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吃什么都苦
嬴洲洲将饭菜在桌子上摆好。
鱼太大了,煮完一大锅,盛了三盘子才全盛出来。
嬴洲洲将筷子双手递给女人。
“我们快快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姜吹梦晃晃脑袋,将方才的胡思乱想全都晃出去,现在脑子里全都是饭菜的香味。
小郎君做的菜,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嬴洲洲一直没动筷子,他等女人先吃第一口。
姜吹梦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嘴里,又夹起一块豆腐吃下。
嬴洲洲顿时屏气凝神,他的眼睛都睁大了,他将嘴唇抿成一条线,等着女人的评价。
女人的评价对他来说,非常重要!
其实他在出锅之前,自己就已经尝过了,是好吃的,但他怕做得不合女人的口味,此刻心里惴惴不安,像是跪在堂下等着县太娘宣判是斩立决亦或当堂释放。
“好吃,又香又软,入味,你做的很好。”姜吹梦让味道在嘴里打了个转才咽下,由衷地说。
嬴洲洲长出一口气,他笑得眉不见眼。
“哈哈……你喜欢就好,我不知道你口味轻重,所以就按照我的口味做的,你喜欢就是最好啦!”嬴洲洲也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姜吹梦的筷子顿了一下,口味相同吗?那可真是巧了。
姜吹梦这六年来,吃过好的,也吃过差的,区别只是能不能吃饱肚子,至于味道,她尝不出来,她吃什么都是苦的,因为心里太苦了。
包括昨天吃的鱼,和这两日吃的野菜糊糊,都是苦的。
“怎么啦?是吃到刺了吗?”嬴洲洲正大快朵颐,他突然发现女人不吃了,他也停下来。
明明出锅之前,他已经将刺挑过一遍了,盘子里的鱼肉应当没什么大刺了吧。
“没有,是感慨太好吃了。”
姜吹梦不去想了,眼前的饭菜如此好吃,干嘛去回味那些苦的味道呢,于是她也继续吃起来。
好像是沉睡了许久的肠胃被好滋味唤醒,姜吹梦越吃越有胃口,她很快就吃完了一碗米饭。
在她吃完碗里最后一口饭时,嬴洲洲立刻放下筷子,拿起她的空碗,颠颠颠地跑出去,经过院子,去往厨房,再颠颠颠跑回来时,盛满了一碗米饭。
“呐——”
一碗盛好的香甜米饭放到了女人的面前。
动作一气呵成,十分自然,就跟……他们是一起过日子许久的妻夫一样,妻主一放下碗,小夫郎就去盛饭,都不需要开口指使。
嬴洲洲坐回来,又继续大口大口吃饭。
米、肉、盐,他已经三个多月没吃过了,整日里饥肠辘辘,身子发虚,眼前一直冒金星,蹲下站起时都会眼前发黑,今日吃了这么多饭,他越吃越觉得身子畅快,心里也美滋滋的。
姜吹梦吃起了第二碗饭,她看了一眼小郎君。
他像个小仓鼠一样,大口大口快速地吃饭。
吃得很急,看来是饿久了,尽管吃得很快,但吃相也很可爱。
姜吹梦看着看着,发现……
“你的手怎么了?”姜吹梦看到小郎君的左手被包扎了。
嬴洲洲将嘴里的饭菜咽下去,也看了一眼:“拾掇鱼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还好有你买的伤药,我已经自己涂了药也包扎好了,过几天就没事啦。”
姜吹梦的视线还是盯着看,她想起父亲的厨艺超好,但是不会拾掇鱼腹,经常把鱼的苦胆弄破,导致吃的鱼都是苦的,后来就由母亲拾掇鱼了……
姜吹梦想到这里,她的嘴角动了动,想起娘爹坐在院子里,一起拾掇鱼的往事了,她也想明白了,为何昨天河里抓的小鲫鱼吃起来是苦的,原来是熟悉的苦胆味道,怪不得吃到内脏,那有苦味也是正常的。
“又吃到刺了吗?”嬴洲洲又停下了。
姜吹梦收回目光,“没有,是吃到了一口很好吃的肉,你的厨艺真好。”
“嘿嘿……还是你厉害,没有你的银子买这么大一条鱼,我们也吃不到呀,多亏了有你!”嬴洲洲放下心来,又继续大口吃饭。
姜吹梦夹起一块豆腐……
六年来,回忆不起任何快乐的记忆,哪怕是强行逼迫自己回忆,她也像是一个旁观者,完全融入不进去。
和这个小郎君相处两日,之前想起给姐姐扶梯子送雏鸟回鸟窝,想起父亲带她们去河边,父亲洗衣服,她和姐姐捉鱼,今日又想起娘爹一起拾掇鱼,回忆都是欢声笑语。
为什么和这个小郎君在一起时,就能回忆起来呢?而且昨夜下了暴雨,还打了雷,下雨之前,还杀了十一个人,可什么噩梦都没做,一夜好眠。
难道是……噩梦结束了?
“啪叽”一声,姜吹梦夹起的豆腐脱离筷子,摔回盘子里,豆腐块弹了一下,没碎,但飞溅起了几滴汤汁,正好溅到小郎君的脸上。
“啊……抱歉!”姜吹梦伸手想要帮他擦擦。
嬴洲洲就扬着小脸,等着她来擦。
姜吹梦又收回手……
“我也没个帕子,你自己擦吧。”
嬴洲洲失落了一瞬,拿出了自己的帕子,但见女人已经收回手了,他便自己擦了擦脸颊。
嬴洲洲擦完脸,他随口说:“对了,你是不是很会用刀呀,那你会拾掇鱼么?我这次怕把苦胆弄破,所以是先把那块鱼腹都挖下来,但没想到还是把苦胆弄破了,平白浪费了一块鱼肉呢。”
他当真不太会,上次给鲫鱼剐鳞也弄伤了手。
“会……”姜吹梦脱口而出。
“那下次可以教我吗!”嬴洲洲兴奋的惊呼一声,他立刻放下筷子,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女人。
姜吹梦不想对着这样真诚的眼神说谎,也更不想拒绝,可她没有“下次”了。
她将自己的视线收回,低头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碗里的米颗颗饱满,她买的都是今年新打下来的好米……
“不可以么……”嬴洲洲的语气蔫了下去。
姜吹梦又抬起头看他,她仿佛看到了一只垂着耳朵的小兔子。
“下、下次吧。”姜吹梦最后违心敷衍着撒了个谎,说完,她还闭上了眼睛。
“好耶好耶!”嬴洲洲兴奋地叫着,又继续吃了起来,他看到女人还在发呆,提醒道:“快吃呀,锅里还有许多米饭呢,你吃完这碗我再去盛。”
姜吹梦睁开眼睛,仿佛看到小郎君的兔耳朵又立起来了,甚至耳朵尖尖还在摇摆……
啊?
是出现幻觉了吗?
姜吹梦晃晃头,打消这个念头,她继续吃饭,这顿是要吃得饱一些,下午要上房顶铺瓦,晚上还要杀人,都是体力活。
她第二碗饭吃完时,嬴洲洲也吃完了第一碗饭。
嬴洲洲端起两个碗,颠颠颠地跑去厨房盛饭,回来时也蹦蹦跳跳的,开心得就差唱着歌回来了。
嬴洲洲将碗放在女人面前,随口问:“对了,晚饭你想吃什么菜呀?”
“什么都行。”
因为姜吹梦不打算留下吃晚饭了,她打算不告而别,但她现在不说,她不想看到小郎君伤心。
嬴洲洲郑重地点头,“那我就试着做啦,看看我能不能又猜中你的口味,嘿嘿……”
他说着,突然“嘶”了一声,抬起手掌一看,是手上扎了一根很粗的木刺,他疼得眼眶都湿了。
他往日里挨打都不哭的,但面对她时,变得不一样了。
姜吹梦摸了一下桌面,说:“我只做了桌面,也没抛光刷油打蜡,是有些木刺。”
“啊!那你要小心!不要被木刺扎到了!”嬴洲洲自己手里的木刺还没拔|出来呢,他先关心上女人了。
姜吹梦估摸一下,下午的时间应该来不及,抛光打蜡都是费功夫的活儿。
“那你以后也小心一点,别再被扎到了。”姜吹梦强压心里的遗憾说道。
嬴洲洲却挪着小凳子过来了,他将小手举到女人面前。
“我忍不住流泪,眼睛看不清楚,你能帮我把木刺挑出来吗……”
姜吹梦看着举到眼前的小手,伤痕累累,指腹有水泡,有刀口,有薄茧,手心有一根斜着插|进去的木刺。
她一只大手托着他的小手,她的眼睛却看向桌面。
还有这么多木刺……小郎君以后怎么办呢……
要不去再去一趟城里,买张新桌子给他扛回来?
可是城里家具铺子卖的成品桌子都是稀罕货,红木紫檀木等等,她那七十两也不够,而一般人家都是请木匠回家去打造桌子的,而她自己,不就是很好的木匠吗。
她越想,心思就越如野草疯长。
总是忍不住,去打算未来,和小郎君的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梦姐别走,别逼我跪下来求你ヽ(`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