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月光吻

后来两人结婚以后。

姜蝶珍偶尔也会想起,那晚提出,想吃樱花冰淇淋的任性。

她还不太了解景煾予,却对他有一种没来由的信任。

在黑暗、疼痛、寒冷,没有着落的夜晚。

她却被另一种酸涩的心情牵绊着。

听说了景煾予有喜欢的女人,她心里闷闷的。

所以才用和周漾有关的樱花冰,和他博弈。

青春里,她对周漾的回忆,是在放学后的黄昏。

在古旧的北京巷弄中回家。

她坐在他单车后面,举着樱花冰淇淋,小口舔舐的经历。

已经朦胧了。

满脑子都是那晚。

清醒状态下,景煾予给她的那个宛如蝉翼和薄纱一样的月光吻。

就像现在,她还不知道景煾予的身份,却被他带进了一间漫天银杏的院弄里。

“你坐好,我给你上药。”

这里的银杏叶在院里铺了薄薄一层。

空气中弥漫着草腥味。

他轻车熟路地把她安置在院落中的石凳上。

景煾予半跪在地上,示意她把脚靠在他腿上。

两人宛如情人般亲昵。

“是不是很疼。”

他修长手指捂住她赤.裸的脚,并没有什么情.色意味地摩挲,充满怜惜。

月光下,姜蝶珍轻摇着头,温软笑着:“怎么不在店里涂药。”

“感觉你不太开心。”

他一副禁欲的模样,专心地帮她喷药,用掌心揉着崴伤的地方。

男人袖口解开,衣袖皱褶弯曲,露出腕骨线条清晰:“会冷吗,马上就好。”

她小口吞咽了几下,被他覆盖的那小块皮肤,滚烫得像要灼烧。

可是被烫,还是想要靠近他。

雪白脚掌搭在他膝盖上,恋恋不舍地,依偎着他的手指。

“我没有不开心。”

她小声说完,鼻尖和眼睛在月光下也是红的。

只有嘴唇发白,看上去很可怜的样子。

被店主太太告知他心里有人。

她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你吃得很快,就像不想在那里久呆。”他低声说。

姜蝶珍反应钝了须臾。

她缓慢想了一会儿:“你不是在休息吗,你没看我,怎么会知道。”

他细致照顾她的时候,周围都是弥散的药味。

那人散漫垂着眼,帮她冰敷关节处。

轻柔地对着她的脚踝吹覆,呼吸掠过。

他说:“嗯。”

他细致地拆纱布包裹着,宛如装帧一个珍贵的宝物:“我一直在看着你。”

闻言,姜蝶珍垂着眼睛,无措到不敢看他。

她的慌乱,马上就被他缓解了。

“不光是买药,我还捎了半袋零食。”

他给她翻出来用纸袋装的,带着焦糖香味的糖炒栗子:“吃点热的,就不冷了。”

她之前就嗅到蔗糖和糖沙的味道,还以为是馋出了幻觉。

姜蝶珍接过来,手指在甜甜的流沙里掠过,拿出来一颗,剥出澄黄的果肉。

她用手掌拍了拍,拂走细碎的薄沙。

第一个喂给他。

那人也没打算用手拿。

就这样任由她递过来。

他的薄唇边,抵着颗热气腾腾的软糯栗子。

他半垂着眼睛吃掉了。

舌尖和她的手指接触,含着一点。

她蹭到了温热的软湿,微痒缠绵,把手缩了回去。

他一点欲都不沾,注意力在帮她套上兔毛袜子上,没有趁人之危,撩拨她心绪的意思。

姜蝶珍手心却潮热了会儿。

她望着远处昏沉的夜雾,尝试着平复心跳。

包扎好了脚踝。

她能勉强撑着走动。

刚挪几步,又回到他温热的怀抱。

他抱着她,穿过一扇扇屏风和刺绣。

来到温暖的房间。

姜蝶珍这才发现。

这里放着很多瓷器,木雕,之类的古董,架子上全放着黑胶和收集的电影。

厢房被改造成了一个大型的放映室,这里开着暖气,舒适干燥。

景煾予没有卖弄珍藏,她也没问。

艺术家的心思,已经没有在艺术上了。

她被英俊的男人迷住了。

景煾予担心她口渴,去冰箱里选汽水。

他的手指在樱花味上顿了顿,拿了薄荷叶苏打水。

他回来才注意到,姜蝶珍的眼睛长在他身上,连手上温热的栗子都忘了剥。

“你也一直看着我。”

他话音刚落。

姜蝶珍软软的声音,就传进他的耳朵里:“那我们互相扯平了。”

景煾予给她找来了一个小毯子,搭在膝盖上,只说一起看部之前没有看完的老片。

姜蝶珍漂亮的眼睛弯着,觉得他会选「花样年华」或者「苏州河」

这样的气氛才最粘稠,可以在紧靠的温度里,谈论一些虚无缥缈的爱情。

就像毕赣的那首诗:“当我的光曝在你身上/重逢就是一间暗室。”

两个人被电影屏幕,模糊的光影照着。

最后选定观看的,是一部2004年法国的电影《艺术桥》。

窗外的银杏树。

金灿灿的构成部分,被风分解成很多个小精灵。

它们都安恬地躺在窗棂上,装裱点缀在两人温馨的画卷里。

景煾予和她一起,搭着一个毯子。

他漫不经心地低垂着眼眸。

电影青蓝的冷光,照在他的喉结上,看上去像起伏的雪山。

让人想要,用薄荷味弥漫的唇齿尖,舔舐雪山做的喉结。

姜蝶珍在空镜头前发呆。

她小声问他,为什么没有同意她的微信。

“忙了一天,有些迫不及待,想等着你面试结束,去找你。”

他有些倦,眉骨抵在她的肩膀上,仿佛她纤薄的脊梁,是他温暖的港湾。

“我家里那边事儿多,我怕他们找你的麻烦,于是提前拜访了你的父母。”

“姜教授风骨铮铮,清白了一辈子,不能被人情世故压弯了。所以我等了一天,也不算程门立雪吧,是我自己心思不纯。”

“什么资源我都有,不用担心盛纨之类的骚扰你。”

“这个院落你喜欢吗,我只占了两间厢房,平时也不常来。”

“上午在找人整理干净,用来做你设计衣服的工作室好吗。”

电影里。

卢浮宫旁边的艺术桥上,满是爱情锁,远处塞纳河的光影,在两人眼睛里浮光跃金。

光影明灭,只留一束月光。

这里比十六岁教室里暖橘色铺满的黄昏,还要温馨。

姜蝶珍慌乱中触碰到他的手指。

两个人肌肤紧挨着,清淡薄荷苏打味道,荡漾在两个人周围。

“你家里人问我对你是什么心思,我郑重地对他们说起了结婚。”

他懒散地往后靠,臂弯松弛地搭在沙发上,她的长发丝挠着他的指尖,痒痒的。

“真不是临时起意。”

“傍晚的时候心思很乱,总觉得这么草率,像是在欺负你。”

电影结束了,房间里安静地厉害。

他的嗓子很痒,想要点燃烟草,在青蓝火焰里缓解沉默。

但是她还很乖地坐在他怀里。

姜蝶珍没有说话。

她没有想过,他居然会对她负责到这种地步。

两人凑得很紧,他几乎能看见她脖颈上的青色血管。

薄薄的皮肤下,和她一样像受惊的小兔一样乱跳。

“很为难吗。”他低咳了声,有些哑。

姜蝶珍咬着下唇,手在绒毯上揉捏了几下,很乖,像小猫踩奶。

“结婚.....多久.....”

“两年,怎么样?”

“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嗯?”

“就是我需要履行什么义务吗。”

姜蝶珍的眼睫扑棱着,眨巴出来一点点迷蒙的水汽,心口很酸酸涨涨的。

她认定被他这样对待,是为了帮他挡住狂蜂浪或者家里的催婚。

直到他真正喜欢的人,愿意和他在一起。

景煾予没察觉她那些弯绕心思,懒散的笑着:“那你有空陪我去玉渊潭那边,看看我姥爷吧。”

“只有这个?”

“那天晚上的事,你觉得舒服吗。”

“哎你干嘛。”姜蝶珍耳朵一下烧起来,唇角绷得有点紧,腿上的绒毯布满褶皱:“不许想那个!”

“那一周一次怎么样?”

“我怕疼。”她眼睫受惊颤抖,呼吸都乱了,有些慌地往他身上蹭:“一个月一次!”

他低沉笑了一声,带着笑意说:“嗯,成交。”

“姥爷多疑,到时候你可能要演一下。”

“怎么演呀,”她乖巧看他,坐姿规矩极了:“示范一下呀。”

“比如,亲我。”

他刚说完这句,手机屏幕亮了,在茶几上震动起来。

她趁着那个人去看手机,下意识和他拉远了距离。

刚才类似调情的氛围,就好像初春时堆的雪人,被烈阳烤化了。

他并没有回复,拨了静音,随手灭掉了屏幕。

姜蝶珍脸很燥,想要逃跑。

她的手腕被他拉住。

那人浑身透着一股倦懒劲儿,唇角含笑:“你躲什么?”

姜蝶珍的情绪已经变了。

手机的亮光以后。

她就像火车匝道上贪玩的小孩,在预警声中,茫然无措地站好。

刚才的悸动消磨殆尽。

只剩下,她在两年后要退出的空虚。

“刚才是谁的消息。”

明知道不合时宜,她还是问了。

“朋友。”他回答得很淡,不在意的样子。

“这样呀。”姜蝶珍静了一下。

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竭力伪装得不那么失落:“这么晚了,看起来很关心你。”

景煾予应了声。

他没觉得贺嘉辛那群人,有多关心他。

他看见姜蝶珍眼光垂下来,有种不想让他看见的委屈。

就好像两个人相隔的很远的不是距离,而是心。

他想起了她那晚叫错的名字。

想起她挂念的漾哥哥。

他的唇角忽然弯出了一点自嘲的笑意。

“我们要是有天没在一起,就一起去吃樱花冰吧。”

景煾予在黑暗里,微凉的手指,骤然蒙住她的眼睛。

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落寞。

他的声音有点哑,混着笑。

男人很轻地吻在她的唇角,就像蜻蜓点水:“我给你最后一次认错我的机会。”

那晚喝醉了。

姜蝶珍根本不知道,什么时候认错过他。

月光下,他的指节有点薄荷味的潮湿,还沾着清淡的药味。

让她依恋的温热,带给她安心的气息。

完全没办法当成另一个人。

她的睫毛,在他的手指尖扑棱。

就像有一只蝴蝶,被他禁锢在黑暗的掌心世界里,撒下闪粉,在到处乱撞。

这个吻真的很轻,就像雾笼在小小翅膀上,带来一点濡湿,然后烟消云散。

他松开她,摸索到一只老旧的轮轴打火机。

“扑哧”。

景煾予没用桦木,就这样点燃了烟。

就像她心有所属,原来不是不可以将就。

用拇指和食指捻住,走到院外。

他踩碎跌落的银杏叶,就像走过一个秋天。

原来心里有一个人。

只是一分钟不见,也如隔三秋。

景煾予的手机亮了起来。

在刚通过的好友申请上。

有一句姜蝶珍害羞又认真的话。

“没有认错过。”

“我答应你。”

黑暗的房间里,她细弱的手指还在发抖,却带给那个人,一场面红耳赤的纵容。

作者有话要说:北京玉渊潭公园,三月就有樱花冰淇淋,已经出到八代了,这里指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