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放心，我考得可好了，我和褚阳都正常发挥，上一本线没问题。”她说着，回头示意一下褚阳也过来。

褚阳走过来也在轮椅边蹲下，握住蔡里德的另一只手，“爷爷，您放心，我们考得都很好，尤其是宿雨，进步非常大。”

蔡里德点点头，泛着白浑浊的眼睛眨了一下，手忽然用力。

感受到他的意图，宿雨松手，就见蔡里德去摸褚阳的脑袋，吃力地点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蔡里德有话要对褚阳说。

只是还不等她细想，陈昭昭就将锅里蒸的鱼端了出来，笑道：“怎么还不去洗手，要吃饭了。”

“奶奶我来。”宿雨连忙站起身接过那盆蒸鱼，放到餐桌上后问：“还有什么菜吗奶奶，我去端。”

说着也不管有没有，先进厨房看了再说。

“还有个汤，我打好了，你端出来就行。”陈昭昭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回头见自家老伴儿拉着褚阳不放的劲儿，无奈摇了摇头，“有话待会儿说，先吃饭，两个孩子考了一天试呢。”

蔡里德用力握了一下褚阳的手，才颤颤松开，示意他起来坐。

褚阳笑着站起身，“爷爷，我也去端菜。”

蔡里德点头，陈昭昭在他旁边坐下，看着褚阳进厨房的背影，慈爱的笑容不自觉浮起，想到什么，又渐渐黯然。

与自家老伴儿对视一眼，皆是不舍。

——

今天难得不用晚上加班刷题。

宿雨早早洗了澡，原本还想去院子里坐坐看看星星，不想被陈昭昭拉住。

“……您是说，想带我一起去裟罗国定居？”

“我和你爷爷都是裟罗国人，他现在这种情况，拖不了多久。你爷爷他就想着落叶归根，死后能葬在故乡，也算是了无遗憾。”陈昭昭说着，满目慈祥地看着她，缓缓将两本证件推到她面前，“奶奶知道，这样要求你跟我们一起出国、离开这里，很是为难你。你如果不愿意，我们也不——”

“奶奶您说的是哪里话。”

宿雨连忙截住她的话，拿起桌上的证件翻开，上面确实是陈昭昭和蔡里德裟罗国的身份证明，也很快明白陈昭昭的用意。

蔡里德没多少日子，想回家乡故土落葬。而陈昭昭身子骨也一年不如一年，只怕蔡里德走的时候，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处理老伴儿的后事。

这也是当初他们想收养宿雨的原因。

他们想找一个信得过的人为他们送终。

这原本就是一件有交易成分在里面的事情，但他们真心疼爱宿雨，也怕委屈了她，所以才拖到她高考结束提出来，还愿意尊重她的意见。

想到这里，宿雨握住陈昭昭的手，撒娇道：“奶奶，您们当初既然收留了我，我就是您们的孙女儿。您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可不许抛下我呀。”

陈昭昭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欣慰又难掩感动地连连点头，“好孩子，是爷爷奶奶不够好，没能多陪你久一些……”

“奶奶，您可不许这么胡说。”她微微坐过去，轻靠在陈昭昭的肩膀上，心怀感激道：“是您们收留了无家可归的我，让我第一次体会到亲人的美好，是我不好，没能多陪陪您们才对。”

这一声爷爷奶奶，她喊得心甘情愿，为他们送终，也心甘情愿。

蔡里德近日的身体状态不错，陈昭昭的意思是就这几天出发前往裟罗国。

宿雨没什么意见，反正高考已经结束，明天去学校和同学们好好道别就是。比起对高中生活的不舍，爷爷奶奶的心愿更为重要，她分得再清楚不过。

就是褚阳可能会有些难过。

他们一家都搬走了，褚阳就真变成一个人生活。

这一夜，宿雨想了许多，原本的人生规划被打乱，但很快又被她重新规整过来……

去了裟罗国，她便归期未定，甚至无法按时到大学报道，除了和老师同学们告别，还要与她的救命恩人褚阳告别。

希望……不要怪她才好 。

——

次日，宿雨难得没有早起晨练，直到褚阳过来敲她窗户，她才迷迷糊糊起床。

出门时人都还不太清醒。

褚阳按住她的脑袋控制她的方向，以防她一头撞上路灯杆，没好气道：“有那么兴奋吗，一晚上没睡？”

“……啊，是有一点儿。”原本还困得哈欠连连的宿雨，瞬间清醒，“昨晚——”

“小心！”

褚阳忽然音量提高，迅速拉着她躲开一辆朝他们迎面驶来的电动车。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周围就响起不同的咒骂声。

“逆行还敢开那么快！投胎啊！”

话不太好听。

宿雨被褚阳按在胸膛前，她甚至可以清晰无比地感受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忡怔了一下。

褚阳松开她，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傻了？”

“……没。”将他的手拉下，宿雨稍作迟疑，扭头先走在前面，“走吧，再不快点儿就要迟到了。”

原本要现在就说的话，忽然间说不出口。

褚阳那么关心她，对她那么好，她忽然说出国就出国，还归期不定，总有种忘恩负义的愧疚感。

或者，他们需要一个正式一点儿时间场合，好好告别，而不是在早上这个混乱的上班高峰期。

“这会儿知道急了。”褚阳跟上她，侧眸观察她的表情，十分笃定她有心事，“你——”

“褚阳，今天毕业酒会结束，我有话跟你说，到时候你先别睡。”宿雨说着，不自觉加快脚步。

没注意到，褚阳渐渐停了下来，看她近似落荒而逃的背影，想到什么，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片刻，大步追上去。

也没与她并排走，而是慢她一步，寸步不离的跟着，光明正大地锁定她的背影，眼中笑意闪烁。

而一心扑在忘恩负义四个大字上的宿雨，压根儿不清楚背后的男生在想什么。

——

真正到了告别的时刻，宿雨才知道自己原来也那么感性。

眼镜的白雾起了一次又一次，眼泪一遍又一遍的掉落，就跟不要钱似的，不停的掉。

她和同学们一起趴在教室的走廊扶手上，跟着广播里的毕业歌嘶声裂肺的吼叫着，要不是有原唱音乐，吼出来估计就是另外一首歌。

偶尔，她也和大家伙儿一起闹在一块，向不同的对象表白起哄。

“黄老师！”

——“你是最棒的！”

“一班的陈瑾语！”

——“三班的王争喜欢你！”

“啊啊学神！”

——“保佑我们！”

“京都高中！”

——“我爱你！！”

……

闹了一上午，中午谢师宴时，已经一个个嗓子眼冒烟儿，说话都沙哑了不少。

褚阳在一班，与宿雨的十班隔了大半个球场，加上彼此同学们的热情，根本没有见面说上话的机会。

谢师宴结束，就是各回各家，等晚上各班自行组织的毕业酒会。

校门口。

宿雨有些头疼地看着拦住她不让走的龙子卿，“大哥，您老人家这是喝了多少啊？”

龙子卿已经喝得满脸通红，打了个酒嗝，傲娇地抬了抬下巴，“本少爷没喝醉！”

“是是是，没喝醉，那请问你拦着我想干嘛？”她捂住鼻子，挡住对方的一身酒气。

龙子卿扭捏了一下，嘿嘿笑了两声，“我、我就要回家继承家产了……”

宿雨：“那恭喜你啊。”

敷衍都不带掩饰的。龙子卿皱起眉，不满极了，“我家在中心城。”

“然后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喜欢——”

“原来就是你这个狐狸精勾引我的子卿哥哥！！”

一声惊呼凭空炸响，惊起校门口正在等待家人的路人，纷纷循声望去。

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一辆炫红色跑车，衣着光鲜化着精致妆容的女孩儿下车关门。一边摘墨镜一边指着宿雨他们的方向，气冲冲蹬着高跟鞋走过去。

一靠近，就指着宿雨的鼻子，骂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国色天香，结果就这儿？还戴眼镜，就你这样还敢来勾引我的子卿哥哥！拜托！子卿哥哥是我的未婚夫，你这个——”

“这位小姐。”

宿雨打断女孩儿的话，面不改色地踹了一脚身边的龙子卿，皮笑肉不笑道：“我和龙子卿只是普通同学，你可能找错对象了。”

女孩儿浑身的气势一顿，认认真真打量了她一遍，质疑道：“你不是那个勾引我子卿哥哥的狐狸精？”

“单身勿cue。”宿雨扶了扶眼镜，表示对这个从天而降的锅不感兴趣，趁乱摆脱醉鬼，“既然你们认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见。”

见她要走，被踹了一脚龇牙咧嘴的龙子卿顿时委屈极了，根本没看女孩儿，而是紧紧跟着宿雨，追着说：“我喜欢你啊，宿雨，我才不跟你当普通同学！”

他根本没控制音量，这么一嚷嚷，四周近一点儿的同学家长都听到了，纷纷向宿雨投来吃瓜视线。

瞬间成了聚焦点的宿雨：“……？”

女孩儿大惊，想都不想就冲上前，一巴掌朝宿雨打去。

宿雨眼疾手快的将她一把抓住，又利落的甩开，不悦地皱起眉，“你有毛病？”

女孩儿被她甩得连连后退两步才踩稳，精致的妆容此时险些没狰狞起来，“狐狸精！竟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