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良配

看着这说哭就哭的娇滴滴小姐,沈戎河一时无言。

他虽出身皇室,却十二岁便去了北蛮之地,平日更是不亲女色,还真是头一次见到廖文茵这般模样的女子。

望着面前垂泪欲滴的少女,沈戎河甚至不合时宜的有些出神。

先前他从不在意廖文茵所求蝉蚕做何,无非是内宅后院的那些事,如今他倒是头一次对这位廖家姑娘产生了好奇心。

两人这边的动静果然引得人注意,却又无人敢上前去。

昌宁郡主心中暗恨自己这三表哥是怎么回事,她特地相邀,也是存了好事之心,谁知他一来就惹哭了未婚妻,弄得众人都下不来台。

她硬着头皮前去寒暄,“今儿得表哥赏脸,也作趣与我们一道吃茶赏玩,”随即像是刚看见般,对着廖文茵惊讶道。

“茵茵,你这是怎么了,是哪里碰着了吗,可要随我进去休息一会?”

昌宁虽然气沈戎河不解风情,却也不得不给两人找个台阶下,否则这肃王和未来的肃王妃在她的宴上闹出了龃龉,汝宁公主不得剥了她的皮子去。

沈戎河冷着脸在一旁不置一词,对表妹的尴尬视若无睹。

倒是廖文茵又捏着帕子攒了攒眼角,她面如温玉柔光若腻,那眉梢鼻尖透着的红意更显可怜,还强扯了笑,

“不碍事,方才喝了冷风,一时岔过气罢了。”

那模样哪里像是没事,分明十足的委屈。

昌宁闻言暗暗怒视表哥,全然不记得好友私下是个什么装腔性子。

沈戎河原本冷眼旁观,却突然上前伸手扶住廖文茵,说的话冠冕堂皇的很,姑娘既然身子不适,先进去休息片刻也无妨。

如此理所应当的态度,叫暗暗围观的众人一时无可指摘,只敢相觑眼神示意。

廖文茵:。

她眼含警告,登徒子!

沈戎河回以平静目光,继续演啊。

反正二人已被指婚,举止亲密了些也无妨,既然喜欢演戏,他哪里有不配合的道理。

为将此事揭过去,昌宁即刻吩咐开宴。

既是私下相约的小宴,便没那么多拘束,尤其昌宁最厌烦宫内严谨无趣的宴席。

此回自己做东,便命人在庄子里盛开的红梅旁搭了雪庐,支了烤架,弄了些野山鸡、新鲜的嫩羔羊,又取了公主私库的酒,也不拘坐在哪,众人一边玩闹打趣,还有那贪玩的支开下人自己去烤肉吃的,倒是颇为志趣得宜。

廖文茵与沈戎河都对此无甚兴趣,只坐在雪庐内喝些梅酒,昌宁怕两人待在一处又生事,便也一直陪着。

但少女未经世事的眼里哪里藏得住什么,想玩的渴望都要溢出来了。

廖文茵知晓她的性子,心下好笑,叫她不要拘着自己,快些出去玩就是。

昌宁犹犹豫豫,很怕他们两个再闹出什么不合,心里又是悔得肠子都青了,明知道沈戎河那等不怜娇的性子,自己好端端的邀请他做什么。

外头一阵惊呼,许是谁烤的肉糊在了架子上,廖文茵示意昌宁快去看看。

庐内没了旁人,两人没什么话可说,廖文茵捏着酒杯颇有兴致的看外头几人抓着雪打闹,也不觉两人无言尴尬。

“三殿下,妾敬您一杯酒。”

娇俏的声音传来,沈戎河收回目光,看向来人眼神漠然,廖文茵也不紧不慢的扭头,不知这人是什么时候来的。

少女被男人注视着,白嫩的颊上泛着微红,略带羞涩。

“家父宋明义,三年前任邺城郡守,那年得殿下相救,家父一直感激不尽,今日妾于此薄酒一杯,算是聊谢殿下救命之恩。”

听她这样说,想起那年蛮部曾大举侵犯北疆,甚至一度打到边关邺城,沈戎河那时确实救下不少城中官员,竟是眼前这少女的父亲。

想起北疆漫天风号的大雪,那肆意策马的辽阔,沈戎河眼中浮起一丝怀念,抬手一饮而尽算是承了谢。

宋箐见状便顺势在这坐下来,想要再与沈戎河多说两句。

只是这位肃王果然如传言一般寡言少语,对她的努力攀谈也只是淡淡,于是只好转头向另一人。

廖文茵原本还在心里叹肃王好艳福,却见那宋菁突然与自己说话,语气亲密。

“姐姐好久不出来与咱们作伴了,听闻家中母亲惊病,姐姐每日侍奉左右不离,是最孝纯之人了。”

宋菁这样熟稔,廖文茵不知她葫芦里头卖的什么药,只是她一向温和知礼,面上噙着笑,随意客套两句。

“姐姐先前来的少,雍王也是咱们这小宴的常客,幸好姐姐都不曾撞见,冥冥也算是天意。”

宋菁剥着荔枝,抬眼冲着廖文茵笑,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面上故作慌乱。

“啊,姐姐如今与肃王殿下指婚,人人都说可是良配敦好逑呢。”

廖文茵静静看着她的脸,突然想起宋明义这个名字为何方才听着有些耳熟。

她眼神细微闪烁,廖家那位姑丈调回京城接任的不就是宋明义的京兆府尹的位子吗。

这位宋大人刚做了一年的位置就被调任刑部侍郎,属于明升暗贬了。

乍看是踏入六部中枢,实际上头压了无数高官寸步难行,哪里有一城府尹来的权利大。

若是正常任职调度也就罢了,可偏偏姑丈这职位是廖喈托了关系得来的,如今他女儿又在这里胡言乱语,就不得不引人深思了。

亏得她与沈戎河不过利益往来,不是一两句话就能挑拨的。

若是寻常婚事,宋菁这轻飘飘两句话就算搅不黄婚事,也得让她在沈戎河面前抬不起头来。

似是听不出少女话中的刺意,廖文茵唇角勾起微抿,眉梢眼角都带着娇羞的笑意。

她微微侧头对着沈戎河,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十足十的娇俏模样,观宋菁看着自己,霎时便羞红了脸,强忍镇定与宋菁说话。

“肃王殿下骁勇善战,有护国之功,待我,又待我很好...”

少女粉面桃花,大胆开口直言情意,水亮亮的眼眸看着沈戎河,仿佛早已倾慕他多年。

沈戎河冷眼瞧着这人空口白牙的做戏,眼见宋菁的眼神又看向自己,只得按住心中的不耐,微微颔首,陪着廖文茵把戏做全。

瞧着两人气氛融洽,沈戎河好像根本不在意廖文茵先前与雍王的传言。

宋菁暗暗咬牙,心中怪道这肃王就这般大度,当真是朽木一块。

几乎要维持不住面上的笑意,匆匆说了几句话便找个借口告辞。

待雪庐内终于安静下来,廖文茵撤下那副戏脸,转头又是清清静静的模样。

见沈戎河不住的看着自己,廖文茵对他做了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两人虽是要即将成亲,却实在是与彼此无话可说,廖文茵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此地,只怕也是昌宁那个好事的搞的鬼。

以防继续尴尬下去,廖文茵随意挑起话头,“据说殿下是为了南疆的战事才归京,却又要用婚事留在京城,那南疆待如何,真就任由玉氏称霸?”

她虽是闺中女子,却比旁人更留意南疆之事,一直派人打听着,只最近朝中风平浪静,君臣似乎是都遗忘了此事一样。

沈戎河到不曾讶异她对此事的关心,只捡着些能说的与她说说也无妨。

“玉氏虽称王,却也到底没做什么恶,何况新年将至,总归不好现在就出兵。”

廖文茵略微沉吟,问他是否是朝中意见不合,才迟迟难以决断。

沈戎河没想到她能这么快猜到,朝中确实为此事纷争许久。

主战一派认为继续拖延下去没有意义,主和派却觉得玉氏虽然称王,却并未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甚至还安抚辖内百姓,若是大肆开战穷兵黩武,只会劳民伤财以失民心,若能与玉氏讲和乃是最好不过之法了。

两方各执一词,谁也争论不过谁。

永晟帝起先是想开战,他决不能容忍此等妄图挑衅他权位之事,只是在廖喈等一众文臣的进言下又有些犹豫,生怕污了自己明君之名,一干武将气的对那些文臣更是恨得牙痒痒。

直到永晟帝终于是被烦的头疼,大手一挥,借着年节将至将此事暂时搁置,才让他得了几天清净。

看沈戎河平静的表情下暗藏的嘲意,廖文茵问他如何做想。

沈戎河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后沉默了一下,对她道:“古往今来没有哪个将军愿意见烽烟四起,只是一味畏缩,便会懦而不能强恃,如履薄冰。”

冬日的暖阳打在沈戎河的侧脸上,廖文茵才发现男人右侧的眉目上竟是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那疤痕似是很多年了,不大,都泛着白,往下半寸便是眼睛,只是看那位置便知当时又有多惊险。

此刻廖文茵才觉沈戎河那在北疆战场的十年是如何过来的。

她垂下眼眸,心中思绪转了一瞬,她明白方才沈戎河的郁郁——

身为行军行伍之人,他们不怕战场厮杀,却对君王的冷漠独善其身而心寒。

少女轻轻抬起脸颊,眉目沉稳冷静。

“若是南疆百姓不满玉氏统治而起义反抗,想来便有理由出兵讨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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