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可爱

孙诚在看清对方正脸的第一时间里，身体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没，没关系，都是误会。”

他扯了扯僵硬的唇角，朝还在楼梯口的男生点了点头：“快上课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闷头往高三教学楼冲，手机也没捡。

剩下的几个兄弟帮他捡了手机追上来，还很费解。

“孙哥，你咋怂了。”

“不就一个瘦竹竿，还怕打起来啊？老子单手就能抡两个！”

“咱们连校长都不放在眼里，还怕他？”

“放眼望去，整个三中咱们都是老大，也就高二那个叫顾骁的需要掂量掂量。”

“但要真打起来，咱们也不输。”

“你们知道个屁！”孙诚啐了他们一口。

他回过身看了眼操场。

男生弯腰捡起篮球，漫不经心地抬起手。

单抛，正中篮筐。

孙诚收回视线，睖了几个兄弟一眼：“离那个人远点，别他妈找死。”

周宁轩，一个打入学开始，就不能当做普通学弟看待的狠角色。

当时孙诚升到高二，依旧热衷于拉帮结派打架斗殴。“帮派”里有个高三的体育生，说一个高一的小学弟抢了自己看上的妞，要找兄弟们给他点教训。

没过几天，叫了七八个社会混子把人堵在死胡同。

孙诚负责在胡同口望风，听着里面的体育生学长教训学弟。

没听几句就传出了打斗声。

他探头往里看。

只见体育生学长抱着肚子，被抬脚一踹，撞歪了墙角的垃圾桶。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宁轩已经扯过为首那黄毛老大的手臂，曲肘撞向对方胸口，拽着人往墙上抡……

不一会儿，巷子里躺了一片，只有周宁轩还站着。

头上戴着的黑色鸭舌帽偏了点。

混子们躺在地上痛嚎不止，用来恐吓的刀和铁棍被扔进垃圾桶，发出“咣当”的一声。

周宁轩看了眼时间，扶正帽檐，弯腰捡起放在不远处的甜品打包袋。

抬眼时，瞥见了愣在巷口的孙诚。

孙诚心下一凛，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声音哆哆嗦嗦：“你，你，你……”

周宁轩只低嗤了声，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甜品袋沾上的灰，问：“想继续？”

孙诚：“……”当然不想！

墙后有居民听到了动静，正嚷嚷着报警。

周宁轩却还有时间接电话：“嗯，买到了，现在回来。”

然后收了手机，朝外走。

路过他时，扔下一个字：“滚。”

孙诚四肢发软，心有余悸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才滑坐到地上。

后来，隔壁巷子的居民报了警。

几个社会混子因为挟带管制刀具被关进少管所，高三体育生也被退了学。

孙诚退了“帮派”，安分守己了大半年。

周宁轩，在学校的其他人看来，依旧那个长相俊朗性格冷淡的普通高中生。

和他们这种混子学生，完全不可能有干系。

“那个人，”孙城从回忆里抽离，掏出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说，“没人惹得起。”

另一边。

没人惹得起的周宁轩，弯腰捡了篮球，扔给后面下来的姜承望。

然后垂眸看着某人手里的奶茶，眉梢挑了下：“？”

莫习习：“……”

“常温的，”她强调，“没放冰块。”

“我作证，一咪咪凉的都没加。”杨可艾跟着站出来。

“肠胃炎还要作死吃冰激凌的，也就你一个。”姜承望打断她。

他单手转着篮球，在她眼皮下晃了一圈。

边转还边问：“杨小妹，你刚刚是不是都吓得说不出话了？”

“缩在莫习习背后跟个鹌鹑似的。”

“你倒是把平时骂老子的那股气势拿出来啊，不就几个高三的体育生，怕个啥？”

“哥几个又不是打不过，你望爷一打三，轻轻松松。”

“只有胆子抢老子校园卡。”

他说着，薅了把杨可艾的脑袋。

又顺走她喝到一半的油甘芋泥冰沙，边喝边吐槽：“啥玩意，一股子草味儿，真他妈难喝！”

“你才鹌鹑！”杨可艾被此人的不要脸气到，二话不说追着人打，“奶茶还我！”

“哎嘿我就不还，刷老子卡买的，老子喝得天经地义。”

“死姜狗！”

莫习习早已习惯两人的小学鸡画风，打了个哈欠。

她慢吞吞地喝口奶茶，安抚旁边有些不知所措的林默：“他们从小打到大的，习惯就好。”

“友情提示，老潘到光荣榜那了。”送完女友回班里的顾骁，倚着靠近操场的那侧栏杆，朝还在跑道上的几人打了个响指，“你们还有一分钟。”

老潘是（七）班数学老师兼教研组组长，潘建军。

脾气出了名的差，尤其爱抓课堂纪律，事后还会找班主任阴阳怪气一通。

两只小学鸡匆忙往楼梯口跑，嘴上还在为了奶茶掰扯。

“死姜狗，奉劝你在午休之前赔我一杯，本姑娘心情好了，就考虑放过你的狗命。”

“刷老子卡买的，我喝一口怎么着了。”

莫习习被吵得再度犯起了困，脑袋一点一点的，迷迷瞪瞪跟着上台阶。

转弯时没留神，眼看就要磕墙上。

下一秒，被护住额头，撞在柔软的掌心。

周宁轩将人捞回来，顺便接过了她喝完的空奶茶杯，扔进拐角的垃圾桶：“看路。”

莫习习几人赶在第二道上课铃停下的前后脚，钻进了教室。

老潘刚走到对面过道，只看见几道残影，认不出人。

等他气势汹汹走到（七）班门口，班里已经无比宁静。

莘莘学子们正张着一双求知的大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

“考试不行，跑得倒挺快。”老潘看了后排几个刺头学生一眼，冷哼道。

“希望你们能把这份精力用在学习上。”

“下次月考，也让我长点脸，别又是一头一尾。”

他是（八）班班主任，带的自己班和（七）班的数学。前天月考成绩出来，两个班的数学平均分整好包了头尾，让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收到，下次争取拿个倒数第二。”

台下有学生掐着嗓子回了一句。

“没志气的东西！”

老潘还没说话，姜承望已经拍着桌子站起来了，张嘴就是一通狂言：“要争就要争第一，让（八）班当第二去。”

其他人跟着起哄：“望爷说得好！敢于争先，就要第一！”

一唱一和的，配合倒是默契。

“你们最好是能做到。”老潘哼了声，摊平卷子放讲台上，“安静，今天继续讲试卷。”

“填空题，第二题……”

老潘的卷子讲得慢。

他喜欢拿数据说话，拉着各个班作比较，动辄就是正确率高低。再回忆几分钟曾经讲过的类似题型，感慨两句“没记性”、“吃了吐”，之后才会回正题。

挑几个同学回答一下解题思路，最后再由他做总结。

大半堂课下来，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实际才讲了五道题。

莫习习越听越困。

眼皮已经完全撑不起来，只能缓缓地，趴到了桌上。

“好了，最后一题，也是你们班正确率最低的一道。”

“我承认这道题对目前的你们而言，是有一定的难度。但两个空，第一个还是直接套公式算就行，你们也不至于填不对吧。”

“这一题（八）班的正确率也一般，但他们有80%的人都答对了第一个空。”

“你们倒好，三个，连人零头都不到。”

“我上礼拜才跟你们讲过类似题型，”老潘拿粉笔在黑板左上角画了个圈，“就在这一块，给你们推导了两遍公式。”

“你们是一点都记不住啊！”

他摇头叹息：“我教书这么多年了，头一回……”

话没说完，余光瞥见末排睡梦正酣的莫习习。

他停下来，似乎是气笑了：“杨可艾，把你同桌喊起来。考试考试不行，睡觉倒是排第一去了。”

杨可艾正偷摸着抄物理试卷的错题，听到自己的名字，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手肘撞莫习习身上。

莫习习被推醒了。

脑子还有点懵，眼睛也没睁开，含糊着问：“……下课了吗？”

“不好意思，还在上课，耽误您补觉了。”老潘被气得笑出了声，阴阳怪气道，“冒昧问您一句，您这次数学是考了多少分啊？离及格还有多远？”

莫习习还没睡醒，一脸的莫名。

有同学帮她回答了：“老师，她那几天请病假了，没考。”

“那就是零分。”老潘果断道。

他接着问莫习习：“所以这位零分同学，你是怎么好意思睡觉的？”

“不过你考了也没什么用。”

没等她回答，老潘继续发散：“最多就是靠运气蒙个四十分，对班级意义不大，对你的总体排名也没影响。”

台下传来几声偷笑。

“笑什么，我说得不对吗？”老潘问，“她几时及过格？”

莫习习顿了顿，沉默两秒，也摊开手笑了笑：“考试重在参与，哪天运气到了，也许能及次格。”

“那我可等着了。”老潘看着她，“希望这一天不会太遥远。”

“行了，继续看第8题。”

他接着说。

“第二个空，你们班也只有一个人做对了。”

“这位同学，让我有点惊喜。”

视线越过莫习习，落在她身后：“周宁轩，来说一下你的解题思路。”

全班哗然，整齐划一地扭头往后看，面上是不加掩饰的惊愕。

周宁轩慢悠悠地转着笔，语调漫不经心：“蒙的。”

老潘一滞，问：“刚好蒙对？”

周宁轩眉梢挑了下，视线不经意落在前排的背影。

莫习习正努力挺直起腰杆，好驱散睡意。

“也许，是运气到了。”他摊开手，笑。

话音刚落，下课铃响了。

“哇靠宁哥，你这运气分咱们一点吧。”

“再分点给莫习习，让她下次月考就及格。”

“雨露均沾，大家一起挺过及格线！”

不少同学跟着起哄。

老潘脸上有些挂不住，瞪着已经开始无聊转笔的始作俑者：“那就希望你以后也能保持这样的运气。下课！”

话音还没落，人已经气冲冲甩门而去。

“都一年过去了，老潘这修炼的还是不够啊，就这点儿气性。”

姜丞望啧啧摇头。

“阴阳怪气的功力倒是没退步。”杨可艾接着道，看向莫习习，“苦了我姐妹，隔三差五被挤兑。姐妹？”

莫习习在老潘说“下课”的第一时间就塌了腰，闭着眼睛摇摇欲睡，轻飘飘“啊”了声，趴回去了。

周宁轩垂着眼，笑了笑，依旧漫不经心地转着笔。

下午天气由晴转阴，临近放学时开始下起了雨。

最后一节是自习，班主任柳蓉过来开班会。

“考试成绩都已经出来了，后悔没意义，大家下一次好好努力，别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

“周末做完作业，别老宅在家里，都出去运动运动，也能增强体魄。”

柳蓉看了眼后排的小刺头们：“省得有力气没处使，一天到晚找潘老师骂。”

“蓉妈，这你就错怪咱们了。”姜承望拍着桌子喊冤，“潘老师骂人是爱好，可不是我们招的。”

其余的小刺头一呼百应，马上唱起了“窦娥冤”。

“安静！”柳蓉故意板起脸，“姜承望，我这次没布置作业，让大家明天好给你庆祝生日，你是不想领情啊？”

姜承望一秒老实：“错了错了。”

“就你话多。”柳蓉白他一眼，“提前跟你说声生日快乐，别玩太晚了。”

放学后，姜承望吼了几声，提醒大家记得明天聚餐。

一行人各自撑开伞，作鸟兽散。

莫习习没带雨具，驾轻就熟钻进了周宁轩留出的空位。

周宁轩接过她的书包，挂在右肩，问：“回家？”

给她看了眼手机屏幕。

是亲妈叶竹芸的微信消息，说菜快烧好了，让他赶紧带莫习习回家吃饭。

“不！”莫习习拒绝得斩钉截铁。

“要毛茸茸。”

她从包里翻出口罩戴上，强调：“我吃过药了，可以去看毛茸茸。”

莫习习一直很想养只宠物，但免疫力不够，又对动物毛过敏，所以每周五都会溜达去学校附近的宠物医院，帮着照顾ntr的流浪毛茸茸，顺便过过眼瘾。

雨下得突然，宠物医院不少毛孩子家长被迫滞留。

莫习习熟稔地跟护士小姐姐和宠物主人打了招呼，一会儿撸猫，一会儿揉狗，还有不少粘人的毛茸茸主动靠上来求顺毛。

左拥右抱，好不满足。

等到雨停，莫习习跟最后一只粘人精萨摩耶依依惜别，心情大好：“行了，回家。”

周宁轩抽了张消毒湿巾，递给她：“吃那么多药，就为了在这待半小时，值得吗？”

“值得。”莫习习想也不想，“毛茸茸可爱，所以值得。”

周宁轩伸手理了理沾她头发上的猫毛。

应了声：“嗯，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宁哥：老婆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