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温宁说干就干，第二天便请人写了招聘启事张贴在铺子门前。

温宁抱着手又看了一回，满意的点点头：“这十文花的还是很值得的。”

温祖父却是直摇头：“费这钱做什么，你自己写还能省几个钱呢。”

“哎，这可是我们温家肉铺的门面，我的字也不好看啊。”

“阿宁真的决定要重新招一个伙计么？”温祖父再次问道。

“对啊。我还小呢，天天这样早起睡不够，以后会长不高，我还想要长高一些呢。再说了，天天劳累祖父跟着我半夜起来，这怎么行。总归铺子里头也确实是忙不过来，多招一个人也好的。”温宁笑嘻嘻的说道。

“是啊，你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温祖父有点惆怅，这些日子阿宁太能干了，以至于他忘了阿宁才十三岁，还是个小姑娘呢。其他姑娘这般大时，正是天真娇憨无忧无虑的时候呢

是他这个做祖父的不合格。

“是要长高些，成了个小矮子可就不好了。等过两日得了空，我叫你祖母杀只鸡给你补补怎么样？”温祖父笑着摸摸温宁的头发。

温宁故意翻了一个白眼，“祖父你自己嘴馋可别拉上我。”

顿了片刻，她又接着说道：“做鸡汤也很不错，放些菌子进去，香的很。”

温祖父一脸沉吟，“我也是这般想的，正好去年山上采的菌子还有一些，刚好够做一次鸡汤。”

这时大贵也送货回来了，一下车，他便注意到墙上贴着的红纸。

他看了半晌，问：“姑娘，你这上边写的是什么？”

温宁一个趔趄，连忙扶着案板才勉强站稳了，“你看不懂，怎么又看这么许久。”

大贵挠挠头，憨笑道：“我这不是看个热闹么。姑娘你这上头写的到底是什么？”

温祖父正喝水呢，听了他的话，一口水喷了出去，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

“这不是你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么？正想给你找个帮手呢。正好，等会要是有人来，你也跟着一起看看。”

“这不是五百文一个月的意思么？”大贵指着其中几个字问道。

“对，头三个月，每月五百文。我和齐叔他们打听过来了，有些铺子头一个月，也才肯出三四百文。我这个工钱，还是很不错的。”温宁定钱的时候可是特意了解过同行伙计的工钱的。

这工钱之所以定的比别人家高，自然是因为要求也比别人家高的缘故。

她就想找个有经验的，能够快速上手的，好把肩上的担子分出去。

温祖父在里头喊道：“好了，别说了，快来帮忙。”

客人都聚过来了，两傻子还在那里闲聊。

温宁抄起手帕将头发一包，迅速进入状态，“韦婶子几日不见，怎么感觉又年轻了许多，你要是再不来，我都不敢认了。今日想要买些什么？这猪肝不错，买些回去做粥，营养健康又美味，保准你家孩子吃的舍不得放碗。”

老顾客韦婶子摸摸自己风吹日晒，日夜操劳变得粗糙的皮肤，感觉还真的好像比往日细腻一些。她眼角的鱼尾纹笑的皱成一团，带着几分不好意思，“你这孩子又胡说。这猪肝确实新鲜的很，给我割一半，再要半斤肉。”

“那可不新鲜，这猪肝可是我特意留下来的，只有这一副，平日里都是没有的，韦婶子得亏你来的早，不然可买不到。”温宁手起刀落将猪肝一分为二，放到韦婶子的菜篮子里。

“王娘子来了？你今日这身衣服可真好看，像是新做的，正适合你。今日要些什么？”温宁转向另一位年轻的妇人……

“大家歇歇，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客人都走后，温祖父拿出一个小竹筐来，掀开上边盖着的棉布，露出里边早已放凉的粗面饼子。

隔壁的齐叔拿着一个大馒头走了过来，十分自然的从温宁旁边放着的小坛子里挖了一勺子蘸酱，“阿宁你这嘴巴越发厉害了，我看周边的女客宁愿排队也爱来你这。”

“承蒙大家厚爱。”温宁脸上笑嘻嘻。

“你也是厉害，那韦婶子一脸的褶子，你都能夸出花来。你婶子今日在家里做韭菜鸡蛋饼，我让她多做些来，你中午也别出去买吃食了，一起吃。”齐叔一口咬掉小半个馒头，那嘴巴鼓的像是要炸开来一样。

“好啊，婶子的手艺可好了，我正馋的很呢，到时候泡壶菊花茶一起吃肯定不错。”温宁将酱料均匀的涂在饼子上，跟着大大的咬了一口。

这样的日子，实在是让人很难精致起来。每日里忙个半死，吃饭的时候，恨不得食物能主动跑到嘴巴里，自觉的滑进胃袋，不要让他们自己嚼才好。

“咳咳咳，这饼子怎么这般粗，刮嗓子的很。”温宁被噎的不行。

“喝口水，慢点吃。这粗粮饼子，壳都没去干净的，能不刮嗓子么。”温祖父将水递了过去，“就这都是难得呢，我和你这般大的时候，能吃上这样一个饼子，能美的飞天上去。”

穷苦人家，哪怕是一个粗粮饼子，里边都要加上不少苦的发涩的野菜，或者说，就是野菜团子。

“二狗，还有馒头么？”齐叔大声喊道。

“有一个。”隔壁的二狗同样大声的回答。

“拿过来。”

二狗将装着馒头的小篮子递过来，问道：“叔你不是说少吃些，等着中午吃韭菜鸡蛋饼，这个也留给我么？”

“吃你的饼子去，你刚才不是已经吃了一个馒头了么？看着铺子。”齐叔将一个粗粮饼子拍到二狗手中，又巴巴的将小篮子递给温宁，“你吃馒头，饼子吃不下就别吃。这馒头是王婆馒头包子铺里买的，可松软了。”

二狗摇头，他一听到齐叔喊人，就知道肯定没什么好事。

“谢谢齐叔，二狗，挖点酱。”温宁接过馒头，笑的软乎乎的。

她将馒头掰成三份，和温祖父大贵分着吃，“对了齐叔，听说前头要新开一家酒楼，是真的么？”

“可不是，就在醉仙楼的对面，看样子两家是要打擂台的。”齐叔一口下去，馒头又少了一半。

“醉仙楼可是我们县城的老牌酒家了，这新酒楼是什么来头，就敢直接对上醉仙楼。”温宁好奇的追问。

“听说是府城来的，外边说什么的都有，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管他呢，总归和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关系不大。”齐叔将手里的馒头挤巴挤巴一口干掉，含糊不清的说道。

“你说，我们去找那家酒楼，说服他们从我们这里拿货怎么样？他做酒楼生意的，羊肉猪肉总归是少不了的。”温宁若有所思的问道。

酒楼每日的用货量，可不是普通的小食店能比的上的，要是能搭上酒楼，她家怕是每日多卖一头猪不成问题。

齐叔吓了一跳，“人家这样的酒楼，都是有自己的门路的，你看醉仙楼，可是送我们这条街上拿货的？阿宁你就别想了，老老实实做好眼前的生意才是，多找几个小食铺子合作才是正经。”

“嗯，我明白了。”温宁嘴上答应，心中却转开来。

成不成，总归试一试，如果有戏呢？

今日的肉也卖的格外快，别人还在努力招揽顾客的时候，温家肉铺已经开始收拾了。

大贵今日收拾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大木墩子擦了三遍，还在继续擦。

温宁在他面前用力的挥手，“大贵，回神，这木墩子都被你擦的矮一寸了。”

“啊？啊，我去擦擦案板。”大贵回过神来，拿起抹布接着擦温祖父已经擦干净的案板。

“行了，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温宁将才放好的长凳搬下来，大马金刀坐在长凳上，一脸严肃的看着大贵。

温祖父吹胡子瞪眼，“坐好了，像个什么样子。”

温宁坐姿一正，语气也软了下来，“说说，看看我能不能帮的上忙。”

大贵嗫嚅片刻，一咬牙：“姑娘，我有个堂哥，逢年过节也杀过几头猪，我能不能让他来铺子里试一试。姑娘放心，我堂哥性子人品都是顶好的，又肯吃苦，这样，前头三个月，我们只要四百文每月，姑娘你看行不行。”

“就这事儿啊！谁做不是做，这样，你堂哥要是真的像你说的这样，你明日让他来试试，要是过了我这一关，我就答应他留下来。”温宁一口答应。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她正急着用人，要是大贵的堂哥真的有经验，人品过的去，她不介意让人留下来。

回去的路上，温祖父疑虑的问道：“这样行的通么？要是这两兄弟联合起来瞒着你怎么办？我还是觉得另外招一个比较好。”

温宁一扬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度，“铺子里的事情我都有数，他们瞒不住我。大贵做事勤恳，为人厚道，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提要求，也不过分，给他一个面子也好。要是有什么不妥，我们换人也来的及。”

“行吧，你主意大，我听你的。”

“祖父你放心，听我的准没错。前头那人好生熟悉，祖父你看看，是不是那个经常来我们铺子里买肉的程秀才啊？”

她对这人颇有印象，接手铺子这十来天，亲自来买肉的读书人就他一个。加上又有大贵时不时在耳边提及这位老客户的事迹，想没印象都难。

她挥动鞭子，加快行进速度，直到靠近程瑾明才朗声道：“程秀才，上来，我们同路，送你一程。”

老客户，还是一个颇有前途的老客户，可得打好关系，好好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