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光锃亮的剑穿透云雾，势不可挡，带起的风刃四散卷开，它并非漫无目的，而是有一个十分明确的目标，它迫不及待回到它的主人身边去。

弦月没有说谎，主人确实切断了与它的联系与共感，但它并非普通的本命剑，也非普通生成的剑灵，它所用的力量，足以反过来令任何一个修士以“祂”为主。但弦月并不想成为一个失去理智的怪物，让主人厌恶。

它的愿望很简单，只是想要陪着主人，做让她开心的事情。主人以前最喜欢的是斩妖除魔、匡扶弱小，可是如今它却不确定了。

主人的身影就在前方，云舟之上。主人的身形面容尚且模糊，可主人轻松的笑声却遮不住的透着愉悦。她在对旁的人笑。

距离愈来愈近，眼前的情形也逐渐清晰。她竟然……！

冰刃比弦月的剑身还要快，越过它，击向身前贴得极进，就要挨碰到一起、不分彼此的两人。

准确来说，冰刃是朝着沈望去的，但他们挨得太近，很有可能会误伤，即便如此，就当教训罢了。

穆苍灵眉心莲花印变得灼烫，圣洁的纹路之下隐隐发着红光。他浑不在意，冷冷看着两人为躲开冰刃反而抱在一起的身躯。

沈望护着沈青霜，情急之下，用手接住来势汹汹的冰刃，他只来得及在掌心铺上一层雷网防护。冰刃仍在他手中急速相抵，滋咧的火花从缝隙迸发，他蓄力一握，冰刃被他粉碎，可也刺破了他手掌的肌肤，血液从掌心流下，顺着冰刃滴落云霄。

沈望长腿支着，俯身将护在怀中的沈青霜轻缓地重新放到云舟，挺拔身姿将她护在身后，再看向来者不善的两人时，眉眼俱是阴戾，特意为她换上的月白雅致的锦袍也遮不住浑身的狠煞之气。

袖袍猎猎作响，他眼皮阴沉沉地压着，横眉冷对：“穆师伯，见面就打好像不是玄清宗的风格。你若生气上次望星台之事，合该找容栩去。”

穆苍灵瞧见沈望一脸春风得意的模样，他本就面无表情、如冰似雪，此时眼中寒意更甚，直奔主题：“你，知道为什么四极界上千数百年都未曾听闻飞升之事吗？”

沈青霜从他出现就知道“神骨”之事必会重提。本不该这么早说的，可穆苍灵不是她手底下的木偶。穆苍灵的黑化值已经高达99，他的精神在崩溃的临界点，再增一点，他就会彻底疯狂，堕落成魔。而这本该是他作为第一大反派的结局，成魔之后与主角沈望大战一场，死于沈望之手。

但是原本的结局已经因为沈青霜而改变。

沈青霜没有多大阻止他的心思，只是她还要做做样子，她从沈望身后探出头来，神情破碎，眼中含着祈求之意，期期艾艾地喊了他一声：“师兄——”

穆苍灵眸中情绪复杂，顿了顿，转过视线不再看她，他对着沈望，声如坚冰：“因为你，你身上的神骨汲取了天地最精华最至关重要的灵源，飞升之道失去灵源无力支撑，只能关闭，而原本可以成功飞升的人，因为通道的关闭，只能留下，而四极界已经不适宜他们生存，无数承载着期望、心血的道者，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躯体坐化成灰。而罪魁祸首就是你，沈望。”

“你本由神骨所生，天赋卓绝更甚于旁人，你以为是为什么？”

穆苍灵敛眉，忽而诡异地低声浅笑起来，他道：“神骨背负的使命，是尽早飞升反哺四极，而你却还好好的活着。”

“作为神骨的承载者，业果不会应在你身上的，因为所有的一切都还在期盼着你的飞升。”

“那所有的业果，都应在了谁的身上？”

“是谁千辛万苦、至死不渝，都要将神骨从你身上取下来。”

“你还要继续拖累她吗？”

……

沈青霜听愣了，不是的，她的反派事业在穆苍灵眼里怎么变成了恋爱脑。她只是为了不让沈望飞升而已，当初师父和光道君只告诉她飞升会死哎，那她带了好久的徒弟，沈望当她的工具人也当得好好的，还很贴心小棉袄，她总不能让眼睁睁看着他死吧，而且那些事正好弥补她没做的反派剧情。如今却大变样了。她的脑中响起了旋律：你的真相，我的真相，好像不一样。

沈望转身与她呆滞的眼神对视上，见她眼神不对，便知她是心虚，就是说，穆苍灵所说，大半属实。

穆苍灵见两人之间氛围冷凝，隔阂渐生，继续道：“小霜，师父临终前对你的嘱咐……”

穆苍灵的嗓音模糊起来。

沈青霜再没注意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她正与系统紧急交谈：“目标是降低沈望黑化值，和攻略他，他飞升之后他身上气运重返小世界的意思不是他去到高阶世界重获新的气运分配吗？怎么到穆苍灵口中，变成了沈望身死？你帮我查查，是不是他们在任务中动了手脚有所隐瞒。”

如果照穆苍灵所说，那她现在在做的，就是推动沈望去死。牺牲一人而救天下人。

沈青霜目露怜悯，与她亦是性命相关，她不会为了沈望而放弃，最多好好完成他最后的心愿。那么，穆苍灵现在所做所言，对她来说是洗白，亦是助攻。

沈青霜回过神来，两人还在对峙中。

只听沈望疏朗一笑，戾气尽散，不像是北荒从血海中杀出的魔主，而是翩翩如玉的锦衣公子般：“多谢师伯坦言相告，说实话，多年来，我一直以为霜霜对我有怨，却没想到她对是用情至深，我沈望，必不负她。”

穆苍灵深吸一口气，漠然道：“你若真心为她，就应立即去闭关修炼。”

沈青霜长跪而起，苍白的双手从伸手箍上沈望劲瘦的腰，上半身贴近，如藤蔓缠绕巨树一般扒住他，幽幽道：“师兄，你信我吗？三年，给我们三年时间。”

穆苍灵定定看她半晌，未置可否。他只觉余光中沈望的神情愈发刺眼。

良久，弦月等得不耐烦了，他由剑化作人形，率先道：“主人，你得带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