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009章

“你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敢坏我的事。”女子拔下发间的银簪,神色凌厉地道:“也罢,便送你和她一起上路,也好做个伴吧!”

说罢,扬起手里的发簪,对准秦昭的脖颈,刺了过来!

秦昭原本可以躲开,可怀里的小阿满突然变得似有千斤重,两只手紧紧抓着她,坠在她身上,让她根本无法挪动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锋利的银簪朝自己狠狠刺下来。

小阿满要满足女子的愿望,拖着她一起死!

此刻,秦昭虽然身处在崔夫人的梦境中,即便被银簪刺死,也不会真有性命危险,可是,她在梦中的五感却是真实的,这一簪下去,那刺入骨髓的疼痛,怕是即便醒来也无法消散……

她可以像上次那样,咬伤自己,强迫自己从梦中醒来。

可一旦这么做,怕是以后再难唤醒崔夫人的梦境,所有的筹谋都会功亏一篑。

秦昭不愿轻易放弃,她知道唯有生受下这一簪,才能借机唤醒崔夫人,咬牙闭上双眼,等待剧痛到来……

“不……”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秦昭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发生。

她睁开双眼,只来得及看见一道寒光闪过,那女子便化作一缕轻烟散去。

“这梦中的景象,也不过如此。”一个寒彻的声音淡淡道。

秦昭转眸,就看见一个身穿靛青色绣金长袍,身形高大挺拔,面容俊美无俦的男子,立在不远处。

男子修长的手指正捏着一枚玉玦,玉玦上头雕刻的纹路在夜色中泛着莹莹之光。

“是你……你怎会在此?”秦昭诧异地问。

男子正是昨夜在梦里,和早上在客栈碰见的神秘人。

萧珏并未回答秦昭的疑问,走到两人面前,目光只在秦昭面上轻轻扫过,便落在她怀里始终未曾出声的小阿满身上。

他薄唇轻启,冷漠地道:“你是崔祈满,崔氏五房崔肃元之女,以五房嫡女崔祈月之名嫁入兰陵侯府,当年宁镇川与崔祈月乃先帝赐婚,你犯下的是欺君之罪。”

秦昭闻言,心下一沉。

不待她有所反应,怀里的小阿满身子瑟了瑟,突然从秦昭怀里跳下来,牟足劲将她狠狠推开,朝最近的巷子撒腿便跑。

秦昭猝不及防被推了个趔趄,肩膀被一双有力的大掌扶住,待她站稳又很快放开,毫无半点逾矩,鼻尖扑入安魂香的气息,让秦昭的呼吸陡然乱了几分。

她轻道了声谢,朝小阿满的背影喊道:“崔夫人,等等!可否听我一言?”

然而,这声非但没能让小阿满停下脚步,却只听见“轰”的一声,夜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无数的流火从天而降,砸在临街的房顶上,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走水了!烧死人了!快逃啊!”

远处喧闹鼎沸的人声,顷刻化作数不尽的惨叫,欢闹喜乐的上元节长街转瞬便成了人间炼狱。

这是梦境主心神崩溃,梦境即将坍塌的征兆!

秦昭心急如焚,提步便要去追——

却被身边之人伸手拦下。

“不要命了么!”萧珏薄怒地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她并不想与你交谈。”

“若就此放她离开,她便再也醒不来了,这与杀了她有何区别。”秦昭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这会儿再顾不上畏惧,抬眼凶巴巴地瞪着他:“这是在梦里,死不了人的!我与贵人素昧平生,就算真死了,也无需贵人多管闲事,还请速速让开。”

萧珏垂眸,眼见她晶亮的眸子氲起一层泪光,男人锋利的眉眼瞬间沉下来,俊美的面容覆上一层寒霜,整个人弥漫着极重的煞气。

“没人敢与我如此说话。”他沉声道。

这副模样,让秦昭想起昨夜在他梦中所见,心里一怂,眼泪簌簌往下落。

“贵人息怒,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然而,她找补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那人冷冷截去话头:“此事我管定了。”

说罢他转过身去,对着小阿满消失的方向,扬声道:“崔氏家主不日便会抵达京城,你那兄长崔文也在其列,崔祈月究竟是死是活,你可曾亲眼见过她的尸身?若不曾见过,现下在梦里为她哭丧还为时尚早了些。还有你唯一的儿子宁宣,若你就此撒手人寰,不出热孝,他必会命丧黄泉,言尽于此,好自为之。”

话音落下,夜空中的流火霎时停下来,远处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整座梦境仿佛陷入了诡异的停滞中。

秦昭愕然怔住。

崔氏家主崔耕已隐居祁山十余年,行踪成谜,前世她从未听说崔耕入过京。

男子言辞中尽是崔氏秘闻,更提及了宁宣之死……

前世宁宣在热孝成婚,又命丧大婚之夜,与他所言亦完全吻合。

他怎会知道的如此清楚?难道……他也是重生的不成?

秦昭还没来得及深思,只听见“轰隆隆”的巨响,夜空中的流火再次砸向地面,这一次连大地都在震颤,原本平静的江面,陡然掀起巨浪,夹裹着一艘艘画舫,朝岸边的他们扑了过来!

“梦境要坍塌了!咱们得快醒过来,离开此处。”秦昭站立不稳,下意识扯住身旁之人的衣袖,焦急喊道。

她伸手到颈间,正要将暖玉坠子扯出来——

忽然,手心被那人温暖的大掌紧紧扣住,两人掌心相贴处,一个质地坚硬温暖的物什,散发出融融的暖意,沿着脉搏直冲上秦昭的眉心,一股强烈的失重感,随之将秦昭紧紧包围……

天旋地转之间,秦昭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睁开双眼,坐起了身。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安魂香气息,眼前不远处还是那顶青色帐幔,帐幔之下崔夫人依然静静安睡,除了窗外的雨已经停了,有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一切仿佛与秦昭入睡之前没有任何分别。

秦昭强忍着脑中残余的晕眩感,伸手将颈间佩戴的暖玉握在掌心,无论质地,还是那股沁入皮肤的融融暖意,都与方才梦中男子紧贴她掌心的那块物什如出一辙。

只是梦里那东西的形状,要比手心这块暖玉稍大一些。

她脑中瞬间浮现出男子在梦中出现时,手里捏着的那枚玉玦……

想必那人将他们带出梦境的掌心之物,定是那枚玉玦无疑。

前世,秦昭手里这块暖玉,曾屡次在危险梦境中将她带出来,这正是她一见到明虚子,便想向他讨要这枚暖玉的原因。

那男子手里的玉玦,定也有相同的功效。

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些。

难道那男子与她一样,也能进入旁人梦境吗?

“宣……宣儿……二郎……”

正在这时,青色帐幔里忽然传出模糊的呓语声,打断了秦昭的沉思。

她赶忙下榻,走到崔夫人床前,只见崔夫人枯槁的面容上,眉头紧锁,眼皮轻颤,干涸苍白的唇正微微翕动着。

这是要醒来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