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嫣微微怔住，过了会儿低头看着自己脚尖儿叹气：“你以前不会这样说话，一次都不会。你会和别人这样，但不会和我。”

“是吗？”姚越看着她的眼睛，唇角挂着笑意，这种吊儿郎当的神情，曲嫣记得自己只在七年前看到过。

那年S市市高门前，曲嫣一如往常拖着还没太睡醒的身体慢吞吞的往学校大门走，前脚刚迈进大门，身后便有人喊她：“那女孩儿，你等一下。”

曲嫣左顾右盼发现四周没什么女孩儿了，甚至也没什么学生。

她停下来缓慢地转过身，抬手指了指自己：“你叫我？”

“恩，”少年靠在车子旁看着她笑，笑得吊儿郎当没个正形。

“你是有什么事么？”曲嫣微微蹙眉语气有些急躁，她看到少年穿了条十分夸张的破洞裤，这在市高明令禁止的事，所以曲嫣很肯定这位少年并不是市高的学生。

少年走了过来，在她面前微微弯腰，带着笑意开口：“你们今天八点有讲座对吧。”

曲嫣点头，低头看了眼腕表，七点五十，再不跑真的要晚了。

少年看出曲嫣的急促，所以说话的声音更加的慢：“我是高你一届的师哥，学校请我回来讲座。”曲嫣左右看看，发现学校保安似乎认识这个人，还对他打了招呼，心里算是相信他说得话是真的。

“好的，那我先走了。”曲嫣转身就要跑，少年懒洋洋地伸手拉住她的背包带，慵懒地说：“我叫姚越，记住了啊，等会儿要是晚了就说帮师哥指路来的。”

话音落下，姚越抬步往校园里面走，边走边笑：“哎呀，学校变化真大，大讲堂在哪儿来着，找不到路又没有友爱的师弟师妹带路，看来一定会晚上几个小时。”

原本打算丢下他不管的曲嫣听到他这样说，又退回到他身边：“师哥，你跟着我走吧。”

“不怕迟到？”姚越挑眉，从刚刚站路边的时候他便觉得这姑娘好玩儿，明明快要迟到了，但还是慢吞吞的走，脸上的表情十分急，脚上的步子特别慢。

“我们跑一跑就不会迟到了。”曲嫣睁着晶亮的大眼睛看着姚越。

姚越摇头：“师哥在学校打篮球刚把胳膊摔折，不能跑。”说完还晃了晃自己的袖子，怎么看怎么不像摔折了的胳膊。

不远处大礼堂的钟声响起。

“八点了。”姚越乐了。

曲嫣气得直跺脚：“怎么办呀，怎么办？”

“晚一分钟是晚，晚一个小时也是晚，我请你去吃早饭吧？”姚越乐呵呵地说，这样的场合他原本就不喜欢，要不是市高校长和他母亲是同学，姚越说什么也不会来的。

曲嫣一把拍上自己的脑门：“师哥啊，都什么时候了还吃饭？校长爷爷头发都白了，我们快去吧。”

“爷爷？”姚越挑眉，按理说和他母亲是同学的话，应该叫叔叔吧？怎么会成了爷爷。

他跟在曲嫣身后，慢吞吞的走，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拉住曲嫣的书包带：“你叫什么？”

“曲嫣，嫣然一笑的嫣。”曲嫣头也不回地说。

姚越在她身后点点头，无声地翘起了唇角，他看着曲嫣一边急得鼻子皱着，一边步子走得不算快的样子觉得好笑。

“市高的学生要是都像你这样，高考可能会全体迟到。”姚越突然开口。

曲嫣懵懵地回头看他，结果就看到少年大步流星地跑到了她前面，曲嫣忙跟着上去，奈何腿短的跑不过腿长的，受先天限制，等曲嫣到大礼堂的时候姚越已经进入后台。

她悄悄地找了个后排角落坐下，没多时，听到大礼堂主持人在台上说。

“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2013级优秀毕业生姚越上台分享他的高考必胜绝技。”

市高的学生都很配合的鼓掌，曲嫣不太想鼓，刚被他扔在路上，还因为他迟到，没被老师抓到算是运气好，如果被抓到了曲嫣今晚可能不用睡觉了，每天因为早上迟到晚上总要写八百字的检讨，写得曲嫣觉得自己该被讨伐了，不该自我检讨。

在阵阵掌声中，姚越走上台，等他站定后，曲嫣听到前排的两个女孩儿小声说：“啊啊啊，师哥好帅啊，像明星，可是他不冷么？现在可是冬天，他竟然穿破洞裤。”

“你不懂，这是时尚，再说了大学生都开车，所以也冷不到哪里去。”

曲嫣在心里嘀咕：“谁说大学生都开车啊，明年我也要上大学，但是我就没有车也不会开。”

礼堂的舞台上，光全部打在姚越身上，所有人都在期待帅气师哥出口的第一句话。

期待的人群里也包括曲嫣。

姚越修长的手指握上麦克风，他个子高，要微微弯腰才刚好。

“高考必胜的秘诀在于......”

礼堂里的全部人竖起了耳朵听，现场还有好多外校教师闻风而来，想要听听状元的经验。

“那就是，”姚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智力。”

曲嫣有点儿懵，高考怎么和智力挂钩啊，校长不是请他回来分享经验的么。

周围有不少人开始小声议论。

‘这人怎么这么傲啊。’

‘人家可是状元，又长得那么帅，傲点怎么了。’

满头白发的校长听到姚越的话差点没气的背过去，老同学答应他让自己的儿子过来，但也提醒过他姚越的行为模式不按正常人出牌，当时他不以为意，结果现在特别想抽自己两巴掌，让姚越来分享学习经验，没让姚越来进行智力碾压啊。

幸好高三主任及时上台救场。

“感谢姚越的分享，下面让我们有请高二、高三年纪第一名上台同师哥一起分享学习经验。”

高三第一名是位瘦高的男生，慢吞吞地走了上去，握住话筒后还不忘推了推自己的平光镜，声音慵懒又带着倦意：“我觉得师哥说得对。”

“......”现场所有人。

“高二第一名呢，曲嫣呢，上来呀。”高三年级主任忙说，他心想曲嫣要是还这样说，他明天就辞职不干了，回家种地。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曲嫣像个受惊的兔子般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她冲主任挥手：“我在这儿呢。”

“来啊。”高三主任冲她招招手，他和校长都不知道为什么每年的第一名性子都不太能让人理解，刚刚那两个就不用提了，高二的这个做什么都慢，走路慢吃饭慢，说话也是慢慢地说。

但是今天曲嫣出息了。

她一路小跑跑上台，站到了姚越身旁，站得笔直。

姚越微微偏头小声提醒道：“主任让你分享学习经验呢。”

“啊，哦。”曲嫣忘了自己上台干嘛来了，经姚越提醒终于想起来了，她走到麦克前，踮脚够到麦克风，姚越看着想笑，也没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曲嫣的脸唰得一下红了。

姚越走上前帮她调低麦架：“好了。”

曲嫣小声说：“谢谢。”全礼堂的人都听到了。

台下的老师交头接耳：“这什么情况啊，可不能让曲嫣早恋啊，指望她考状元呢。”

“两个状元生的孩子肯定也是状元，我要预定教他们的孩子。”

“别闹了，听曲嫣的分享。”说话的人是曲嫣的班主任，对曲嫣抱有极大期待的一位美人老师。

曲嫣脸蛋泛红，声音微微发颤：“我认同上两位师哥的经验。”

校长的血压要跳起来了，主任的工作要保不住了。

很快，他们听到曲嫣接着说：“但是，比起智力我认为努力更为重要，龟兔赛跑的故事相信大家并不陌生吧？高考就像是一场人生现阶段的龟兔赛跑，无论兔子跑得多么的快，一旦停下来，也是一米都没有跑，无论乌龟跑得多么的慢，可是它始终在朝着目标努力，最终赢得了胜利。我在学习上没什么天分，能分享给大家的可能只有努力这两个字，持之以恒的努力，可以怀疑自己可以质疑自己，但是不要放弃。”

校长很欣慰的拍了拍胸脯，主任热泪盈眶的看着曲嫣，如果曲嫣也没有认真的分享，市高这次分享会很可能会出大问题。

曲嫣顿了顿接着说：“这个世界上天才少之又少，即便是天赋也只能把你送到某个世界的门口，后面的一切都要靠我们自己努力，从什么时候开始努力都不晚，只要能坚持下去，所有的事，只要坚持都会成功。”

话音落下，大礼堂里响起了久久不散的鼓掌声，有些高三学子偷偷抹了眼泪，不放弃这三个字谈何容易，多少人都是咬碎了牙坚持着。

此时的曲嫣并不知道自己七年后会推翻自己对于坚持的看法，七年后的她心里时不时冒出一句话‘在爱情这件事上坚持毫无意义。’

曲嫣、姚越还有高三第一名被请到了后台，校长见到他们后激动地说：“好，好，曲嫣讲得好。”

姚越淡淡地掀了掀眼皮：“叔。”

校长的笑容还没绽放就听到姚越接着说：“一年没见您怎么长了这么多白发啊。”怪不得曲嫣叫爷爷。

后面的话姚越只在心里说了说。

校长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最后成了苦笑：“升学率一年不如一年，我愁啊。”

不多时校长被叫走，姚越弯腰凑在曲嫣旁边说：“请你吃饭呀。”

“等会还要回去上课。”曲嫣抬起腕表给姚越看，指针指在上午十点的位置，如果结束的早还可以上一堂课。

姚越摇头：“傻不傻啊，那么多老师轮番上台讲一遍，肯定到中午了。”

坐在椅子上的曲嫣偏头往外看，发现老师们的确在准备上台。

她站起身：“那走吧。”

从始至终高三第一名都没有抬头看他们一眼，但在两个人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开口：“师哥，你给大家留下的函数推倒题不是函数题对么？”

姚越的背略微僵硬，很快恢复常态，他转身轻笑：“嗯？”

“是道取舍题。”高三第一名看到姚越僵硬的嘴角知道自己猜对了，他笑了笑。

姚越冷着脸收回目光，转过头看了眼曲嫣，发现曲嫣根本没有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这才放下心来。

两个人并肩往外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曲嫣突然说：“取舍，数学题怎么可能取舍。”

姚越刚想开口，兜里的手机疯狂响了起来，铃声是特定给那一个人的。

他拿出手机走到树荫处接电话，曲嫣站在原地等他，姚越听着手机里的声音脸色越来越差，最后他说：“好的，我知道了。”

看到姚越挂断电话，曲嫣小跑跑了过来，眼睛晶亮地问：“师哥，我们去吃什么？”

“下次吧，学校突然有事，元旦假期我来请你吃饭。”姚越说完转身就走，完全没给曲嫣留说话的机会，曲嫣其实想说能不能加个□□，她在树荫下站了会儿，抬脚要走的时候被高三第一名叫住。

“你不打算问问师哥取舍的原因么？”