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阴谋

江妍身心俱疲,见到顾延朗的震惊让她久久不能平静。她勉强洗漱了一番,换上干净的寝衣躺在床上,明明累得要命,却一点也睡不着。

究竟是谁要害她?而且还是用这么肮脏的罪名。

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和正在议亲的男子的父亲私通,这是什么样的大罪?这个罪名足以让她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她一个终日生活在内院里的女子,能和什么人有这样的深仇大恨,让人家用这么阴毒的法子来惩治她,甚至不惜牵连天子近臣?

是江妩?或者王氏?江妩没有这样的心机手段,王氏也没有这么大的胆量敢算计朝廷的一品大员。

那如果这件事不是针对自己,而是针对顾延朗本人的呢?

顾延朗统兵多年,军功累累,如今又同时掌管后军都督府和锦衣卫这两个要害机构,在朝堂上风光无限,翻云覆雨,那必然也有许多政敌。

据江妍上辈子的认知,顾延朗征战沙场时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战功彪炳。当了锦衣卫指挥使后又惩治贪官污吏,肃清承平余孽,桩桩件件都深得皇帝信任。是不是正因为如此,他的政敌找不到他的弱点,就想法子往他身上泼脏水呢?

公公和儿媳私通,这的确是一个足以毁灭顾延朗的仕途,甚至毁灭整个永安侯府的丑闻。

江妍身上突然就抖得厉害,这个背后之人所谋这样大,那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件事一定没有这么轻易就结束。

果然,不过一夜之间,永安侯父夺子妻,和儿媳扒灰的传闻就传遍京城,甚嚣尘上。街头巷尾,茶余饭后,人人都在议论此事。手握重兵的当朝权臣,年轻貌美的深闺少女,惊才绝艳的新科探花,尤其这三人的关系还这么错综复杂,简直比最香艳的话本还要刺激几分。

本来顾延朗执掌锦衣卫后因为法纪森严,手段狠辣,早就树敌众多,现在神仙这一丑闻,政敌们抓住这一机会,纷纷上本参他。金銮殿上,御史甚至已经联名弹劾他,要求将他削爵流放,卸职罢官,以儆效尤,以正视听。

而江家又是另一番天地。

江妍一觉醒来,惊觉自己被锁在了屋子里。她拼命推门,却怎么也推不开。再高声喊叫,也没有一个人答应她。直喊到口干舌燥,喉咙嘶哑,门外才有一个老妪用慢吞吞的声音说:“四姑娘省省力气吧。”

原来门外一直是有人的!

江妍此时也顾不上身份,对着门缝乞求道:“好嬷嬷,这是怎么回事,是祖母要把我关起来吗?”

老妪仍旧用慢得让人发麻的声音说道:“四姑娘别问那么多了,只管安心在里面呆着就是了。”

江妍又问:“我母亲在哪里?还有我的丫头们呢,她们怎么都不见了?”

老妪回道:“三夫人自然在三夫人的院子里,至于你的丫头们嘛,老夫人嫌她们太吵,就把她们都关起来了。”

母亲和吉祥她们竟然也被关起来了!

江妍深感事态严重,哭求道:“好嬷嬷,你让我见见祖母一面,我是清白的,我已经告诉祖母了呀。”

老妪桀桀笑道:“姑娘清不清白,老奴可不关心,老奴要吃饭了,姑娘不要再打扰我了。”

江妍这才闻到饭菜香味。她从昨天中午自刘府回来后就粒米未进,刚才又哭喊了半天,也觉得有些饥饿,便问老妪:“嬷嬷,我的饭呢?”

老妪却不再回答她,只管自顾自地吃着。

江妍听到她在外头咀嚼的声音,喝水的声音,慢慢地在心里发了寒。她终于意识到,她的祖母不是要把她关起来,而是要把她饿死!她和顾延朗在刘府私会的事,不管是不是遭人设计,她的名节也已经毁了。永安侯府断然不会要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做媳妇,而忠武伯爵府也不会容忍一个败坏门风的孙女活在世上。

若是她饿死了,江家就可以对外宣称她为证清白,绝食而亡,说不定还能换个贞洁烈女的牌坊,替江家光宗耀祖。但若是她活着,江家就会被人指责门风败坏,教女不严,不单是几个孙子孙女说不到好人家,就是江二爷他们的前程说不定也要受影响。

老夫人这么在意江家兴衰的人,自然是要拿她一条命换江家的好名声和其余孙子孙女的好姻缘了。

江妍苦笑,顺着门框滑到地上,默默流下泪来。想不到她上一世死得那么凄惨,这一世竟也没有好多少。看来,她可能就是命中注定的无福之人,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她都受尽唾骂,不得好死。

同一时间,永安侯府外院演武场。

几个将官、幕僚模样的人焦急地站在演武场上,中间围了一个身着飞鱼服,腰悬绣春刀的锦衣卫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正在回禀。

“属下已经查清,那天引侯爷和江四姑娘去陶然居的小厮还有侍女,均不是刘府的家生子,都是为了刘家小少爷的满月宴临时从外面雇来的,如今都已不知所踪。事情出来后,锦衣卫已经按照侯爷的吩咐将九门关闭,因此属下斗胆猜测,那两个人要么是被藏了起来,要么就是已经被杀人灭口。”

周围静了一静,无人敢插嘴,都默默等着不远处一个背对众人,正弯弓射箭的人发话。

只见那人身材高大,挺拔如一株笔直的苍松,一身黑色劲装裹着修长精壮的身体,一望而知久经锻炼,浑身上下都蓄满了力量。他左手持弓,右手持箭,这个动作使双臂和背部的肌肉得到充分伸展,愈发显得肩宽腿长,猿臂狼腰,威风凛凛。

半晌,顾延朗骤然发力,墨色羽箭带着千钧之力离弦而去,正中靶心。他将弓箭扔给一旁的护卫,这才转过身来,露出一张浅古铜色,棱角分明的脸和一双寒光湛湛的鹰目,缓缓道:“刘骞呢?他怎么说?”

锦衣卫回道:“刘大人说,他并没有让人给您传过话。那天他全程都和赵王、张大人等人坐在一桌,喝酒听戏,桌上的宾客全都可以作证。刘夫人也说,家里雇佣下人都是托相熟的牙行办理,牙行里也确实有这两人登记的名册,只是照着册子上的地址去找,周围邻居却称从没有见过这二人。”

说话间便有两个侍卫端着铜盆巾帕上前,顾延朗漫不经心地接过巾帕,胡乱擦了擦汗湿的手脸,又问道:“香呢?查了没有。”

“也查了。”侍卫低头,面露难色,“那香里掺了逍遥粉,有……催情之效。”

众将官、幕僚忙低下头来,不敢看顾延朗的脸色。

顾延朗一顿,将巾帕重重掷进铜盆里,溅起的水湿了捧盆的侍卫一身。他这才冷哼一声,竟似怒极而笑,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好得很。”撇下众人,大步扬长而去。

众人知道他浴血沙场多年,面对敌方百万雄兵都能淡定自若,视作等闲。执掌锦衣卫之后性情更是沉着阴郁,喜怒不形于色,此番这种反应显然已经是怒到了极点。纷纷汗如雨下,呼啦啦跟着他出了演武场。

一直到了书房寒山堂,顾延朗往一把紫檀木圈椅上大马金刀地坐下,摘下腕上的佛珠随手拨着,面色阴沉,不发一言。

众人对望一眼,都不敢先开口。最后实在没有办法,一位姓张的幕僚只好硬着头皮大胆建言道:“侯爷,为今之计是要尽快想办法平息这一场风波,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另一位葛姓幕僚随即也开口道:“御史们已经联名上书,弹劾侯爷,陛下顾念侯爷,留中不发,太子殿下也一力为侯爷陈情。但只怕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时间长了,谣言愈演愈烈以致难以收拾啊。”

顾延朗捏起桌上的一只青莲折枝茶杯来,只放在唇边,也不急着喝,半抬起眼,冷冷问道:“那不知诸公有何妙计呢?”

众幕僚又瑟瑟对望一眼,仍不敢先开口。

这时便听一个姓赵的参将瓮声瓮气说道:“要我说,侯爷分明是被冤枉的,明眼人一看就该知道!侯爷只需直上金銮殿向陛下陈情,陛下自会谅解。至于那些闲着没事干的言官御史,谁敢聒噪便打他五十军棍,或是扔到诏狱里叫他试试锦衣卫的手段,他若有命活下来再来啰嗦!”

另一个王副将也抱拳说道:“侯爷早前从龙护驾,千里靖难,立下赫赫战功。如今又杀贪官,除污吏,灭乱党,替圣上解决了多少心腹之患。就凭咱们侯爷的功绩和如今的圣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着去和儿媳私通?这样明晃晃的诬陷,只怕傻子才会信吧。”

将官们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群情激昂,愤慨难当,简直恨不得冲上金銮殿,立时就将弹劾顾延朗的官员们抓捕下狱,以泄心头之恨。幕僚们面面相觑,明知不妥,也不好插话。谁让人家是跟着侯爷出生入死的同袍呢,他们说的话自然更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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