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女生

吵架没和好,就意味着冷战,接下来的几天,许淑宁和齐晴雨都没搭过腔。

两个人进进出出的当对方不存在,一时之间倒也相安无事,就是心里怎么嘀咕的没人知道。

许淑宁其实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她在家也很被娇惯,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一点主动和好的念头都没有。

她都这样,更何况齐晴雨。

齐阳明劝过妹妹两次,也愿意帮忙做个和事佬,但被骂得不轻,只得把这个主意按捺下来。

齐晴雨反正不肯下台阶,心想自己又用不着她。

这话也没错,虽说是同住一屋,但人未必是需要交流的,毕竟上工那么累,下工回来洗漱后就睡,一天就三顿饭和睡觉的时候碰个面。

说真的,能吵起来都算是忙里偷闲。

许淑宁反正是脚不沾地,被农活和家务砸得昏过头。

恰逢此时,大队还有任务,那就是去修水道。

每年大灌溉之前,队里都会组织队员们去清淤泥和疏通。

这活是工分少但管顿饭,甚至伙食还不错,起码人人能吃饱。

在粮食紧张的年头,可见有多累,许淑宁只去一天,肩膀处都磨破皮。

她睡前给自己擦药,心想还是老人家有见识,老太太临出门前塞给孙女的一大包药,下乡以后几乎都派上用场。

许淑宁是腰酸背疼的哪哪都不舒服,全靠一个扛字,药粉撒到伤口处倒吸一口凉气。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苦的是她睡前泡了杯牛奶。

奶粉是紧俏货,她拢共小半包,下乡来一口没舍得喝。

今天真的是快挺不过去,都忘了睡前不能沾水的事情。

因为起夜麻烦,得走到宿舍外头去,哪怕就二三十米,那也黑得吓人,更何况一个小姑娘,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结果一朝没顾上。

牛奶是好喝,凌晨的时候却翻来覆去想上厕所。

许淑宁是憋不住了,咬咬牙抽出床底的柴火。

那是她特意挑来防身的,有大腿那么粗,给谁来一下都不是闹着玩的。

带上它,人的底气也充足起来,许淑宁揣着手电筒往外走,一颗心砰砰跳,几步路走得像几万公里,尖叫憋在嗓子里,被自己脑海里那些恐怖的画面差点吓死,背后有狗追似的赶紧上完回房间。

熟料最吓人的还在里面,齐晴雨正坐在床上,一双眼睛悠悠地看着人。

许淑宁一颗心还没坠落,那口气马上提起来,直接就叫出声。

动静虽然不大,也足够隔壁马上响应,齐阳明几乎是扑进来道:“怎么了怎么了?”

他动作飞快,险些把许淑宁撞倒,好在她扶着墙,这才幸免于难。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齐晴雨昏昏欲睡的脑瓜子才反应过来,跟哥哥摇摇头没好气道:“叫什么叫!”

许淑宁心想换做是她,只怕叫得比自己更大声,但三更半夜扰民,到底理亏,因此她讪讪找借口道:“不好意思,我看见虫子了。”

虫子?齐阳明一言难尽道:“你打算拿这玩意打?”

许淑宁还拿着柴火棍,赶快藏到身后道:“没有,我是去厕所了。”

齐阳明前天夜里还陪妹妹去过一次,心里觉得她也怪不容易的。

但他总不好说自己陪着人家女孩子去,挠挠头道:“那,那睡吧。”

男女有别,男知青们都在外面等着,生怕出点什么事,听见这话纷纷回屋。

许淑宁更过意不去,锁好门沉默不言,钻进被窝里不开腔,眼泪哗啦啦往下掉。

她自以为是小声啜泣,齐晴雨听得真真的,扭过头看着墙,恶声恶气道:“下次叫我。”

许淑宁愣了一下,吸鼻子大声说:“谢谢。”

然后泪珠更是憋不回去,打湿半个枕头,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

齐晴雨倒是不受影响。

她向来睡眠好,第二天照样起床。

天不亮,知青宿舍就热闹起来。

被关一晚上的鸡鸭们出笼,在院子追逐着,按点起来的猪仔哼哼地找饭吃。

知青们干着自己的活,挑水、劈柴、做饭的有条不紊。

直到一声开饭,大家才坐下来。

许淑宁先喝菜汤,然后小口地咬着地瓜,心想自己的肩膀是不中用了,几乎这样和布料的磨擦都受不了。

她后槽牙紧咬着,知道等一次又一次的结痂就会好。

像她的掌心已经有薄薄的茧,别说用锄头和镰刀,就是徒手干活都没关系。

当然,大队里本来就没多少农具,只有壮劳力们才能从仓库里领到。

许淑宁下乡以来几乎都是靠双手,但现在看来用手都成问题。

她暗自叹口气,双臂不自然地垂着,谁都知道有问题。

梁孟津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还是问道:“没事吧?”

许淑宁微微摇头说:“没事。”

梁孟津不意外她的回答,心想还说自己爱逞强,她其实也不遑多让。

他道:“还是请假吧。”

知青宿舍是集体户,按理每户是出一半人,因此请假并不是大事。

但许淑宁没有这个念头,毕竟她过年想回家。

各公社对知青们的管理比较严格,生怕他们一去不回,所以队里对于开介绍信也有规定,平常表现要好,上工要积极才行。

许淑宁本身就挣不了多少工分,再不老老实实的可不行。

她抱着这个想法,勉强笑笑说:“今天还能上。”

梁孟津也就不好再劝,倒是郭永年道:“有事叫我。”

许淑宁用力点点头,笑容真心实意很多。

吃完早饭,大家一起出门去。

齐阳明这会才有空问妹妹道:“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齐晴雨甩着辫子道:“她不是说看到虫子了。”

齐阳明又不傻,心想许淑宁可不是这样大惊小怪的人,她可是那天看到老鼠跑过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哪像自家妹妹,嚷嚷得半个大队都知道。

他道:“跟你没关系吧?”

什么意思啊,齐晴雨不满地哼一声说:“讲得像我背地里欺负人一样。”

那倒不至于,齐阳明对妹妹的个性还是了解的,他道:“你性子烈,没这个脑子。”

骂人还是夸人,齐晴雨没好气给哥哥一肘子说:“你才没脑子。”

有扭过头看一眼道:“幸好咱俩是一块来的。”

不错啊,大早上的还知道感恩了。

齐阳明都开始怀疑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说:“我现在觉得是许淑宁给你打坏了。”

瞧不起谁啊,齐晴雨挥挥自己的拳头说:“我打她才叫绰绰有余好吗!”

净讲大话,齐阳明实诚道:“你不如她有劲头。”

两个女孩子的体格其实差不多,但人家连抱怨都很少,忍耐性很足。

齐晴雨直接给哥哥一下道:“再讲一遍。”

齐阳明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真是惯坏了。

但他确实是帮亲不帮理,只叮嘱道:“待会躲着点,知道吗?”

干活都有偷懒的诀窍,齐晴雨反正就这么细的胳膊。

她心知自己挑不起大梁,只捡能力内的事情做,反正到时候工分本兄妹俩可以匀。

但许淑宁不行,她必须得自己做够基础分,明年才能分足粮。

虽然她还有家里的补贴,但懂事的孩子都知道父母也不容易,心想还是得努力。

努力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她连手都抬不起来,走路都快微微颤颤的。

就这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是第一天上工,想逞能都已经没办法,只好无奈请假。

大队长心里是不乐意的。

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好好干活,但也没办法,只是琢磨着下一年再分配女知青,他就上公社闹去。

准确来说,男知青他都不太乐意,目光都恨不得在梁孟津和陈传文身上戳出窟窿来。

陈传文是个很会看脸色又能屈能伸的人。

他也要请假的话赶快咽回去,心想怎么自己不是个女的,满是遗憾地上工。

但梁孟津完全不一样,只是暗下决心要进步。

他下乡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脸云淡风轻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但修水道不轻松,光是挑土就要人半条命。

梁孟津也只多撑了两天就败下阵来,不得不请假在宿舍休息。

这样一来,大队长就不肯再放知青,只给嗷嗷叫的陈传文换个简单点的活计。

他心里不乐意,却也不敢去跟大队长叫板,只得每天羡慕地看病号们一眼再出门去。

但病号们,也有他不知道的苦恼。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