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怜最近经常早出晚归，留伏昇一个人在思别峰看书。

“师父又要出去？”伏昇起得比莫怜早，“今日徒儿陪师父。”

“不用，你入门晚，留下来好好用功。”

莫怜出门，伏昇放下书，尾随其后。

合欢宗管辖范围内最热闹的坊市，人流如织，车水马龙，街道两侧商贩的吆喝声连绵不绝。

莫怜挽着黎掌执的手臂走进一间胭脂铺。

黎掌执着云水蓝宗服，肤色偏黑，下巴留了些扎人的胡须须。细看五官尚可，但人糙，离莫怜能看上眼的程度，差得不止一星半点。

他一一打开胭脂盒嗅，一脸嫌弃：“都是些庸脂俗粉，配不上你。我记得医书上曾记载，有一种花，用来做胭脂粉质细腻显色，可留香持久，传言涂了它，方圆十里的蝴蝶都能招来。”

莫怜手上抹些胭脂，在手背上试：“药王宗对胭脂也有研究？”

“饱读医书，熟知各种草药罢了，”黎掌执献殷勤道，“这花罕见，幸得我有缘见过，下次我去给你采来。”

“有劳黎掌执费心。”莫怜声音柔软，娇艳欲滴。

黎掌执心都要酥化了：“不麻烦，为怜怜做事怎么会是麻烦。”

他忽然想到什么，顿了顿，为难道：“就是最近受宗主安排，得出趟门，可能得让你等等，等我回来就去给你采。”

“药王宗最近事情很多？”莫怜眸光关切，“你要去多久？”

“快的话七八日，”黎掌执握住莫怜的手，不舍道，“若非不得已，我是一万个不愿意与你分开。”

莫怜抽开手：“你也就嘴上这么说，谁知道你是真忙假忙，不是去私会别的女子。”

“有了你我怎么还会看上别的女子，”他要牵莫怜的手，再次被甩开。见莫怜是真的生气了，他放低声音哄道，“真的是去替宗主办事，你要怎样才肯相信我？”

莫怜抬眸，神情松动：“除非你告诉我，你这一趟出去究竟要干什么。”

“还不就是妖……”黎掌执一心想把人哄好，口比脑快，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了嘴，顷刻改口，“还不是收到了百姓的求助，说是药王宗管辖地带有妖作恶。”

“什么的妖需要黎掌执亲自出手，”莫怜语气好奇，“我正好闲来无事，想要见识见识，不如带我一起去，这样我俩也不用受相思之苦。”

“不行！”黎掌执不经意语气重了些，懊恼放轻，“小小的妖，何需脏了你的手。”

黎掌执契而不舍握住莫怜的手，大拇指留恋的在莫怜手背摩挲：“你等我，我一定尽快回来找你，到时你若心里还有气，想要怎么罚我都行。”

幽静的巷子，墙壁遮挡黑色修长的身影，从巷子的角度看过去，可以将胭脂铺内的情形一览无余。

伏昇目睹两人牵手亲昵，琉璃般的瞳孔蕴藏着要毁天灭地的狂暴气息。

她又找了别人。

怒意吞噬他的理智，他的身上泛起缕缕黑气，太强了，这次连绿箩都要几乎要压不住。

绿箩快支撑不住，现出人形劝道：“主人，这附近人太多，你入魔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会被发现，太危险了。”

伏昇无动于衷，汹涌的妒意使他身上的黑气愈发的强盛。

不管了，横竖都是死！

绿萝挡在伏昇面前，鼓足勇气道，“若是被发现，以后主人便都不能继续留在美人身边了，美人还会发现你骗了她，并想到轩辕越泽是被主人伤的，依美人那决绝的脾气，很有可能不会原谅主人。”

伏昇眸光闪动，身上的黑气有了缓和的驱使。

他的眼底染上一层淡淡的哀伤，似雾，朦朦胧胧 ，其他人很难看清他情绪上微弱的变化。

“在她身边又能如何，还不是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永远会看向别人。

她心里没有他。

绿箩不懂情爱，无法理解伏昇的执着。

她施法压制伏昇身上的黑气，顿时有了个猜想：“主人之所有走火入魔，难道是因为美人？”

在狐狣山从美人的幻境窥探过两人的过去，那个时候，主人身上并没有任何走火入魔的迹象，与美人重逢后，三番两次，全都是因为美人而失控。

伏昇一顿，冷冷吞出两个字：“多事。”

“小的多嘴，不问了不问了。”绿箩惜命，前两次被掐脖子的阴影还在，她紧紧封住嘴，抿成了一根绷直的线条。

莫怜和黎掌执走出了胭脂铺。

封口不超片刻的绿箩，忍不住问：“主人我们该怎么办，跟还是不跟？”

伏昇情绪渐渐平复。

如今他随时有可能失控，在一切没有把握前，不是暴露身份的好时机。他死死盯着黎掌执的背影，视线扫过黎掌执碰过莫怜的那双手时，眼眸一暗。

“跟上去，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如实回报，若他有不安分之举，杀了他。”

绿箩按照吩咐一个人跟了上去，两人修为都在她的上面，她怕被发现，没敢跟得太近。

“美人的眼光怎么越来越差了。”绿箩边嘟囔，边晃着腰间的吊坠，谨慎混在人群中，祈祷两人千万别滚到一块去。

以这两人修为，她不一定能把那男的单独拖入幻境杀死。

男的不死，死的就是她。

总之，得拦着两人有亲密之举，她回去才好交代。

她跟着两人逛了半条街，男的好像有事要先行离开，美人笑脸相送，待男的一走，美人倏地变脸，掏出手帕嫌弃地擦了擦手。

“嗯？”绿箩发出疑问。

人群来来往往，一眨眼的功夫，美人消失不见，只余那只洁白的手帕躺在地上。

绿箩视线急忙在人群中搜寻，瞥见美人走进巷子里，她追了上去，巷子空荡荡无人。

“人去哪儿了？”

刚反应过来自己中了计，她就被一股力量推到墙边，捏住了脖子。

绿箩：……命运多舛的脖子。

莫怜瞧这脖子，细得她一手就能轻易捏断：“小东西，你跟了我一路，什么目的？”

绿箩垂死挣扎：“放开我，我只是恰好路过罢了。”

“是嘛？”莫怜凑近绿箩的脖子闻了闻，意外道，“妖。”

“灵力纯净，几乎没有妖气的妖……”莫怜脸色倏变，“小东西，原来是你在万剑山绑走了我合欢宗的弟子。”

“不是我，”对上莫怜警告的眼神，绿箩心虚露底，“是我又怎样，是你合欢宗的弟子先负了我，我不过是想吸食他些灵力作为惩戒，若真想要他的命，你们来之前，我有一万种杀他的方式。你们仙门不是向来讲究师出有名嘛，我没杀过人，你不能杀我。”

“仙门讲究师出有名与我何干，我行事向来只看心情。说！为什么跟着我们。”莫怜逼问。

绿箩不能暴露主人，编道：“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子，情绪波动大，欲/望明显流于表面，我跟着你们，不过是想找个机会吸他些灵力。”

“撒谎！”

莫怜一眼识破绿箩的谎言，手腕翻转动用灵力，绿箩为自保，伸出藤条鞭打还手，莫怜闪身后退，两人打了起来。

单纯论修为，绿箩不是对手，十余招对下来，她占于下风，显得有些吃力。

巷子里放有一个废弃的小水缸，里面积满长满绿藻的雨水，雨水表面，浮有各种虫子的尸体，脏得开始发臭。

绿箩被惹急了，看见东西就拿来用，她用藤条卷起水缸，用力朝莫怜扔去。

水又脏又臭，莫怜避瘟疫般避开，生怕自己的裙子上沾到一点，这一躲，恰好给了绿箩逃跑的机会。

莫怜没追。

小东西有一点没撒谎，她没杀过人，杀过人的幻妖灵力不会那么纯净，以致于她和黎掌执一路都没能发现。

绿箩狂奔回到合欢宗，命快跑掉了半条。

“主人，”绿箩大喘气，“美人发现我了。”

伏昇极具压迫力的目光一瞥，吓得绿箩下意识后退半步：“美人没有追上来，更不会想到我会逃回合欢宗，主人放心，我没有透露出主人丝毫。”

绿箩把事情搞砸，一个人先回来，伏昇面颊阴沉可怖，切齿道：“她人呢。”

“应该……应该快回来了吧。”绿箩不确定道。

“美人发现我之前，已经和那人分开，他们一直在市集游逛，没有去其它地方。”

伏昇脸色稍霁，绿箩暗暗舒了口气：“主人，我还有一个发现，我看到美人在那人走后，嫌弃地擦了擦被那人碰过的手，感觉……美人好像并不喜欢他。”

“你确定？”伏昇的眼神明亮了几分。

“我确定没看错。”绿箩想不通，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装作喜欢。

嫉妒真叫人冲昏头脑，伏昇若有所思眯起眼：“药王宗。”

若他没猜错，狐狣山那日，莫怜听到的死讯是合欢宗的五长老。

她是在调查真相。

伏昇嘴角浅浅翘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月色爬上枝头，张扬火红的枫叶洒上月光，在夜色中披上了一层柔和的外衣。

莫怜踩着飘落满地枫叶进屋，屋内烛火通明，伏昇专心致志在看书，听见声音，他抬起头：“师父，你回来了。”

“嗯。”莫怜累了一天，叮嘱伏昇早点休息，回到寝间，发现桌上躺了包东西。

打开是蜜饯。

作者有话要说：伏昇：生气归生气，老婆是要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