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老村长睁开眼,下一瞬袭来的长鞭在他眼前节节断裂,碎成了粉末。而后,方才缴断长鞭的红色柳条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触了触。

“怎么会?竟然生出了灵识。”法器被废后希不防之下,硬生生被逼退了几步。还未等站定身形,一道凛冽的血气袭到了他的脸面之上。

蒙面黑袍被破,邪修露出了一张布满刀痕的脸,柳树的攻击没有停止,数条挥舞犹如藤蔓一般无限延长鞭打在邪修的身上。

邪修不敌向后飞退,凭空而跃躲开攻击,接着手掌张开,手里面出现一根细长的枝条。枝条浑身透红像上好的赤玉,枝端坠着一片柳树的嫩叶。

他将枝条快速向前一抵,顷刻间所有像他袭来的柳树藤蔓速度变慢,随着手中枝条向上一挑,柳树藤蔓直接绕开。

“嘁!”后希从空中落地站稳,突然恶劣一笑松开枝条,双手一齐附在枝条两侧凭空想接,下一瞬他双手向里挤压狠狠用力,原本潜伏在他周遭伺机而动的藤蔓瞬间发出凄厉惨叫。

“有了灵识又如何,不还是一根受人摆布的木头。”后希见自己身后的兜帽重新盖上,视线落在树前的老人身上,一手作爪准备除之后快。

然……杀招未至,倒是身侧冒出了一卷异火,扑着他的脸面而来。

后希警惕一躲,衣袍瞬间被燎去大半,枝条也因为手臂受伤而掉在了地上。

季凝翻身一滚,拿到枝条后立马后退,看着那骇人的邪修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立马朝他后面一指,“渠脽!”

后希一愣,万千思绪在脑中划过,快速吃了一粒金黄色丹药后,身形一转向后看去。

阴沉沉的天上,除去越聚越浓的乌云,根本不见其他。

他反应过来后,立马转身看向拿了妖器的那个小孩儿。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季凝突觉不对立马停住脚,拿着红玉枝条对着他,“你站住!”

后希觉得好笑,抬起手手中虚光展现,他指尖微微向里一动,季凝握在手里的东西就猛地朝着他的方向移了一下。

季凝蹙着眉后退一步,面露警惕。

“没用的。”后希加大握掌的力道,朝着她逼近,“小朋友若是不想死得很惨,就把东西给我。”

季凝歪了下头,将一只手背在身后,“你后面有人。”

后希轻笑,忍不住伸手盖在脸面上,他身上的异火早就灭了,残余的半身在金色丹药的疗效下飞速的愈合。

“小朋友说谎可不是好习惯。”

话落,他见季凝动了。

季凝背在身后的手不知从哪里牵出一条细长的柳条。

“错了,是我背后有人。”她抬眸看去,将两只手上的东西合在一处,“我是好孩子,捡到东西要物归原主。”

“很可惜你不是原主。”刹那间她手心中光芒大盛,耳边一直痛苦哀嚎的声音渐渐平息,红玉枝条消失,另一手的柳枝倒是壮大了几分。

柳枝亲昵的蹭了蹭季凝的手,随后爬在她的肩头警惕的看着几乎目眦具裂的人。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后希被气笑了,天上的雨势骤猛,黑雨淋在身上的灼烧感加剧,铺天而来的臭气令人窒息。

季凝不断后退,将打斗的空间留给柳树和邪修,她跑到百里桑跟前,看着对方搀扶着已然魔怔了的老村长,招了招手道:“臭虫要来了,快走,我们找间屋子躲起来。”

百里桑会意,两人带着村长找到了最近的一间屋子,将门窗关闭,才缓了一口气出来。

“凝凝,你为什么会喷火啊!”百里桑看着靠在门口的小女孩,一边喘着气一边问道。

季凝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闻言瞪了他一眼,“还不是你气的,给我气上火了都。”

百里桑诧异的瞪大了眼睛,随即弯起眉轻轻笑了一声,“凝凝乖,我以后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季凝没什么好气接道,走到窗口,在窗纸上戳出一个洞往外看。

“注意不惹你生气。”百里桑到了杯水给村长。

老村长一直不停的摇头,嘴里喃喃的说着听不真切的话。

季凝走过去将他手里的水杯接过来,朝着老村长的脸就泼了过去。

“凝凝,这样是没礼貌的。”百里桑看着被泼了一脸水的村长,有些不赞同的说道,“而且这样是浪费水的。”

季凝:“我这是在叫醒他。”

百里桑持着怀疑的态度,再回头看村长确实眼睛里清明了不少。他将水壶里仅剩的水都倒进杯子:“最后一点了,泼吧!”

季凝古怪的看他一眼,干净利落的动手泼去。

老村长闭眼躲了一下,接着整个人从椅子上起身,枯干的手用力攥起一直未松的拐杖,我该去赎罪了。”

“是我……是我害了全村的人,害了树神。”他朝着门口缓步前进。

“你现在可不是去赎罪,而是去送死!”季凝一把握住对方胳膊强迫其重新坐回去。

外面传来了打斗的声音,不过片刻有东西撞门而来。

“大师兄,怎么办门锁住了。”

“撞开。渠脽来了,只有这处房子没被山洪淹盖。”

“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去了。”

话落,就在陈峰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房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一阵冷风灌入,眼前的几个人被黑水淋的实在狼狈。身上冒烟还散着一股难以形容的臭味。

“快进。”季凝向旁边让了让。

几人愣了一瞬,接着鱼贯而入。

季凝收尾关门时,朝天望了一眼。

渠脽临世,山洪爆发,目之所及整个村庄都被黑水淹没。除了自己脚下的这一片地,有无数柳叶藤蔓环绕在周,牢牢地圈住了这片宅院。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

季凝合上门,回头看方才一身狼狈从外面进来的几个人。

“村长爷爷。”二丫从严雨柔的会怀里挣脱,走到老村长的旁边,抱着他的腿小脸吓得煞白,“你怎么哭了?”

她趴在村长的身上,伸出白嫩的小手一点点擦去对方脸上的泪水,“村长爷爷你哪里疼,我给你呼呼,你不要哭了。”

“还有”她的手伸进自己的袖口,从里面摸出一块肉干,“吃的给你。”

说完,她整个人靠在老村长的身上,诺诺道:“树神会保佑我们的,对吗?”

老村长神情恍惚,抬起手轻轻的拍了拍身上的孩子,唇瓣颤抖,“是啊,树神会保护我们的。”

“树神?”严雨柔想起刚才在外面感受到的漫天妖气,她打断道:“那哪是什么神灵啊!”

“分明只是一个……”树妖啊!

“雨柔。”段清涧朝着她摇了摇头,“安静些。”

严雨柔将剩下的话憋在肚子里,垂头走到一旁,透过窗缝看着外面的情况。

“村长你可以同我们说说,树神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还有山上那间破庙里面的供奉的东西。”

老村长抬起眼在屋内环视一周,长长的叹了口气道:“那间破庙一般是祭司用来配置神药的地方,除了运送制作神药的材,一般时候我不常过去,并不怎么了解里面的情况。”

神药?

在场去过洞穴见过里面血池的人,听此二字,背脊不由得升起一丝寒意,用孩童血肉炼化的神药吗。

“至于树神……”随着他话落,有枝条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在季凝的腿边蹭了蹭后,顺着地面攀到了老村长的肩头,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

“柳叶村之所以叫柳叶村,就是因为村中有一棵生长了百年的柳树。”

“柳树有灵世代守护着柳叶村和柳叶村里面的村民,保佑我们风调雨顺,免受灾祸侵扰。”

“我以前吃坏肚子的时候,只要跟树神祈福,喝下柳叶上的露水肚子就好了。”二丫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插嘴道。

“嗯。”老村长摸了摸胖丫的头发。

“可是自打我们开始扩村后,柳树上的枝叶开始枯黄,柳叶飘落。庄稼也随之虫害肆意,村民们怨声载道,开始埋怨树神。”

“有时我在想是不是因为,因为我们乱砍乱伐所致,可当我们当重新栽种柳树,灾难也没有减轻,更有愈演愈烈之势。”

“而后,再过不久村里就不再下雨,一连三月多。”

“是我们没有照顾好树神,是我们对不起它。”

“是我们的错……”

“干旱无水是树神对我们的惩罚。”

季凝蹲下身子,用手抓住地上的枝条,她缓缓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屏蔽外界的杂音,用耳朵去倾听。

它很矛盾,哭泣,欣喜,愤怒……

“并不是在惩罚你们。”季凝垂眸摸了摸枝条。

众人闻言朝她投去视线。

半蹲在地的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抬头,清脆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它只是生病了。”

“有人拿了它最重要的东西。”

趴在老村长身上的小树条抽了回来,转而爬到季凝旁边,从她的脚部一点点缠绕上去,树尖”啵”的一下戳到了她的脸颊上。

季凝不舒服的往后倒了一下,缠绕在身的树藤立马稳住了她的身形,拿着枝杈轻柔的拍打着她头顶的燥毛。

“丢了什么东西?”

老村长一脸询问的看过去。

“本命之源。”季凝将它从自己的头上拿下来,眼神灼灼的回视村长,“虽然已经暂时拿回了本命之源,但是由于上面被邪修下了封印,加上你病急乱投医,导致它现在依然很虚弱。”

“如今又同渠脽对上,灰飞烟灭只是早晚的事。”

“你终究还是害了佑护你们的神。”

小柳枝用力戳了下季凝的脑门,而后又无力的垂下枝头,慢慢搓搓地顺着门缝爬了出去。

“你是怎么知道的?”老村长眼睛猛地迸发出一道光,方才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你一个小娃娃能懂什么?”

季凝抬头轻轻侧头环视,众人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听到的。”

“所有生灵都会说话,只不过因为不同物种的声音波频不同,所以有的时候单靠人耳是听不不到的。”她拧着眉,斟酌出合理的解释。

“你能听到,为什么我们听不到?”在一侧看顾陈驰的陈峰闻言问道。

简直是稀奇古怪的理论。

季凝视线落在他头侧的两只耳朵上,一脸嫌弃,她可是有四只耳朵的好吧。

“我的听力比较好。”

“哪个修道之人的耳力不好呢?”陈峰还是不怎么信。

这个小姑娘古怪得很,面对危险比谁都镇定,砍陈驰腿的时候眼睛更是眨都不眨一下。

谁是个普通人,她都不会是。

“我能听见肃霜的声音。”季凝将挡在自己前面的百里桑往旁边扯了一下。

“听到……肃霜?”陈峰下意识看向不远处的段清涧。

段清涧手中的肃霜随着季凝话落轻轻地颤了颤,要不是主人不允许它都要飞出剑鞘与季凝来一个贴贴了。

段清涧对上陈峰看来的视线,指腹在剑鞘上轻轻抚过,眉宇舒缓,脸上划过一丝淡笑,“肃霜说很喜欢她。”

“树神生病了,才没有眷顾我们。”

“可村内长期干旱无雨又是怎么回事?这难道不是树神对我们的惩罚吗?”老村长抬手一点点抹着眼泪,“太好了,树神真的没有抛弃我们。

“这我不知道。”季凝摇头回道。

“其实我有一个猜测。”段清涧接道,说完他抬起手素白修长的指间凭空现出一道符。

“积水”

积水符自燃,淡蓝色的灵力犹如青烟从中缕缕化开,只是仅一下就滞住了。

“这方天地间没有水!”严雨柔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峰也瞪大了双眸,“怎么会?”

“外面不正……”下着雨吗。

他说到一半就停住了,视线虚虚地透过门缝落到门外。

外面下得不是雨。

段清涧将手中的符纸用灵力挥掉:“我觉得并不是没有水,而是此间所有水汽被阵法或是什么其他的宝物压住了。”

“黑目不见水中物,此物不在水中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