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那年珈蓝寺的事
王羲之疑惑地看着王导,“叔父,珈蓝寺发生了何事呢?”
这一次王羲之是真不知道了,王导笑了笑,将卫玠在珈蓝寺做的挫事当做反面教材说给王羲之听。
“我们大晋开国以来,每年七夕都会在珈蓝寺进行庆典,七夕之后便是盂兰盆节,那个时候,大晋所有的士族都会去珈蓝寺祈福。犹记得那年,我们琅琊王家还不是大晋第一世家的时候,为了能够有机会让我琅琊王家更上一层楼,前任族长王衍便带着我们几个同龄的兄弟一起参加了这次在珈蓝寺开办的集会。”
王导说着说着,陷入了记忆中,陷入了那个有他故友的记忆中。
王羲之听着王导诉说着过去的故事,他真的想要多多了解自己的师父:卫玠。
“其实这一次集会,我们都知道是当时的贾后选择心腹的一个遴选机会。故而不仅仅是我琅琊王家的王衍和王敦去了,王济带着他的儿子王聿也去了,就连陆机和陆云两兄弟都参与了。这场集会,为了维持竞争公平性,身为典狱司的尚书乐广来做裁判,贾后的心腹潘岳来做外围,贾后的外甥贾谧来做监督,赵王的红人孙秀来做见证。逸少……”王导身子前倾看向王羲之。
“叔父,您请说。”王羲之恭敬的回答道。
“你知道吗?当时最炙手可热的青年才俊可谓是齐聚一堂,熠熠生辉,皆是光彩照人之辈。他们中有书画双绝的,有文坛泰斗,有桃花谪仙,有绿珠旋舞,更有宋玮吹笛。”王导想起当年的盛况,感慨万千的说下去。
“绿珠与宋玮?据说是当时非常有名的歌姬,想必盛况空前。”王羲之配合着王导说下去。
“是啊,确实是最繁盛璀璨的一.夜。那夜里,我们几个同龄的人坐在一起,乐广出题目,潘岳解析题,我、夷甫、处仲分析题,陆机和陆云拓展题,众人围坐一处,诉说着禅理的妙义,那才是真正的清谈。可偏生在此时,年轻人有些不对付的,给我们这些老人家出了些难题。”
王导叹息一声,想起那夜听到尖叫与吵闹声时候,望向年轻人所住之地时候的心焦。
那个时候,他王导已经被潘岳认可,要出任祭酒了,而王敦也即将入伍做校尉,王衍和王戎算是给他们这一代人机会走上仕途。
可就在这个当口,王敦看到自己爱妾宋玮所在方向出现了吵闹,当下不顾重臣在册,也不顾世家眼光,鞋子都没穿好就朝着宋玮的宅院跑去。
所有人看王敦如此着急的模样,也自知无法继续自己的清谈,又见潘岳匆匆离开,乐广和贾谧寒着脸朝着宋玮院落而去,众人才知道,那些年轻人怕是捅了篓子。
王羲之询问道:“叔父,是什么样的难题?”
“宋玮那时正是处仲的爱妾,绿珠是石崇的爱妾。可偏生不巧,孙秀觊觎绿珠和宋玮许久,那宋玮又与绿珠感情深厚,故而那天处仲与石崇是比邻而居的。眼看着吵闹的方向来自宋玮和绿珠所在的院落,又不见孙秀此人,自然是一个可大可小的难题了。”王导没有将问题说太相信。
但是王羲之能够想象到,若是当时孙秀出现在宋玮和绿珠的院落,对其中任何一个人起了色心,无论是王敦还是石崇,都会对孙秀拳脚相向。
若是真的拳脚相向,孙秀背后代表的赵王司马伦必然会认为是一种挑衅。
如果是贾后的钱袋子,那个执掌财政的石崇动手,代表了贾后要跟赵王司马伦撕破脸。
如果是琅琊王家的少年将军王敦动手,代表了琅琊王家跟赵王司马伦撕破脸。
在场之人,都是想着靠贾后或赵王司马伦提升官位的,谁希望自己真倒霉,见证一场贾后与赵王司马伦的破裂?但凡见证最高秘闻的人,下场往往不得好死。
所以,这件事确实可大可小。
“那夜所有人都朝着那个院落去看事情原委了吗?”王羲之好奇道,更好奇自己师父卫玠那夜又做了什么?算起来,那个时候的师父跟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吧?
“我们走到一半,便见到……你表哥卫玠冷汗频频的坐在桌子上,而他旁边则是乐广的次女,也就是你的表嫂。”王导想起那夜卫玠以明珠宣来作局的旧事,其实那夜他对卫玠已经印象深刻。
“大家因为卫玠停下来了吗?”王羲之心中默默的对着师父卫玠,说了句歉意,但是王导面前,他不能表现出自己对卫玠的感情来。
“卫玠……”王导挑了挑眉,想起王羲之对卫玠的印象不深,所以没多少感情,自认为很正常,便不做他想的笑开,“他很聪明,知道我们这些人之中有驸马爷王济,那王济是卫玠的亲娘舅。我们再心急,也不会太过无事驸马爷王济及太原王家。”
王羲之疑惑起来,“太原王家与驸马爷王济是怎样的人?”
“太原王家是一个古老的世家,到了王济的父亲王浑这一代达到了鼎盛。这王浑参加过大晋灭东吴的战役,与贾后的父亲贾充、卫玠的祖父卫瓘、王衍的舅舅羊祜、陛下的祖父司马伷是袍泽之情。那王浑的妻子钟琰更是钟繇的曾孙女,可谓是荣耀一门,显贵一时。”王导蓄意将太原王家的来临告诉王羲之。
王羲之点着头,他听王玄说过太原王家的王聿,小时候也见过王聿几次,这王聿作为王济最杰出的儿子,太原王家现任族长,怕是明天宴会必然会遇到吧?
莫非王导是告诉自己要跟太原王家结好关系?
“原来王濛的祖上这么厉害。”王羲之后知后觉的说道。
“说起来……王濛的祖父,那位驸马爷王济才是真的厉害。”王导知道王羲之跟王聿儿子王濛关系好,故意将太原王家的旧事说给王羲之听,如王羲之所料,就是希望王羲之能跟王濛处好关系。
“叔父,驸马爷王济有多么厉害呢?”王羲之仿佛听故事一般的问道。
“驸马爷王济有三个厉害的地方,第一,王济继承了其父王浑的将门人脉,太原王家又有叱咤一方的王濬镇守幽州。”王导笑了起来,他想让王羲之明白明日见到太原王家之后,该如何说话。
“第二呢?”王羲之又问道。
“第二,王济拥有其母钟琰的儒生人脉,太原王家又有东吴功勋的周浚镇守扬州。逸少啊,你该知道周浚不仅仅是王济的姑父,更是周顗的生身父亲。”王导拉长尾音。
周顗!怪不得王玄说师父卫玠的表舅很多,单单太原王氏一门就有很多异姓的表舅,一如亲娘舅王济,表舅王濬,表舅周顗、周嵩、周谟等。
“第三呢?”王羲之更好奇太原王家其他的事情。
“第三,王济拥有其富可敌国的财富,曾与王恺和石崇斗富,金钱铺路,奢豪至极。并且,当时珈蓝寺活动大多数的赞助来自于王济,也因此,那一.夜琅琊王家跟太原王家学会了一件事……”王导扬唇笑起来,暗示着王羲之。
“适时的组织集会,并承担集会的费用?”王羲之想起曾经师父跟自己说过的新亭集会,说实话那一直是他的梦想,如有机会,他也希望举办一个集会。
“没错,只有这样才有让人看到自己潜力的机会。人云亦云,如果换个看法,有时候就是云亦云人,或者说,亦步亦趋。”王导叹了口气,“当年的太原王家让人难以望其项背,也正是如此,卫玠作为王浑最宠爱的外孙,王济的宝贝外甥,我们岂能离开?”
“那么,后来又发生了什么?”王羲之好奇起来,他的师父和师娘在十七岁的年纪,还有哪般风花雪月?
“后来……不过是男欢女爱罢了,但是……有趣的是……乐广看着女儿与卫玠星夜幽会,并未暴怒,只是斥责几句。”王导笑起来,“有时候,想起来卫玠半路拦截,总会怀疑王济是否蓄意给一些人警告,谁是主,谁是从?又或者敲打一些人,该如何选边站?”
“王济当时说了什么?”王羲之更是好奇了。
“无外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王济让乐广别跟卫玠和乐氏女置气,斥责卫玠几句,便引领众人前去绿珠和宋玮所在的院落了。”王导眉眼看向王羲之,带着笑意,“你知道,半路突然出现,准确无误的拦住我们的去路,这件事……可不是巧合,只能说里面有很多门道。”
“什么门道?”王羲之不明白,他不是当事人,如今思路也不是很深邃,猜不出太多门道。
“一如宋玮那边,不在场的证据,一如宋玮隔壁,不在场的证据。我们是卫玠的证人,卫玠当晚又是个身体羸弱差点昏厥的人,卫玠娘舅又不让大家深究卫玠的冒失,这个中原由,细细想来,值得反复推敲。”王导轻敲桌子,“只是这样的推敲,换来的是我们难以收拾的残局。”
“怎样的残局?”王羲之不明白,自己的师父当时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残局。
“到达院落的时候,我们看到宋玮的院落尚是安静,才安下心来,就见到一群年轻人在乐广次女的房间吵得不可开交。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男扮女装的道士跟婢女私通的丑事。”王导笑起来。
“这件事,不过是下人的腌臜之事,又有何难办的呢?”王羲之不懂。
“难办就难办在,这男扮女装的道士是出入贾后宫闱的知名道人。”王导下句话让王羲之的眼睛瞪大。
“什么!”王羲之不可思议的看着王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