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望身姿颀伟，沉静站着，任由她动作，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过分配合，他的手中握着那把朴素的剑。

“主人，我可以变回剑身，你的修为受损，但你还有一手超绝的剑术，可若没有趁手好用的武器，简直是平白浪费。主人遇上危险，还有我保护。”

弦月张扬的话语横插进来，完全忽略沈望的存在，在他的愿景中，并没有这样一个碍事的人。之前还有穆苍灵，现在连他也没有了。

是啊，当初主人出山历练，也只有柳弦引一个人陪着，他为什么要愚蠢地让另一个觊觎她的男人来占据位置？他一人即可。

弦月想明白这一点，他极其兴奋，剑身长鸣，止不住地战栗。剑身原本是一半金红一半银白交错的流动纹路，此时金红色的光粒流动起来，强硬地吞噬着银白，将其逼至剑柄一寸，才堪堪停下，剑身已然大半灿金鲜红，极其耀眼艳丽，宛若北荒魔域熔浆中诞生的魔剑。

【不重要通知，弦月黑化值90，攻略值100。】

沈青霜头疼扶额，水已经够混了，弦月一把剑凑什么热闹，真是为她的任务难度添砖加瓦。

“霜霜，我将为你找来更好的剑，用北荒寒川中的玄铁打造，绝对忠诚。”

沈望的声音前所未有地轻柔，看似在与她商量，实际上只是在告诉她一个他会事后弥补的打算。

沈青霜仰脸凝视着沈望，他斜侧着脸庞，天光照在他脸上，明暗交错。她从他未尽的话音中品出一个意思。沈望容不下弦月，他会拆了它，所以才要告诉她，会赔给她一柄更好的剑。

沈望的话音没有刻意压低和屏蔽他人，弦月自然也听到了，他重新由剑化为人形，狠狠瞪着沈望。他两只眼珠已然全变得金红发亮，似流火熊熊灼烧，危险妖异而漂亮。

沈青霜心痒一瞬，眼馋地看着，她将右手抬起来按在左手上，克制住了自己，艰难地把目光移开，落在自己的手背上。弦月的长相与柳弦引有七八分相似，而且更精致，再加上漂亮剔透比宝石还漂亮的眼睛，自然对沈青霜的胃口。

在场三人谁都熟悉沈青霜的本性，清楚地知道美色对她的诱惑力，他们都没有错过她眼底的意动。

弦月笑逐颜开，他立马眨眨眼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他没有贸然冲到她的面前去，就在原地，双手叉腰瞪着眼睛控诉：“主人，弦月自知有错，不该被人蒙蔽双眼，透露主人的行踪，一剑不侍二主，弦月犯了大忌，请主人责罚。但主人不要被他骗了，世上哪还有比弦月更强大的剑……”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望就已经有所动作。只见他脚下结阵，金光起，沈望的身影从中窜出，凌厉狠辣的剑光朝弦月劈来。

沈望手中的剑出鞘，清凌凌的银光向弦月刺去。身后的金光渐消，留下淡淡的光辉围绕着沈青霜，是保护，也是禁锢。

穆苍灵望着打斗的二人，敛眸哼笑一声，慢条斯理走至沈青霜身边，目光在她身边泛着金光的结界停顿数息，好整以暇道：“师妹，此等好戏，已经十年未见了。叫我怀念起你在玄清宗的日子，生死台上的热闹。”

沈青霜看了眼沈望在60-70之间浮动的黑化值，又望了望沈望与弦月不远处云雾间或隐或现、左右翻飞的身影，她撑着下巴，没事人一样眼中冒出好奇和八卦：“师兄，你当初不是已经放下了吗？你说不恨我的，你后悔啦？”

穆苍灵修长的竹竿儿似的手指拂了拂衣袖，狭长的眼睛扫向她：“好师妹，我自然不恨你，我只是情不自禁地，平等地恨着，每一个你新喜爱的人。”

“所以，师妹，你喜爱的还剩几个？”

嗓音轻柔像是情人之间的呢喃，平常亲昵得像是在问她喜欢吃的有哪几样。

“哎呀，那可多了去了。”

沈青霜翘起腿，舒舒服服躺在云舟上，欲与他无所介怀畅聊一番的模样，她掰扯着手指头装模作样要数起来，突然话锋一转，可惜遗憾道：“上次妖城拍卖会我就应该大喊一声谁都别跟我抢，说不定我的那些老相好一个个念着旧交情，就不跟我竞价了呢。失算了失算了。”

“师兄，是你吧？”她忽而翻身，撑起身子，“上次竞价春日醉的人，是你吧？”

穆苍灵看着她不自觉撒娇的模样，怔松片刻，他的表情依旧淡漠，他爽快地承认：“是我。”

他的眼神和语气中没有半分歉意。

“师兄，我答应了陪望儿三年的，他的身世有多苦你是知道的。”

沈青霜暗叹一声，她的那一身至高无上的修为啊，当初使劲作死的时候，可没想过还有回来的一天。

“你究竟是怜他身世凄苦，还是馋他身子，我会不知道吗？”

“三年之后又三年，你的嘴里没一句实话。”

穆苍灵句句直击要害，成功让沈青霜哽住，看着她哑口无言的模样，他的怒火抑制不住地涌上心头。如今，她在他的面前是一句好话都不愿意说了。她甚至转过身去，不再看他，是了，旧颜辞镜花辞树，他的样貌她早已看腻。

穆苍灵抬手，五指张开，筋骨绷起，冰寒之力从他掌心源源不断融入结界，而未触动沈望半分。他方才并非是单纯地只与她说话而已。

沈青霜收敛了笑容，糟心地看着在她身畔逐渐凝成的冰人，待冰人彻底成形之际，就是穆苍灵用“李代桃僵”之法悄无声息将她拐走的时候。

她的任务本来是很简单的，但耐不住滚到她面前的阻碍一个接着一个。

不过，有时候也是助力。

忽然，她嫣然一笑，脸上的清冷疏离融化，如春花初绽，妩媚动人。她伸手在耳边，撩起鬓边发丝别到耳后，露出白皙小巧的耳垂，上面一颗浅色的桃心隐隐泛着光。

沈青霜眉眼弯弯，透着小狐狸似的灵动狡黠，她朝神情骤然冷厉的穆苍灵挥了挥手：“师兄，有人比你早一步来接我哎，留弦月一条命罢，我还没跟他玩过呢。”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身影从云舟消失。冰人堪堪凝聚成形。

其中仍有间隙，沈望一脚踩上被打回剑身的弦月，似有所感，蓦然回首，眼眶猩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