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逢
“属下听着,是有人和商贩不和,打起来了。”白衣男子答道。他也是织锦长袍的简单打扮,只是腰束更劲瘦贴身,气质更矜贵潇洒。
若说这二人,应是那黑衣男子更像属下才是。
“边关打,朝堂打,酒楼里吃个饭,还要打!”那黑衣男子眉毛竖起,将筷子拍在桌上,桌子纹丝不动,但桌脚却下陷三分,可见内力深厚!
“将军莫气,属下这就把他们带到外面去打。”白衣男笑眯眯的,“不然若是一方被打死在咱们吃饭的档口,也是晦气。”
被称作将军的黑衣男皱着眉,终究是摆摆手:“给他们拉开来便是,商贩私斗左右不过是为了钱财,你去问清究竟,若是有什么差价便给补上。”
白衣男不愿充这个冤大头,坐着没动:“打死在外面就死在外面吧,也不关你我的事。”
黑衣男斜了白衣男一眼,已然没了耐心:“不听话就滚回苏宅做你的少爷去。”
白衣男被戳中死穴,一脸无奈的推开门,正见到谢贵慌不择路的往楼下爬。
至于谢贵的喽啰们,早已七零八落倒了一地,被揍晕过去。
霁司月拍掉手上的尘土,足尖轻点,飞身到谢贵身前。她眸光清亮,只叫谢贵周身发冷。
真他娘的见了鬼了。谢贵心想。这小子比他矮出一个头还要多,一脸是没吃过几顿饱饭的衰样,怎能力气如此之大,一腿便将他两个跟班放到,他还记得刚才霁司月翻身给了他胸口一脚,简直要把他的心脏踢爆。
霁司月感受着这幅身体涌上来的力量,对原身甚是满意。原身日常上山打猎,又需要务农劳作,霁司月能感受到源源不断质朴纯真的力量在她功法的催化下升腾而起,这可比她一直在宫中养尊处优的身子要灵巧矫健。
她握紧双拳,跃跃欲试这一拳下去能打出几成力。
周围群众从一开始的前排围观已然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误伤。
谢贵直觉不对,这小子是个下死手的啊,他正盘算的怎么求饶才能不那么丢人,就看见霁司月已然朝他冲来。
“好汉饶命啊!”
谢贵再顾不上什么头脸面子,恐惧让他脱口而出,“是小的错了,别打了别打了!”
霁司月哪听他那么多,她憋屈良久,送上门的出气包她可不会放过。
拳风引起阵阵爆裂声,霁司月铆足力气蓄意一击,谢贵绝望的闭上眼,心知他躲不掉也承受不住,这一下挨下来,只怕是能和他的举人爹一起躺在棺材板儿里了,说不定谁比谁先埋呢。
一股尿骚气伴随滴滴答答的声音浮现。
霁司月瞬间收手,嫌恶的看着谢贵。
谢贵竟是给吓的失禁了,云绫锦袍上洇黄了好大一块儿。
“呕……”旁边吃饭的脸都绿了,直呼掌柜退钱。
“别,别打我…别打我”谢贵哆嗦着,跪在自己刚尿下的一泡黄汤上。
霁司月皱着鼻子,一双眉头拧成蚯蚓,鄙弃道:“腌臜货,还不快滚。”
她曾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公主,自不会和这种市井泼皮缠斗不休,那是脏了自己的手。
她踏上旁边的条凳,飞身回到二楼,捡起自己的兔子,准备继续敲门。
这厢白衣男子看了场好戏,不禁鼓掌:“小兄弟好功法。”
霁司月蹲在地上挂兔子的动作停住了。
这个声音……
她起身,回头,刚挂好的兔子又从竿头滑落。
果然……
京城苏家世子,苏景恒。其父是工部尚书,苏景恒也随父亲,最擅长工巧和制作,当初她想给母妃制作一个岫玉雕花六朝步摇做寿礼,就多次求教苏景恒玉石衔接的妙法。
只是这苏景恒脾气乖戾跳脱,无论她威逼利诱,都不肯乖乖教她,她只好变着法的讨好,那阵子她有什么稀罕东西都先往苏府送,坊间还传出些公主属意于苏家世子的闲话。不过不知后来又为何,苏景恒转了性子,突然主动找过来,说什么感念她一片孝心,给她好好说道了一番制作步摇的要害关键。
“怎么在外面站了半天不进来。”
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他语速很快,吐字却及清晰:“快点吃完准备去见殿下了,宫保兔头和干连福海参我已经放食盒里,一会儿你拎着。”
苏景恒脸上的笑容有一些裂开,他冲屋里喊:“你没有仆人吗!我是工部侍郎,不是你兵部杂役!”
里面的人没说话,片刻后,那黑衣人缓步出来:“我先去备马了,你记得带上食盒。”
霁司月呼吸一窒,她觉得自己重生后,运气似乎变好了。
她今天就是来随便试试的,谁知竟接连遇着两位故人。
江池云……
记得她死前三天,大臣上书她和禁军统领江池云有私情;死前第二天,江池云在朝堂上承认爱慕自己,而后被贬职;死后一个月,江池云在兄长的举荐下,远赴西北平定战乱。
江池云察觉到霁司月的目光,锋利眼刀飞速审视她周身上下,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破落小子便快步离去。
霁司月喉头颤抖。重逢故人,却是时移世易。
此时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她已经不是那个一朝公主了,那些闲适的日子,已经遥远如天边云彩。从前她可以对母妃撒娇,对父王邀赏,天下人都敬她羡她,她每日只需扮演好一个公主的角色,活出一副雍容闲雅的样子,彰显大齐国力雄厚。
现在,霁不再是她的姓氏,她不再有亲朋,不再有任何尊权殊荣。
她的父亲是司良,她是一个普通猎户的女儿——司月。
霁司月努力平复心态,纵使她如今是最平凡不起眼的存在,她也有必须要做的事,必须要见的人。
只见她三步两脚,追上江池云,扯住他的衣袖。
霁司月本意是想先留住江池云,记忆中他和兄长一向交好,且刚才她听到这些吃食正是带兄长的,那,说不定可以利用江池云带自己进宫见兄长!
但她却不知,这五年里,江池云长久呆在军中,养成一副爆裂脾气,又最不喜欢和人肢体接触。
只一瞬间,江池云攥住她的手腕,一转一拉,将她整个人背摔在地!
霁司月自诩功法还不错,但这一下硬是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再疼,趴在地上痛苦低咳。
正巧这时苏景恒拎着食盒出来,他看到眼前一幕,急忙上去扶霁司月,又对江池云说:“你疯啦,天子脚下打人,那些人可整天盯着你的错处呢。”
霁司月扶墙慢慢起身,一边捂着摔疼的后脑勺,一边还听着苏景恒急头白脸对江池云一通念,心中暗叹苏景恒的脾气倒是比之前好多了。
谁知苏景恒紧接着便让她收回了这句话。
“要杀要打也等出了京再说嘛。”
江池云警惕的看着霁司月,半晌开口:“你是何人?”
霁司月嘴唇微张却没有发出声音,或许是头还火辣辣疼着,或许是蓦然不知道怎么自我介绍才算合适。
“小兄弟你别怕,”苏景恒倒是平易近人:“如实道来便是,京城里到处都是差爷,他不能把你怎么样。”
我若如实说来,只怕你们还不敢相信呢,霁司月心想,思索如何获得这二人的信任。
她开口:“小的不过一介布衣平民,没头没脸的,不值得大人知道姓名。不过大人们不认识我,我却知道大人们。若我没有猜错,你二人皆是朝廷官员,一位姓苏,一位姓江。”
不等对方开口,她继续道:“我还知道,你们虽然和太子一路,但是因为太子今年体弱多病,权势也并不稳固,你们的仕途,自然也不算顺畅,可对?”
霁司月说完,特地停顿了一下,观察江池云和苏景恒的反应。
只见江池云面色阴沉,苏景恒则挑眉瞪眼,看她是猜对了,她看江池云身上是黑色绯袍绣孔雀暗纹常服,腰间佩戴金花,应该是三品官,五年时间,才官升一级,可以说是很慢了,且方才苏景恒提到有人整日盯他错处,可不就是官途不顺吗。
至于苏景恒,工部尚书的儿子,却被江池云呼来喝去,想必混得也不算如何。
她继续摇头浑说:“我有察人观色之术,善知天命,今日你我有缘,我愿意帮你们化解你们主子的难处……哎哎哎哎?!”
霁司云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带到旁边的雅间里,她甚至没看清江池云的动作,便已经被扼住喉咙,顶到墙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