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陆香云走的急,回头没人追上来脚步才缓和下来,弓下腰急促的喘息,捂住跳动的心脏。
记得太子第一次见到她,气势逼人面容矜贵但眼睛就是这样幽暗,似是有层层叠叠的黑浪翻涌而来。
当时她没当回事,只觉得是贵人情绪难以莫测,没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在他的床榻之上,他如一头猛兽,对她势在必得。
现在不是以前,这里没有太子,也不会有人再逼她。
陆香云本来还想去买一双靴子,现在也没了兴致,步履匆匆的拎着东西回去。
回去的路上,明明天是晴的,但她还是有些发冷,裹了裹脖子上的围巾,将脸蛋埋藏在里面,软绵绵的触感包裹让她暖和了不少。
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还这么没出息,感受着心脏的剧烈跳动,陆香云深呼吸缓了缓。
平复心情,她走到了在路边停着的牛车那里,此时大部分人都没回来。
“香云,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说话的人是张大嫂,她今天来就是把攒的鸡蛋送到收购站换钱买些火柴煤油,所以很快就办好了。
她是第一个回来的,别的人好不容易来镇上一次,都还在逛。
不怪张大嫂疑惑,以往陆香云几乎是最晚回来的。
每次她都会在供销社转一圈,再去国营饭店搓一顿,是个会享受爱打扮的,没想到今天倒是早早的回来了,就是看上去有点不对劲。
受人艳羡的白色大衣此时脏了一片,虽然不是她的东西但也把张大嫂心疼坏了,这是多贵的衣服,刚穿第一天怎么就糟蹋了。
在衣服上停了一会儿,便被陆香云惨白的脸吸引住了。
张大嫂素来是个热心的,见陆香云神情惶然,说话声音也是颤颤,担忧她遇到什么事了,连忙想拉过陆香云过来说话。
“没事。”
感受到手里温暖的温度,看到张大嫂眼底的关心,她的气血回升,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不过是一个混子,有什么好怕的,陆香云再次安慰自己。
其实也不怪陆香云胆小,她上辈子六岁以后生活的环境,都是拘束在一个围起来的地方。
在秦楼楚馆是这样的,嫁给郑淮的时候倒是她最自由的时候,经常出门踏春,被太子纳入后宅之后,就没法随便出来了。
她是个得宠的,几年来出来的次数不过尔尔,每次出来也都是布满了侍卫,很少能碰到陌生男人,更别提被冒犯。
现在这个时代的人比她们那个朝代还要保守,穿的虽然比上一世的百姓暴露,但是对于男女关系上甚至感觉更加保守。没有秦楼楚馆,甚至歌舞坊都没有,陆香云觉得这样倒也好,就不会有女孩被卖去任人磋磨。
这里没有利用强权当街强抢民女的事情,反正她没遇到过,遇到过流氓,不过也就是色厉内荏,你态度强硬点他就不敢做什么。
第一次遇到刚刚的情况,那人当着别人的面眼神还敢那么轻佻,甚至右脸还有一寸长的刀疤。
“你的手怎么了?这是摔着了吗,怪不得脸色不好看,还伤着哪里了。”
“没事,就不小心摔着了,回去擦点药就行。”
陆香云声音绵软娇媚,说话便习惯性慢条斯语,及其温柔。
张大嫂看着眼见漂亮的人,脸蛋好看的像在发光一样。
她没文化形容不出来,只觉得这脸哪哪都俊,就是不知道俊在那里,只觉得跟平常人不一样,怪不得姜家小子这么疼媳妇。
要知道,陆香云是村里出了名了幸福,自打嫁过来之后就没见她下地过,隔三差五还去镇上买东西。
衣服让她们看了感觉就是不重样,不知道家里有多少件。
每次供销社新进了衣服她还去买,多少人都说她不会过日子。
但大多都暗暗羡慕她,谁不想过这样的日子,可惜自家男人是个没能耐的,又不会疼媳妇。
临近中午,在镇上办事的村民都回来了,给了驾车的老周头三分钱就相继上车,看着差不多凑齐一车人了,老周头拉着缰绳,牛便扭头跑了起来。
一路上,虽然老周头尽量走的平坦的大道,但路上还是很颠簸。
从镇上的砂石路走过时,还算平稳,向着下洼村驶去。
车轮子磕磕绊绊,不时铿噔一声,车上的人也跟着上下起伏。
车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平时不载人的时候老周头什么也拉,不过拉粪的之后他也会讲究的用水冲一下,不过冲没冲干净就尚且不知了。
应当是还没有,陆香云闻着车板传来若有若无的臭味,以及旁边人多聚集的各种混杂的味道。
还在她早在袖子里藏着帕子,之前采了茉莉制了香,熏在了帕子上。
淡淡的清新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冲的人头脑发晕的味道便消散不少。
陆香云坐在自己准备的坐垫上,拢紧了衣服,头埋在膝盖上胳膊上,晃悠悠的到了村口。
下车后,四肢冰冷,因为穿着羊毛大衣,身上倒不算冷,下车的时候跺了跺酸麻的脚,就往家里走去。
见家门口站着一个身量不高,裹着红色花棉袄的女人,她顿了顿细看了一下,确实是她妈,这是有什么事吗。
来走到胡彩霞跟前,还没说话,就受到了她的埋怨。
“干什么去了,大冬天的不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明显是大冷的天等的不耐烦了,胡彩霞催促着陆香云赶紧开门。
陆香云边开着门边问是有什么事,这大冷天一般人都在家里窝冬,很少有人跑这么老远来看闺女。
“这不来看你,洋洋苗苗呢?”
陆香云这才看到她手里拎着的鸡蛋,十来个分量挺多,“放在她们奶奶那了。”
“你也是,总往镇上跑,得亏女婿脾气好。”
她也不知道这姑娘随谁,从小机灵爱漂亮,小小年纪就哄着她给买新衣服,哪家孩子不都是穿上面哥哥姐姐的衣服,就她矫情。
也就是那几年生活好,她长的又跟画上的小仙女一样,还会哄人,她才给她买了新衣服,还有头绳。
总归是惯的,后来还想上学堂,不给钱就自己偷偷去,还真让她学到了东西,考上了镇上的中学。
这怎么能了得,知道自家姑娘还想考大学后,她就跟老头子一合计,这怎么能行。
这上完学不就成老姑娘了,二十来岁怎么嫁的出去,不就砸手里了。
香云还说大学毕业之后找到工作好好孝顺她,女人读这么多书干嘛,十里八乡没见读这么多书的姑娘。
女人就是嫁个好人家就圆满了,到时候还能照拂家里,她就指望这个女儿能找个家庭条件好的,凭她女儿这个长相,男方肯定能给很多彩礼。
没成想,最后如他们所愿书是不读了,倒是嫁了个穷当兵的,差点没气死他们,还想着女儿白养了,就算拿了八十块钱彩礼心中也是带着气,好几年没来往。
现在想来女儿眼光还是好的,女婿这些年越升越高,都成连长了。
胡彩霞看着这体面的砖瓦房点了点头,她都来过好几次了,每会来还是不由感慨闺女有福气。
推开门便看到干净敞亮的堂屋,梳妆台还是闺女她爸打的,照着省城木材厂的打的,枣红色的漆面,前面镶着一面拱形的大镜子,下面两个柜子,看上去就上档次。
就是看到那床,胡彩霞忍不住说了起来。
“你说说你什么毛病,家家户户都睡炕,就你特别非要睡床。”
以前多亏了她男人是个木匠,打个床也很方便,要不也不惯着她这毛病。
冬天这么冷,睡床也不嫌冻的慌,睡炕多暖和,晚上舒舒服服。
要是在家里她就一屁股坐在床上了,别提多暖和。
现在倒好了,还得慢慢生炉子一会儿才能暖和过来。
看着陆香云拿着铁钩子勾下炉子上的铁盖子,又添了些玉米皮助燃,本来下面就有些火星见着空气之后很快就着了起来,见生起了火,胡彩霞才坐到了炉子旁边的凳子上。
陆香云到灶房倒了水洗了洗手,就端出了橱柜里的桃酥,枣花糕,又从中拿了个橘子,放到了胡彩霞旁边。
“妈,暖和暖和,再吃点东西。”
胡彩霞让女儿的一番操作下来,顿时就舒坦了,熨帖道,“还是女儿贴心。”
“你看你现在日子过的多好,每天不用干活,还有钱花,跟解放前地主家的太太似的,这不比你考大学好。”
说完见女儿脸色沉沉,也不接茬。
自知戳到了女儿的痛处,她讪讪的闭上嘴,还以为香云不计较这事了,没想到还在心里记着。
之后她说什么话,陆香云都不多说,低着头淡淡的应声,这一个人再怎么能说也是有限的,气氛冷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外面冷风飕飕,吹得门吱呀吱呀的,屋里却安静的落针可闻。
陆香云盯着炉子里的火苗,渐渐的变大,蔓延到整个炉子,发着灼艳的红光,周围的温度也暖和起来了。
总比上辈子卖掉她的父母好,看了一眼放在墙角的鸡蛋,她想这一辈子也应该知足,现在她过的也算是幸福,父母虽然是有些自私,但当年也不能全怪他们,也怪自己意志不坚定。
眼里映照着火光,有着刺眼,她不再看了。
拿了一块枣花酥,没滋没味的,吃完后,就跟胡彩霞聊了起来。
胡彩霞说家里大嫂是个搅家精,天天到晚偷懒,吃饭还抢自己男人的口粮,整天看她不顺眼,要不是老头子还能赚钱她也能下地,就被她扫地出门了,这要是到老可怎么办。
那你就提前把大哥大嫂赶出门,陆香云笑着说,却被胡彩霞瞪了一眼,说哪能把老大一家赶出去,老大以后是要给他们养老的。
让陆香云这么一打岔,胡彩霞也就没有诉苦的心情了,就说出了这次来的目的,说是明天小弟相看对象,让陆香云去看看。
主要是让陆香云去撑场面,这边想看习俗就是一家人都去看,到时候女方家里人来,聊起天到时候一问,男方姐夫是个连长,听起来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