乞儿做吃食，别让他们冻死饿死了。”谢霁玄写字的动作没停，吩咐道。

听闻此话，吴朝脸上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没有及时回话，谢霁玄不曾听到他的回话，以为其中有什么问题。

“可是此事有不妥之处？”

吴朝回过神来，赶紧拱手请罪：“郎君恕罪，朝一时出神，此事并无问题。只是……”

见他吞吞吐吐的，今日还总是发呆，谢霁玄心中有些奇怪，自己这位贴身长随，从小就跟在他身边，性子向来稳重，办事极为妥帖，少有今日这种情况，莫不是有什么难处不好与他言说？

“若是身体不适，便回去歇息，这些事我自己也做得。”谢霁玄将手中的紫檀笔放到笔搁上，抬手看向他，语气虽淡，却是关心的话语。

吴朝顿时明白自己的失态让自家郎君误会了，赶紧描补：“多谢郎君关心，朝并无不适。只是那群乞儿已经让沈娘子带回家了，今日早晨传来的消息，说是沈娘子收养了他们。”

听完这句话，谢霁玄怔了一瞬，旋即轻叹了一声。

“这么多年了，她依旧是这个性子。”见不得别人受苦，恨不得将天底下所有无家可归的孤儿乞儿收养了，也不怕招来别有用心之人，惹祸上身。

自家郎君这话说得不明不白，吴朝并未听懂其中深意，只请示道：“郎君，后面怎么办？”

谢霁玄敛目，复又睁开双眼，刚刚流露出来的一丝情绪眨眼间便消失不见，寻不到一点踪迹。

“暂时不用管，盯紧他们，若有人有不轨之心，”说到此处，谢霁玄屈指在梨花木书桌上敲了两下，才又吐了一个字出来，“杀。”

吴朝毫不意外，拱手领命：“诺。”

“遣个人去‘沈记’说一声，我今日晌午过去用食。”谢霁玄收起写好的字，放到一旁晾着，又吩咐道。

“郎君，‘沈记’今日并未开张，听咱们的人传来的消息说，沈娘子的食店做五休二，今日和明日都是他们食店的休沐日。”吴朝一边说一边覷着自家郎君的神情，唉，自家郎君这运气忒不好，想出去打个牙祭还遇上人家食店不开门的日子。

做五休二？谢霁玄像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往上扬了扬，眼里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吴朝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看见自家郎君脸上的温柔笑意，心中震惊不已，正要细看时，自家郎君又还是平日里的那副冷淡模样，莫说笑意了，连点儿表情也无。

难道自己因为昨夜没睡好，看花眼了？

“郎君可还要出去用食？”吴朝问道。

谢霁玄：“不必，让府中庖厨备食罢。”

“诺。”得了自家郎君的话，吴朝拱手行礼后退下，往庖房快步走去。

他得赶紧去传话，不然会误了郎君用食的时辰。自家郎君节俭得不行，并不让庖房那边的人整日备着吃食，平日里也是在衙门用饭，少有在府中用食的时候。

小萝卜头们已经彻底安顿好，在沈明檀买下的宅子里住下，两人一间房，都住在前院。

吃过午食后，等他们收拾完庖屋，沈明檀将人叫到堂屋来，准备说一说自己对他们以后的打算。

“食店那边缺人手，但我暂时不准备让你们去那边帮忙，知道为什么吗？”沈明檀坐在上首处，用眼神逡巡了一遍小萝卜头们，开口问道。

二狗子，哦不，现在应该叫沈明安，他连忙开口回道：“因为我们什么也不会，粗手粗脚的，去了可能会帮倒忙。”

“因为我们太小了，好多活儿做不了。”

……

小萝卜头们都发表了一下自己的意见，等他们说完，沈明檀赞赏地点点头：“你们说的都对，还有一个原因便是，我这边有另外的生意让你们去做，等你们什么时候把这个生意做好了，我才会考虑让你们去食店帮忙。”

“什么生意？阿姊直说就是，我们一定尽力做好，不给阿姊丢脸。”沈明安听到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是啊是啊，阿姊你快说罢！”有小萝卜头附和道。

“阿姊，我们都会好好做的，肯定能将阿姊的生意做得很好。”

看见小萝卜头们都这么积极，沈明檀很是欣慰，她没帮错人，这群孩子都不是好吃懒做的，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改变生活。

“阿姊做了一种吃食，叫香酥鸡条，以后你们每天便做这种吃食去卖，等你们赚到二十两银子的时候，阿姊就会从你们中间挑两个人去食店帮忙，等你们赚到五十两的时候，阿姊就会开一家小食店，让你们专门做这个买卖，怎么样？”

沈明檀这话说完，小萝卜们的眼睛都亮亮的，还有人吸了吸口水，沈明安问道：“阿姊，这香酥鸡条是什么吃食？我们要怎么卖？吃食是我们自己做吗？”

“等晚上我做来给你们吃就知道是什么了。这样吃食可以摆个小摊卖，也可以做个小推车，走街串巷地卖。明天我会教你们做，这个东西做起来并不难，多练几次就会了。”

沈明安没想到沈明檀还会教他们做吃食，他虽是乞儿，却也听说过酒楼大师傅们从来不会外传自己的厨艺，徒弟在身边做牛做马好些年才能学个皮毛。

自己与阿姊不过才认识一个月，竟然就要教他们怎么做吃食，阿姊做的吃食那么好吃，厨艺肯定很好，他若是能学会一星半点儿，以后就再也不愁吃穿了。

“阿姊，我们肯定会好好学的，谁不好好学我就打断谁的腿！”沈明安眼眶一红，两行热泪从他下眼睑滑落，哽咽道。

其他小萝卜们听见老大这么说，突然觉得自己屁股有点疼，下意识用手捂住了屁股，赶紧表态，说自己肯定也会认真学的。

沈明檀瞧着他们动作，忍俊不禁道：“哪有这么严重，你们还小，慢慢学便是了。”

“不小了，在乡下，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已经可以下地做农活了。”沈明安认真道。

大萝卜头的眉头紧皱，眼睛里满是不赞同，还带着几分谴责，好像在说你怎么能溺爱他们呢？

沈明檀唇角弯了弯，没有反驳他的话，大萝卜头在小萝卜头们心中的威严还是要维护的，不然不好管教这么大一群孩子。

“嗯嗯，小安说得对，那你们今日下午便开始跟着我学习怎么做香酥鸡条罢。”

左右这会儿时间还早，庖屋里也剩了不少食材，可以给这群萝卜头们练练手，今日的暮食便吃炸鸡条、炸肉条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