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破肚，云烧似锦，洁白雪地渡上金黄光芒，枯枝抖去厚雪，展露头角，晨曦融化垂掉的冰霜，“嘀嗒”化水洗净昨日的嚣寒。

莫怜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伏昇的裘衣，唤道：“昇儿。”

“师父，”伏昇跑去扶莫怜起来，关心道，“有没有感觉好点？”

何止好点，睡着之后，她甚至察觉不到丝毫冷意，睡得昏昏沉沉不说，还做了个和前任的春梦。

莫怜老脸一红，这种情况下，还能想起与前任的风流韵事，可能是真的许久没能碰到合适的人了。

她挪开目光，左右张望，这才注意到伏昇身上的伤，凝起眉：“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伏昇挠头，一笑而过：“昨夜有几只狐狣偷袭，徒儿用师父给的符纸击退了它们，但徒儿没用，几只狐狣便把徒儿伤成这样。”

伤口的确有利爪的痕迹，莫怜不怀疑伏昇会说谎，她想不通的是，修仙者耳力普遍较凡人更为灵敏，她何以睡得那么沉，连打斗的声音都听不到。

伏昇似猜中莫怜心中疑惑，解释道：“风雪天更利于狐狣作战，它们有所顾忌不敢进到洞里，徒儿怕吵醒师父，索性引它们到了洞外。”

难怪，外面风雪大，盖过打斗的声音很正常。

“笨，”莫怜敲打伏昇额头，“亏得你打赢了，打不赢，一夜的雪，估计现在连你的尸体都找不到。”

伏昇能以己身之力，击退狐狣，出乎莫怜意料。

以前她总觉得她这徒弟胆子不行，可遇到险境，他一直坚定不移地选择和她站在一起，从未露出过半分退缩胆怯。

到底，是她这个做师父的把他给低估了。

莫怜不善医术，简单给伏昇渡了些灵力疗伤，而后把裘衣还给伏昇：“走，去取续应草，然后下山给你找个地方给你看看。”

洞外阳光明媚，风止雪停，与昨天完全两种景象。

莫怜醒来就觉得奇怪，这气候太反常了。

她一直保持警惕往山上走，直到山顶，一路上畅通无阻，无事发生。

峭壁上长有两朵样子奇特的灵草，颜色玲珑剔透，叶尖一点血红，哪怕离得远，也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莫怜拿出画像对比，是续应草。

想要的东西就在眼前，但得到的太过轻易，诡异怪谲，没法不让人怀疑有陷阱在哪里等着。

莫怜环顾四周，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都到这儿了，没有空手而归的道理，即便是鬼门关也得闯上一闯。

莫怜给伏昇做了个结界，翻身一跃，摘下第一株续应草，另一株在峭壁的另一端，得分两次拿。

“咯吱，咯吱。”

小狐狣尤其依靠狐狣王，实际是种胆子特别小的灵兽。狐狣王死了，它们发现狐狣王的尸体，一时受惊，不要命似地狂跑乱撞。

“昇儿，快躲开！”

莫怜处于高处，最先看到远处跑来的狐狣群，它们数量之多，移动的速度之快，还好有提前竖起的结界，护得伏昇有惊无险。

狐狣撞击结界，莫怜拎起伏昇到高处，散去结界，它们不懂拐弯躲闪，前面是山崖，直直跳了下去。

“救命。”

伴着一声微弱的求救声，莫怜收好续应草放到芥子袋，犹豫了下，道：“走，去看看。”

崖底看着幽暗深邃，下去一看，别有洞天。

成片的续应草如春日草丛，在雪地茂盛生长，从上面摔下来的狐狣压死了一部分娇弱的续应草。它们死的死，没死的不管不顾，站起身继续不要命地横冲直撞。

“救命。”

方才听到的求救声，愈渐清晰，说明就在这附近。

“师父，这里为何会有其他人？”伏昇疑心道。

“去看看，万一是你那几个师弟师妹。”走散后，他们几个能不能平安撤回山脚，尚未得知，莫怜把他们带出来，就得一个不落把他们带回去。

寻着声音找过去，几处崖壁之间，围成一个大大的环形封闭场所，只留一个狭窄的通道，需要移开堵住的巨石才能出入。

“找找机关，这里有频繁出入的痕迹，他们不可能每次都用蛮力搬开石头。”

果然如莫怜所说，进出口处藏有机关。

他们找到机关费了些精力，石头移开，里面的景象让人无论如何意想不到。

里面俨然一个天然的牢笼，无数的妖，被铁钉刺穿，钉在十字木板上。中央有一张长长的屠宰台，有几个开膛破肚的妖趟在上面，他们浑身发臭腐烂，血迹风干，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

“求求……救救我们。”

“别叫了，他们也是修士，根本就是一伙的，怎么可能救我们。”

在众多的求救声中，一女妖吸引了莫怜的注意。她挪步到女妖跟前，试探道：“抓你们的是修士？”

“少在这里装，这里没人。”女妖没好气道。

莫怜心里有了数，自古仙妖不两立，仙门自诩妖邪为恶，除妖为守卫正道之举，抓妖是再正常不过的行为，但抓那么多藏在这里就不正常。

她扫视一圈，确认几个弟子不在其中，摇扇点点头：“既这般不受待见，我们走便是。”

“等一下，”女妖突然喊住莫怜，盯着莫怜腰间挂着的腰牌出声，“我曾经看过一块与你腰间一模一样的腰牌。”

莫怜不以为然。

“若我没猜错，那人在合欢宗的地位不低。”女妖大致描绘了下口中之人的相貌。

莫怜脚步一顿，她走回女妖面前，神色严肃：“说清楚。”

女妖讲条件：“只要你们能救我们出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条件？”莫怜对她说的话只信三分。

女妖进一步交出筹码：“那块腰牌上面刻有一个’青’字。”

莫怜瞳孔微缩，脸上的镇静不在。

百毓青，合欢宗五长老，她失踪已久的五师兄。

如果女妖说的是真的，那将会是时隔三年，她找到的唯一一条关于五师兄的线索。

她没有立即答应女妖的条件，而是问道：“你们为什么会被关在此处？”

“因为他们想要妖丹，”女妖道，“他们想要培育续应草，续应草想要人为培养存活，只能靠妖丹喂养。”

“人为培育？”莫怜与伏昇相视一眼，“你是说外面那些续应草都是用你们的妖丹养出来的？”

女妖恨道：“他们以除妖卫道为名，到处捉妖，捉来的妖凡是化了形结成妖丹的，全部都会被运来到这里，活生生被开膛破肚，挖出妖丹而死。”

“他们是谁？”莫怜追问，“又是怎么避开狐狣的攻击，数次自由出入此处？”

女妖摇头：“不知道，他们每次来都蒙着脸，神出鬼没，剖完妖丹就走，根本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我好像知道，”另有妖道，“我被抓的时候，看见有人穿着药王宗的宗服，我肯定没认错，里面一定有药王宗的人。如果是我们犯恶作乱，他们要除掉我们，我们可以什么都不说，可我们什么都没做，就给我们安上各种罪名，关到了这里，你们名声、目的都达到了，只有我们的命不是命，活该遭你们糟践！”

那妖越说越激动，被女妖使眼色，闭上了嘴。

伏昇袖子藏着的藤条蠢蠢欲动，想要出来，被伏昇暗下用灵力打消念头，老实本分得一动不敢动。

“师父，事情若真如他们所说，恐怕背后没有那么简单，”伏昇建议，“我们应该尽快离开，这是万剑山该管的事情，交给万剑山来管。”

“可惜，万剑山管不到我们合欢宗的人。

莫怜如约救下那些妖，妖们解开镣铐，纷纷逃离此处，莫怜拦住要逃的女妖：“该你履行诺言了。”

女妖紧张张望外面：“他们随时会来，我们换个地方说。”

他们又回到了过夜的山洞，女妖心急想走，语气不耐道：“我也是巧合碰见他被杀，杀他的人走后，我上去查看过他的尸体，所以我对他的佩戴的腰牌留有印象。”

“他、死了？”莫怜后退两步，脚步虚浮。

伏昇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师父。”

“没事。”莫怜嘴里说着没事，手却在抖。

缓了片刻，她的眼底染上怒意，问：“是谁杀了他？”

“我没看清，”女妖回忆，“我只听到他们说，说’他知道得太多了，不能留‘，还有就是我在他的身上闻到过一种味道，这种味道与续应草的味道一模一样。”

女妖提供的线索仅限于此，后面再怎么逼问，再也问不出其它有用的信息。

放走女妖，莫怜与伏昇带着续应草下山，几名走散的弟子早早等在山脚，身上多多少少都受了一点伤。

“长老，伏昇师兄！”

“太好了你们没事，你们要是再不出来，我们就得回去找你们了。”

弟子们见到人平安出来高高兴兴，瞥见莫怜脸色似乎不好，询问：“长老，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莫怜整理好情绪，吩咐：“我们得尽快赶回合欢宗。”

“好。”弟子们走在前面去取马车。

“等一下，”莫怜掏出一株续应草交给弟子，“你们先去一趟御兽宗，告诉秫麟长老，他们若是想要这株续应草，便是同意欠下合欢宗一个人情，否则，原封不动拿回来。”

莫怜在合欢宗设有传送点，她就地写了张传送符，握住伏昇的手，一闪一现，两人回到了合欢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