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原本在闭目养神的道士听到动静，立刻睁开眼，和叶蓁蓁来了个四目相对。叶蓁蓁恍然想起来，那张符纸是出自这个中年道士，上面可不只有僵尸的气息。

这狗可真狗！

叶蓁蓁心下十分不痛快，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她是见过这个道士的厉害，也冒险在他手下救过“猎物”，虽然他可能不知道，但叶蓁蓁实在不想惹上这个麻烦。

“不好意思，打扰了。”她挤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若无其事地后退，顺手关上门。

“等等！”

道士的声音惊得叶蓁蓁后背一阵冷汗，逃还是周旋？脑子里转了十八个弯，最后她稳了稳情绪，笑着问道士：“怎么了？”

道长走到她面前，语气倒是没有敌意：“你是新人主播？做什么方向的？”

看来他只是单纯的好奇，叶蓁蓁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林默然，笑着回答：“算是新手了。直播方向嘛，我俩是情侣，你懂的。”

她撒了个谎，想让道士有所忌惮。

道长看向林默然，神色有点惊诧：“情侣？是来这里后看对眼的？”

“不是，我们本来就是情侣。”担心道士继续追问他们怎么搞上的，叶蓁蓁斟酌了说辞。

“情侣同时进入系统，倒是很少见的。”道士说话间，目光飘了飘，看样子是在看光屏上的弹幕。

叶蓁蓁也瞥了眼自己的光屏，上面只有零星的弹幕：

【主播到底在干嘛？不是要找僵尸吗？】

【怎么感觉主播有亿点点弱……全靠嘴上功夫。】

【整点活儿吧，又不是访谈节目，谁爱看你们聊天啊。】

……

真是一点都不让人歇！

当直播变成二十四小时，那就成了楚门的世界。叶蓁蓁心中溢出怨气，这个直播系统以生死为奖惩，逼得所有人必须透支自己，身体和心理如同没有刹车的汽车，只能朝着悬崖狂奔。

叶蓁蓁不喜欢命运悬在刀下的感觉，但诚如观众所说，眼下她真的很弱。打破规则的第一步是顺应规则，在别人的玩法里做到最强者，然后才有谈判、改变的可能。

她并没有被弹幕扰了心智，看向道长，浅笑着说：“我男朋友还在等我，如果没有其他事，再见了。”

道长的目光却变了，他眼里闪过一丝阴戾，伸手拦住转身的叶蓁蓁。

“小姑娘，别急着走，这么晚了。把你男朋友喊过来，都到这屋子里休息下。”

“不必了。”叶蓁蓁皱眉，强硬地先打开他的手，她能感觉到道长不怀好意。

果然，道长的手一收，将她拉腰截住，用力往木屋里拉。叶蓁蓁下意识抓住门框，朝着林默然的方向大喊：“林默然，快救救我！

太无力了。

在没有法律和道德维持的世界里，这种暴力事件，叶蓁蓁早料想过会发生。但没想到会这么快，且当它真正发生时，比她想象的还要绝望。

再多的算计与才智，都抵不过身体力量上的悬殊。

道长一根根掰开叶蓁蓁的手指，像丢弃破旧的玩偶一般将她扔进屋里，她重重地撞在地板上，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住手！”

林默然冲进屋子，背后的月光凝在地上，如同披散而下的盔甲。

“林默然……”叶蓁蓁莫名有些感动，鼻子一酸，竟然有点想落泪。她并不想感性，但也得允许人偶尔感性下。

道长显然知道他回来，手里拿着桃木剑，不屑地看着林默然：“小伙子，你倒是个有情郎。”

道长没有废话，提着剑朝着林默然冲过去，林默然也没有后退，冲上去抱住了道士的腰，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叶蓁蓁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她知道这个道长是有点功夫的，但林默然是个身强力壮的大小伙，还是有胜算的吧。

盼望林默然乱拳打死老师傅。

道长一记肘击，打在林默然的脖颈某处，似乎是被击中穴位，林默然瞬间卸了力，瘫倒在地上。他捂着被重击的地方，呼天抢地的喊疼。

叶蓁蓁忍着疼，爬到林默然身边，急切：“林默然，你怎么样了？”

“对不起，我打不过他。”林默然好看的脸耷拉下来，声音也透着显而易见的挫败。

叶蓁蓁无端想到家里养的那只萨摩耶，委屈时也是这般样子。

“没事，交给我吧。” 她下意识揉了下林默然的头发，虽然夹杂着泥土，但不影响那种浓密和质感带来的顺滑。

在两个人交战的时间，叶蓁蓁逐渐理清头绪。道长原本对她并无恶意，但是在听到他们是情侣并且看了会儿弹幕后，才决定对两人下手。叶蓁蓁推测，是观众想让道士用他们这对情侣整活。

叶蓁蓁昂着头，平静地问道长：“观众想让你怎么做？”

“你怎么知道的？”道长惊讶的神色印证了叶蓁蓁的猜测是对的。

“猜的。”叶蓁蓁没和他废话，“既然我们已经落在你手上，你也痛快点。”

“其实我的粉丝只是想让你们这对小情侣玩个游戏。”道长的眼珠子来回转动，明显是在看光屏上的弹幕。

道长用桃木剑指着躺在地上的两人，语气里有藏不住的兴奋：“你们两个猜拳，谁赢了谁就能全身而退，输的人就是我剑下的亡魂喽。”

“如果是平局呢？”

“当然，如果是平局，那你们就陪着彼此一起上路。”道士露出极其愉悦的表情，在他那张刻薄干瘪的脸上，显得狰狞可憎。

一丘之貉。

叶蓁蓁在心里暗骂。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也只有那种猎奇的粉丝，才会成为他的观众。不过叶蓁蓁也怪自己，为什么要撒谎说他们是情侣？

原本平静的光屏，倒是因为她的倒霉变得活跃。

【23333，触发关键词，情侣。】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笑发财了。】

【好蠢的主播，浪费我时间】

……

嘲讽的声音很刺耳，这是个不好的预兆。

“规则听好了吗？”道长用桃木剑的剑身拍了下叶蓁蓁的脸，那种轻慢让她厌恶透了。但她还是忍下这口恶气，轻声说：

“听好了。”

“你呢？”道长用脚踢了踢林默然，林默然冷哼一声算作回应。

“我给你们五分钟，你们自行商量。”

道士走到木屋的另一个角落，自顾自和粉丝互动。

这个游戏叶蓁蓁并不陌生，她早听过这个“情侣猜拳定生死”的故事：一对情侣遇到杀人狂，杀人狂逼迫小两口用剪刀石头布的游戏来决定胜负，赢的人活，输的人死，平局一起死。两人商议后，决定共同出石头一起死。但是结局却是男孩儿死了，女孩儿活着。因为女孩儿出了剪刀，男孩儿出了布。女孩儿想让自己的恋人活着，所以她改出剪刀，而男孩儿则想让她死，所以改出了布。最终阴差阳错，变成“事与愿违”的局面。

她是金牌制作人，很清楚这中夹杂着爱情与人性的考验是多么吸睛。从道长的角度来看，确实没理由放过他们。

主播可以是猎人，也可以是猎物。

叶蓁蓁来不及伤感自己的身份，她冷静地关掉无数不多的弹幕，因为接下来又到了孤注一掷的豪赌时刻。

“情侣猜拳定生死”的故事是叶蓁蓁的姐姐讲给她听的，讲完后，姐姐问她：“蓁蓁，换成是你，你会出什么？”

当时才十六岁的叶蓁蓁满是冷淡地看着姐姐：“不管是我死，还是我喜欢的人死掉，我都不想见到。所以——”

“我们一起干掉那个逼我们做选择的人吧。”叶蓁蓁扶起林默然，凑到他耳边低语。

叶蓁蓁的这声耳语像是羽毛挠了在林默然的心头，他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了下，随后歪过头反凑到她耳边：“我要怎么做？”

原以为还需要点口舌才能说服林默然，毕竟他刚刚吃了道士的闷亏，却不想他对她的信任来的如此轻易且坚定。

“我会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你找机会偷袭他。”叶蓁蓁不放心地又叮嘱他，“偷袭不要留情，最好是一击必中。”

林默然看着叶蓁蓁，欲言又止。

叶蓁蓁最见不惯别人不爽利，皱眉：“有话快说，我们现在必须信息同步，不能有半点迟疑。”

“要是我偷袭没有成功呢？要和他拼了么？”

林默然的一双桃花眼睁的像鹿眼一样圆，眸光依然清透。叶蓁蓁叹了口气，这次她终于看出了，这清澈里还裹着一层愚蠢。

叶蓁蓁笑了下，帮林默然理了下衣领，语调前所未有的活泼：“拼什么啊，那我们就一起逃啊。我不想死……”

“也不想你死。”这句话叶蓁蓁没有说出口，若是这样直白，到真的像是情侣间的生死游戏了。

但毕竟他们不是情侣，不是嘛。

五分钟到了，道士走过来时春风满面，看得出来他的直播间因为这一处热度很高，人逢喜事精神爽。

“商量好了？”

“嗯，我们商量好了。”叶蓁蓁忍着疼慢慢站起来，态度不卑不亢，“不过我们想改一下猜拳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