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最后两个月生活紧张又充实，在宿雨溺死在知识的汪洋大海里前，终于迎来了人生第一次高考。

爱心公车，十字路口维护秩序的警察叔叔，丰盛的早午餐，校门口翘首以盼的家长们……

宿雨和褚阳就是在这样的氛围中，并肩而行，随日出而来，踏日落而归。

8号高考最后一科外语结束，宿雨出来的时候，褚阳已经在教学楼门前等她。

看到她后，立即朝她走来，“怎么样，估分了吗？”

“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放心吧，英语起码145分。”她脸上尽是放松的笑意。

褚阳顿时松一口气，“那还不错，一本线肯定是够了的。”

她自信满满地抬了抬下巴，“这可是我第一次参加高考，不考上一本，怎么对得起我这三年来的努力与付出。”

“看把你得意的。走吧，回家。奶奶说不定已经做好饭菜在等我们了。”

“对对，快走，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向爷爷奶奶分享这个好消息。”

当然，走出校门口时，还是不可避免被门口的热闹吓到。

校门口已经拉满了各式各样口号祝福的横幅，警戒线外不仅多了接人的家长，维持秩序的安保人员，还多了不少媒体机构来的记者们。

一看到褚阳出现，立即朝他的位置挤来，三两下就把宿雨挤到一旁。

宿雨目瞪口呆，后知后觉想起，褚阳本来就是今年高考备受瞩目的对象，考完结束被采访很正常。

见褚阳被记者们围得水泄不通，四面八方又有不少家长好奇看着，宿雨便默默等在一旁。

她听不清褚阳都接受了什么样的采访，只是等了好一会儿，忽然感受到记者们将镜头转向她，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紧接着就是对着她一阵乱拍。

宿雨：“……？”

还不等她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褚阳已经从记者们中间走了出来，来到她身边后十分自然的拉住她的手，小声说：“快走快走。”

宿雨以为是他不喜欢接受采访，立即配合他，大步离开。

众目睽睽之下，还成为人们的聚焦点，让她都忍不住为褚阳的出名程度捏一把汗。

直到进入人少的街道，宿雨才收回手，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明天最后一天来学校了，是吧？”

褚阳将牵过手的手插到裤兜中，微微侧眸看着她，“怎么，舍不得？”

“当然舍不得啊……在京都高中念书的日子，实在太好了。不管是同学们还是老师们，都对我特别好，一点儿也不介意我零基础入学，还十分热情的教我。一想到明天过后大家就要分开，就很难受。”

她说着，吸了吸鼻子，“还有点儿想哭。”

她就是莫名有一种预感，这样简单又轻松的生活再也不会有了。可这种无中生有的预感真假未知，她无法说出来。

褚阳一怔，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按住她脑袋，摇了摇，将她的小身板摇得晃悠晃悠的，“哭什么，还有大学生活呢。”

“大学是大学，高中是高中，哪能一样。”宿雨一手扶着眼镜防止掉落，另一只手抓住他的，“差不多得了，快松手！”

“不松。”摇晃的间隙，褚阳还是眼尖的发现她微红的眼角，知道她真心舍不得高中生活，心情不好。犹豫片刻，按着她的脑袋将她的身体转了个方向，说：“不是想去看那条河吗，今天满足你，带你去看看。”

宿雨倏地睁大眼睛，惊喜地抬头看向他，“真的假的？你肯带我去了？”

他勾了勾唇，“骗你做什么，好好走路，我松手了。”

“你松你松。”随着他松手，宿雨也放开扶眼镜的手，改为拉住他衣角，兴奋道：“你这三年来不是一直不让我去找那条河吗，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不让你去找……”褚阳漆黑的眼眸中冷光迅速闪过，又若无其事地说：“是怕你胡思乱想，留下心理阴影。现在高考结束，无所谓你怎么想了。”

宿雨认同他的话，“虽然有很多疑问想去查清楚，但我确实容易受影响，你这么做也是为我好。”

她在那条河里被褚阳救起来，从何而来，因何而来，一概不知。每个月经期心情起伏波动最大的那几天，她都控制不住自己无止境的产生负面情绪，甚至严重影响到她的学习状态。

不过，现在她可以放心大胆的胡思乱想了。

那条河有些远。

上了公车转两站，又穿过一个墓园，才来到那条河边。

褚阳带她走上河堤的阶梯，边说：“这里被规划绿化，变了很多，发现你的那个位置估计是找不到了。”

宿雨被救起时已经是早上五六点，那时候天才微微亮，她只能看到一层模糊的光亮，并未看清河边的环境。

这会儿终于看清了，只觉得一片陌生，没有一丝熟悉。

不由得蹙起眉，“即便是看到了，也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在手术台刺耳的器械警报声中停止呼吸，等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拥有鲜活有力的心跳，还奇迹地看到了光，看到了灰色，也看到了，褚阳朦胧的身形。

但独独想不起，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褚阳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侧，故作戏谑道：“把你救起来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么？”

宿雨摇头，“想什么？”

褚阳挑了挑下巴，示意她看向身后，“那边就是墓园，而你从河里被我捞起，你觉得我在想什么？”

宿雨嘴角一抽，“……水鬼？”

他顿时笑出声，“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笑完，便转身重新面向河水。

漆黑幽深的黑眸底下，渐渐掀起一层层暗涌。

奶奶落葬的那天，褚阳从河里救起一个“水鬼”，还是一个……漂亮到哪哪都长在他审美上的“女水鬼”。

而如今这个“女水鬼”已经成为真正的“人类”。

他的女孩儿。

只属于他的女孩儿。

——

回到家的时候，陈昭昭已经做了一大桌菜，就连蔡里德都坐在轮椅上，面露微笑，颤颤地朝宿雨招手。

蔡里德很少精神头那么好，肯下楼坐轮椅，今天晚上会下来，十有八九是为了庆祝他们高考结束。

宿雨惊喜万分，脱了鞋跑过去在轮椅旁蹲下，握住蔡里德的手，不自觉地撒娇：“爷爷~”

蔡里德颤抖着拍拍她的手，话虽然说不清，但发音明显是在叫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